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处理那些人？那些游戏失败的人，其实都不是因为意外死去？”

　　“在你们普通人看来都是意外吧，但其实都是游戏里的NPC出来推波助澜的。”林晚说，“就好像那些不知道这一切的人们，他们只会以为是南月运气不好自己跌进轨道里的——但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倒霉的人呢？”

　　所以——

　　那些她知道的，因为游戏失败，被车撞死的，被电梯夹死的，被卷进轱辘里碾死的——其实都是被NPC亲手惩罚了的玩家？

　　叶晗冰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虽然她自己的手上也不干净，沾了别人的鲜血，但是——

　　但是她毕竟不是有意杀人的。

　　她偷窃、打架、欺骗，但如果让她以那样残忍的方式亲手杀死一个人，她还是……

　　林晚看出她的神色不对，温和道：“怎么了？”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叶晗冰的头，叶晗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林晚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林晚看出了叶晗冰的抗拒，抿了抿唇道：“你在怕我？”

　　“我没有。”叶晗冰摇头，“我手上也不干净，要是我说我怕你，那不是显得太可笑了么……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你让我感到有些陌生。”

　　那次林晚吻过她之后，她一直在劝说自己试着能够学会去爱一个人、接受一个人——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在渐渐学着放下自己的满身戒心的时候，现实又将她打回原地，又在一遍一遍地提醒她，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NPC，但她还是人类。他可以不把人类的命当做命，但她还不可以。

　　林晚愣了愣，收回手，看向叶晗冰的眼神里不易觉察地露出一丝难过。

　　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我不会伤害你。”

　　叶晗冰：“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不然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救她。

　　“我只是觉得……原来我们两个真的、非常不一样。”她一边苦笑着一边后退，“我不是说你不好，林晚。你有你的苦衷，你不能违反游戏下给你的命令，我知道。我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

　　南月就像一滩红色的果酱一样糊在车窗玻璃上的画面在她眼前不断地刺目闪烁着。叶晗冰愣了半晌，突然苦涩地笑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坏了，原来自己还没那么那么坏。

　　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呢？她既不能像干干净净的沈重一样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好人，却也不能彻底堕入黑暗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她不够善良却也不够邪恶，所以才会感到这么痛苦。

　　人，要是只有一面就好了。

　　叶晗冰的身影消失在地铁站之后，林晚还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夕在他身旁无声无息地出现，微微一笑：“怎么样，林，是不是后悔自己今天来了这一趟？”

　　以林晚的身份，他根本没必要做亲手解决玩家的这个工作。这种工作以前一般都是中级NPC来做的。

　　低级NPC不能离开游戏世界；中级NPC可以根据情况游走穿梭，比如来到人类世界惩戒人类；而像林晚这种的高级NPC则完全来去自如。

　　林晚之前在游戏里因为救了一次叶晗冰受到了游戏的惩罚，被“发配”过去顶替了一部分低级NPC的任务——这也是为什么沈重和宋楚心在“你想吃巧克力吗”的游戏里会碰到林晚的原因。

　　林晚被困在游戏世界里的紧闭还没有过，但他实在是很想见叶晗冰一面。他感应到叶晗冰现在出现地铁站，又在地铁站里感应到了一个将死的玩家——于是他申请了顶替中级NPC的职能，借着履行任务的机会，千里迢迢来看了叶晗冰一眼。

　　没想到——

　　真就。聪明反被聪明误呗。想到这里林晚都快吐血了。他闷闷不乐地自己踩着自己的脚，突然后悔自己怎么没能把南月踹得更狠一点。

　　夕还在这里火上浇油：“那你现在到底是应该为了见到她开心呢，还是应该为被人家嫌弃了伤心呢？”

　　林晚嘴唇张开，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非常干脆。

　　夕耸了耸肩：“得得得，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但是你确实应该警惕啊，人家小姑娘感觉没错，你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对于我们的思维来说，只有‘应该去做，所以我去做’，我们考虑的结果应该是‘做完这件事能不能完成任务’，至于其他人的喜哀怒乐、是死是活都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相比之下人类就麻烦得多，因为他们会更感性。你非要去用人类那套运行规则，日子会过得很麻烦——尤其你还是处于游戏世界的情况下。”

　　林晚烦躁地挠了挠头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夕翻白眼：“你知道个鬼。你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人不像人，NPC不像NPC，两个世界都不肯接纳你。”

　　林晚知道夕这些话虽然难听，但其实都是为了他好。他感念审判者的好心，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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