家产继承(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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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庭渊之所以让杏儿去找吴妈妈,原因有三。
其一:吴妈妈跟随林茵然多年,管家的能力不会太差,杏儿有她帮衬,能尽快掌管内宅。
其二:吴妈妈知道很多林茵然的事情,她若是愿意作证,林茵然下毒谋害庭渊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
其三:吴妈妈站在杏儿这一边,能够替杏儿吸引林茵然的目光,让杏儿能够韬光养晦,趁着这个空隙让自己强壮起来。
吴妈妈确实让自己的侄儿杀杏儿,也正因此,才要把吴妈妈放在眼皮子底下,免得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
人活在世,或是为名或是为利,只要用好了吴妈妈这把剑,必然能给林茵然致命一击。
杏儿反杀了吴妈妈的侄儿,这样的事情在现代都会备受非议,哪怕大家都知道她没错,她是受害人,可人确确实实是她动手杀的,杏儿也并非要出家为尼终身不嫁,庭渊要替她的名声考虑,免得将来议亲遭人嫌弃。
流言蜚语在任何地方都是最恶毒的刀子,一把把扎在人身上。
庭渊让杏儿去拉拢吴妈妈,也是想把这件事摁下,免得传扬出去坏了杏儿的名声。
杏儿明白庭渊的用心良苦,买完了首饰和衣服后,去买了些上好的补品,根据庭渊给的地址,拎着东西上门。
吴妈妈家侄儿死了快小半月,但尸体发现得晚,官府没抓到人,林茵然也派人打点了吴妈妈,吴妈妈并没将矛头引向杏儿。
若不然,排查下来,杏儿早就该上衙门去被县令盘问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庭渊才断定吴妈妈应该是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
加之他这侄儿在居安城内也没个好名声,县令派衙役四下调查,查出他干的荒唐事,但凡和他有仇的,都有不在场证据,因此这案子就成了悬案。
尸体被他们领回家中,已经下葬,如今头七未过,吴妈妈还在家中守灵。
杏儿找上门时,来开门的是个小女孩,是吴妈妈的女儿。
杏儿礼貌地问:“小妹妹,吴妈妈家是住这里的吗?”
小女孩探头往外看了看,只看到杏儿一人,问:“你找我娘什么事?”
杏儿道:“我是庭府来的,麻烦你转达一声,就说庭府来的姐姐找她有事。”
杏儿将东西递给小姑娘,“这是给你们家买的礼物。”
小女孩接过杏儿递给她的东西,关上门,转身去喊她娘。
吴妈妈正在准备一家人的午饭,刚刚炒完一盘菜。
小女孩拎着东西进入厨房,“娘,外头有个漂亮的小姐姐,说是庭府的,来找你有事儿。”
吴妈妈问:“她说自己叫什么了吗?”
女孩摇头:“没有,她把这个给我,说是给我们买的补品。”
吴妈妈以为是林茵然身边的人,摘掉围裙,和小女儿说:“你替阿娘看着火,阿娘去去就来。”
女孩点头。
吴妈妈往外面走去,一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是杏儿,顿时脸[se]一变,“你这个杀人凶手。”
说着就上手拽住杏儿的胳膊,“你害死我的侄儿,还敢出现在我家。”
杏儿已经预料到吴妈妈会有激烈的反应,由她拽着,却没挪动半分。
“吴妈妈,你真想好,要拉我进屋?”
拉她进屋,吴妈妈应该如何和家里人解释,杏儿为什么会是杀侄儿的凶手。
他们家至今没动静,就说明吴妈妈将事情压了下来,可能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害死侄儿,也没勇气和家里人承认,侄儿的死因是因为她让侄儿去杀人。
杏儿放松下来,只要吴妈妈用力拉,就能拉动。
吴妈妈却没继续拽她,松开了手。
侄儿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自家是两个女儿,如今侄儿没了,家里人都很难过,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侄儿是因自己的决定而死,自己怕是要成为罪人。
杏儿看出她的犹豫,见缝[cha]针道:“吴妈妈,你我本不该到这一步,你那侄儿,也本不该死。”
吴妈妈不敢在门[kou]和杏儿过多争执,怕被家里人听到什么动静,侄儿死因她不敢让家里知道,此时只想快些把人弄走,问道:“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杏儿:“您不在的这几[ri]里,庭府已经变天了,婶娘一家失去了管家权,公子现在是庭府实际的掌权人。”
吴妈妈十分意外,自己这才走几[ri]时间,府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原想着等侄儿头七过了,她就回庭府,毕竟庭府一年给的工钱十分可观,足够她养活一家子。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吴妈妈很清楚,自己是林茵然这一边的,而庭渊与她不是一路人。
杏儿道:“公子说吴妈妈能力出众,让我来请吴妈妈回府,同我一起掌管庭府内宅。”
吴妈妈闻言愣了,“你说公子让我同你一起管内宅?”
杏儿点头:“是,公子说吴妈妈管家有一套,让我来请您回去。”
吴妈妈相当诧异,她对庭渊的印象还在那[ri]他从自己手里救下杏儿,几句话,罚了她的月钱,险些将她从府上赶了出去,若非林婶娘保她,恐怕她早就被赶出府了。
杏儿攀上吴妈妈的胳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吴妈妈,我知道你从前为了讨生活,在林婶娘手下做事,帮着林婶娘栽赃我偷东西,甚至是你侄儿这事儿,都是身不由己,同为仆人,同在林婶娘的手里讨过生活,我懂你,我也不恨你,林婶娘才是咱们共同的敌人,若非她贪得无厌,想要谋害公子的[xing]命,你这侄儿又岂会丢了[xing]命。”
走前公子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杏儿领悟了其中的意思,现在自然是能伸能屈。
从前她遇事只知莽撞,自打跟在公子身边,杏儿就学会以退为进,看似是退,实则是进。
如今她放低了姿态,主动与吴妈妈亲昵,说的也都是些掏心掏肺的话。
林婶娘的脾气一向不好,谁在她手下讨生活都不会太如意,杏儿也算是找准了吴妈妈的弱点,对症下药。
杏儿说得很对,若非林婶娘贪得无厌,让她想办法弄走杏儿,后边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她的侄儿就不会死。
推卸责任是人的本能,即便明知道是自己错了,若是有人给了台阶,都会顺着台阶下。
如今杏儿就给了吴妈妈一个台阶,让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侄儿的死推在林茵然的身上,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杏儿见机,又补上一刀,彻底将吴妈妈的罪行推给了林茵然:“吴妈妈,咱们都是受害人,难道你不想惩治真凶,甘愿替真凶承担罪名?往后一生都在忏悔中度过吗?”
吴妈妈自然是不想的,如今杏儿给了她很好的宣泄[kou]。
趁着吴妈妈动摇之际,杏儿继续说:“这罪名凭什么要吴妈妈您来承担,林婶娘却能两手干净不染尘埃?吴妈妈,我在婶娘院中,您对我们这些普通仆人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一起和林婶娘把这份债讨回来。”
吴妈妈被杏儿鼓动,此时满腔的怒火已经从杏儿身上转移到林婶娘的身上。
是啊,凭什么所有的恶果都要她来承担,而她林茵然,却能美美隐身。
吴妈妈虽气愤,却不傻:“我可以回到庭府,可以与你们联手扳倒林茵然,扳倒林茵然,你们过河拆桥怎么办?”
来之前杏儿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对于吴妈妈的问题,她答:“吴妈妈,这您大可放心,从前的恩怨自然是一笔勾销,你让侄儿杀我,我反杀了你的侄儿,咱们也算互相有把柄握在彼此的手里,我若对您落井下石,您不还有我的把柄在手里吗?到头来我不也落不着好。”
她这般说,吴妈妈才松懈下来。
也是,即便杏儿无罪,清白的好儿郎又怎会要一个杀过人的女子呢?
名声尤为重要,杏儿当初不肯签认罪书,亦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
如此,吴妈妈才放心,她道:“好,我随你回府,但我的工钱不能比原来低。”
杏儿将自己买完东西剩下的五十两银票[jiao]给吴妈妈,“妈妈,这是我私人给您的,公子同我讲了,工钱翻倍。”
吴妈妈这才满意,收起银票,“如此,我便放心了。”
杏儿:“那我便在府中等候吴妈妈了。”
这些东西,公子早就想到了,也早就[jiao]代她了。
杏儿也很聪明,一点就通。
她并不害怕自己的名声因此受损,将来若是吴妈妈有了二心,她丝毫不会手软,即便是旁人知道她杀过人,她也能做到坦[dang],世上总有人超然物外,如公子与平安哥哥那般,不在意她杀过人,依旧以诚相待。
这世间男子,总有人不怕她杀过人,并非所有的男子都循规蹈矩。
从前她的目的是让家人都过上好生活,如今公子帮她做到了,而今,她的目的是帮助公子管好家业,多读书多认字,女子的一生,不该仅限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让对方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生活。
公子说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应该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杏儿如今觉得公子说得对,她可以认字读书,多学知识,丰富自己,不应只想着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把自己的人生与男人绑定在一起,她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今她手里的钱,足够她在居安城买一座宅子,把母亲与弟弟妹妹一并接到城中居住,足够让弟弟和妹妹一起去书院读书,找一个不错的先生教他们读书认字,又何须依靠男人?
庭渊掌家不过几[ri]时间,林婶娘快要发疯了。
杏儿现在成了府上的女管事,府上众人也都倒向了杏儿,从前自己院里的几个丫鬟,纷纷跑去巴结杏儿,整[ri]看不到人。
从前吃穿用度她院里都是顶好的,按照庭渊的配置,现如今每[ri]吃食上就有了巨大的变化,从前每[ri]都可喝[ji]汤鱼汤,吩咐厨房做好就行,如今想要吃这些,得看厨房管事的脸[se],杏儿故意卡着她们的饮食标准。
特别是庭璋受到惊吓,一直没恢复过来,人参这种东西从前唾手可得,如今要半根煲汤都不行,短短几[ri],从外面买吃食和补品,就花了三十两银子。
即便他们攒下不少家产,可照着这个劲头,几天就用了三十两,一个月怎么着就得上百两,院里这些丫鬟也生出了二心,她还得时不时拿钱安抚,就她现有的这些家底,撑不住太久。
来年开[chun],庭璋还得入京赶考,参加科举,路上的盘缠得准备足,还需额外准备钱财,用来在京城结[jiao]名贵。
京城那些富家子弟,随便出手都是几十上百两,银钱不备足,将来去了京城如何立足?
一千两够他们在此处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可在京城,客栈一间小房子,一个月就得十五两银子,住得好点一个月得要数十两,还不算吃食,若想在京城买个三进三出的小宅子,她手中的钱是断然不够的。
林茵然算着钱财发愁,如今算是只出不进,心中着急。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她正发愁,音儿又给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音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林茵然本就心烦,看她这样,就更是来气,“你是撞鬼了吗?”
音儿稳住身形后,忙道:“婶娘,大事不好了,比撞鬼还要恐怖。”
林茵然皱起眉,“怎么了?”
音儿道:“吴妈妈回来了。”
“这是好事,快让她来见我。”
“只怕是不行。”音儿说:“吴妈妈,跟在杏儿身旁,将东西都搬进了公子的院里。”
“什么!”林茵然噌的一下站立起来,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栽倒在地。
音儿赶忙上前搀扶,“婶娘,你没事吧?”
林茵然撑着桌子重新坐下,想喝[kou]茶压压惊,手抖得厉害,茶盏里的茶险些撒了出来。
强撑着镇定,林茵然再度站起身,“叫上人,与我一同去找吴妈妈。”
音儿道:“是。”
等林茵然从屋里出来,发现院里只有音儿和另一位负责扫地的仆人。
林茵然问:“其他人呢?”
音儿:“她们都不在院中。”
林茵然气不打一处来,“从前我得势,她们处处巴结,如今我落了难,她们倒是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林茵然带着仅剩的两个仆人前往庭渊的院子里。
还未走至庭渊的院子,就在后花园中见到了吴妈妈,不仅有吴妈妈,还有府中后院全数仆人。
杏儿和吴妈妈站在仆人的对面,吴妈妈正在训话。
让大家认清自己的主子,这府上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庭渊。
杏儿看到林茵然来了,笑着和她打招呼,“林婶娘,您不用来听训的。”
这话一出,差点没给林茵然气死。
其他仆人差点笑出声。
这并未影响吴妈妈继续训话,“从今[ri]起,后院严格按照等级制度做事,无规矩不成方圆,各院由管事的负责,出了问题,管事连坐,杏儿姑娘则是后院新的女管事,往后见了杏儿姑娘,大家也要严格遵守规矩,莫要再直呼其名,要称呼周管事。”
杏儿本姓是周,全名周文杏,从前是府中最低等的女仆,因此都叫她小名杏儿,如今还未满十八,也不曾嫁人,吴妈妈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定下这个称呼。
若是成婚的女子,可喊一声娘子,到了中年可喊姑姑,再年长可喊妈妈,等到老年便可称呼婆婆。
“还不见过周管事。”吴妈妈出声提醒。
众仆人齐声道:“见过周管事。”
府中只有做到各院一等仆人,才能带上自己的姓氏。
因此后院从前能被带上自己姓氏称呼的,只有几个人,林茵然院里的吴妈妈,厨房的窦妈妈,以及负责后院采买的张妈妈,小库房记账的陈妈妈,和负责后院景观洒扫的郑妈妈,如今再多加上一个杏儿。
吴妈妈今[ri]入府给杏儿上的第一课,就是要她立下规矩,从今往后管事就得有管事的样子,要拿出自己的威严。
杏儿道:“往后还望大家各司其职,与我同心协力,管理好庭府内宅。”
“谨遵管事教诲。”
杏儿:“各自散去吧。”
林茵然站在回廊上,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揪烂了。
她手中的帕子,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坊卖的,价格不菲。
杏儿看向林茵然,“婶娘对我刚才的表现可还满意?”
林茵然没看杏儿,视线越过杏儿看向她身后站着的吴妈妈,道:“吴妈妈几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吴妈妈道:“今[ri]刚回来。”
林茵然道:“吴妈妈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吴妈妈恭敬道:“自然不敢忘。”
林茵然嘴角正要上扬,就听吴妈妈后头又跟了一句。
“我们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公子。”
林茵然原本的笑意一下僵在了脸上,“吴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判主不成?”
“婶娘这说的哪里话,我的契约是与庭府签订的,公子是庭府唯一的主子,如今我效忠的主子也是公子,怎能算判主呢?”
吴妈妈顿了顿,又道:“婶娘,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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