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惊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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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知州的轿子落地便惊动了鹤居楼中张罗着接风宴的一众官员,他们没一个穿官服的(),身上要么程子衣?()?[(),要么道袍的,提着衣摆从鹤居楼中出来,抬头便看见那立在轿子前的年轻人,他穿着一身青[se]官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翎羽雪白,姿态高洁的白鹇,绵绵细雨里,他没有撑伞,正仰头望向对面鸳鸯茶楼上。
虽未见其人,但见其官服颜[se]以及那补子上的白鹇,官员们自然认了出来,这应当便是那位陆知州。
一名留着两撇八字胡,眼皮天生很肿的官员才往阶下走了两步,一声“陆大人”还没喊出[kou],便见那位陆大人忽然弯身捞起那只在他脚边打转的狸花猫,竟往对面的鸳鸯茶楼里去了。
楼内的茶客们没料到正被他们议论着的陆知州忽然进来了,他们声音一瞬小下去,一个二个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不知道是该作揖还是直接跪下得好。
茶楼掌柜才反应过来,心说这得跪啊,可是膝盖才一弯,众人只见那位陆知州如同一阵清风般掠过,径自往楼上去了。
楼上楼下鸦雀无声,陆雨梧快步走到廊上去,朱红栏杆畔,茶客们噤若寒蝉,作势起身要跪,却听那位知州大人道:“不必跪。”
茶客们才抬起来的屁股又一下落回去,面面相觑片刻,他们小心呼吸着,偷偷地看向那位陆知州,只见他怀中抱着一只毛发湿漉漉的胖猫,而他站定在那里,栏杆外细密的雨雾扑来,他的眸子盯着几步开外,紧挨着栏杆的那张桌子。
桌面上有一层浅淡的雨气,一只茶碗翻倒,茶水还在顺着桌沿往下滴答,一盘糯米八宝鸭没有吃完,一旁的瓷碟中是摆放整齐的根根鸭骨。
瓷碟底下押着一只信封。
陆雨梧走近,伸出双指将它[chou]出,慢慢露出信封上“细柳亲启”四个墨字,封[kou]处是被撕开的,里面空空,什么也没有。
一阵急促的步履声踩踏楼板上来,近了。
紧接着一道声音落来:“下官汀州州署同知窦暄,拜见知州大人。”
陆雨梧眼底那一分黯然的神[se]从指间信封掠过,转过身再抬起眼帘看向面前此人,神光清泠而疏淡:“原来是窦大人。”
窦暄是州同知,从六品,正该是这位陆知州手底下的副手,他拱手作揖,略略抬首:“我等皆在对面的鹤居楼上静候大人,不知大人为何到这里来了?”
“没什么,”陆雨梧抹了一把怀中狸花猫身上的雨露,不着痕迹地将空信封收入袖中,“走错而已。”
窦暄眉心微动,却也什么也没多说,面上仍含笑意,礼数周全地将这位知州大人请下鸳鸯茶楼,去到对面鹤居楼。
汀州官署里所有的属官皆在鹤居楼门[kou]将陆知州迎入楼中,上楼之际,窦暄行在知州身边,低声说道:“孟提学此时正在楼上。”
“孟提学?”
陆雨梧抬眼。
“正是孟莳,曾任礼部员外郎,前年回来庆元做提学官,他听说大人您来汀州任职,便
() 一定要来给您接风洗尘。”
提学官为一省学政,负责科举与书院一应政务,巡视各州、县学,选拔国子监生,是个正四品官,一般都是德高望重之人担任。
孟莳出身白苹,正是汀州境内佛陵县人,如今已有六十余岁,大约是保养得宜,头发与须子还没那么白,他戴着懒收网巾,看不出发鬓稀疏,一身宽松的蝠纹道袍,听见踩踏楼板的步履声,他抬起眼朝帘子那边看去,果然不多时,外面的仆人便掀起来帘子,那穿着一身青袍官服的年轻人被一众人簇拥而来。
孟莳发觉他怀中竟还抱着一只猫,那猫毛发上的雨露将他衣袖沾湿了一片,他却浑不在意,只将猫放在一旁的案几上,随即走上前来,俯身作揖:“学生陆雨梧,见过孟提学。”
“快不要这样多礼!”
孟莳忙起身虚扶了他一把:“我本是腆着老脸,硬要凑来给你接风的,可不是过来摆谱的!”
孟莳笑呵呵的:“这么问也许有些唐突,不知陆知州的表字是?”
“秋融。”
陆雨梧说道。
“可是陆公给你取的?”
孟莳一边问,一边按着陆雨梧的肩让他坐下来。
“是。”
陆雨梧颔首,狸花猫跳下案几,又来他脚边打转,他索[xing]将它捞起来,抱在怀中。
孟莳见他如此,便笑着道:“想不到你还是个爱猫之人,连赴宴也要带上它。”
“捡的。”
陆雨梧淡淡道。
他的手按在猫脑袋上,招来陆青山要了一张干净的巾子,好似专注地给猫擦拭身上的雨水。
孟莳一手才端起来茶碗,闻言倒是无谓地扯了一下唇,十分自来[shu]:“今[ri]只有咱们这些人而已,在这鹤居楼也都是为了给你接风,又不是上堂审案的,秋融,你怎么穿着官服就来了?”
“初见同僚,我想理应如此。”
陆雨梧没抬头,仍在擦拭猫的毛发。
室内一时静下来,孟莳仿佛是此刻方才觉察出这位陆知州的一点秉[xing]来,看着那样的和煦知礼,但实则如一汪净湖,看似粼[bo]不泛,实则静水深流。
身为州同的窦暄眉心动了一下,但面上却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他只是抬眼看向那位孟提学,只见孟提学面[se]如常似的,又道:“你既然是汀州知州,那么你与窦大人他们也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要太生分了啊,他们是有心的,今[ri]若不给你接风,只怕后头就排不上了。”
孟莳说着玩笑似的话,但里面总有几分意味并不好笑,陆雨梧抬起脸来:“不知孟提学此话何解?”
那窦暄忙接过话去:“咱这儿的繁华是靠盐养起来的,不是下官胡言,这大燕的国库一半儿是靠盐养的,而这盐业当中的一半儿,又是靠咱庆元这一个省,汀州是庆元的中心,庆元的盐商们都从这儿立根基,自从知道您要来汀州任职,底下那些盐商们都急着要见您一面。”
“见我做什么?”
陆
雨梧神情沉静:“我不过一个知州,跟盐政分毫不沾边,他们无论是赚钱,还是缴纳盐课银,领取盐引,本与我无关。”()
窦暄看着他片刻,仍露出得体的微笑:大人说得是,他们也不过是想见见您这位父母官罢了,您虽与盐政无关,可汀州大小事不都与您有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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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熙,还看不出来吗?”
孟莳忽然笑了一声,将茶碗搁下来,对窦暄道:“咱们这位陆知州与他的祖父陆公一样,盐商们如何想,那是他们的事,陆知州不关心这些。”
“孟提学说得是,陆公生前本就清正无私,家学渊源,陆知州自然如此,”窦暄附和着,又对陆雨梧解释道,“辑熙正是下官的表字。”
陆雨梧腾出一只手端起茶碗来抿了一[kou]:“窦大人的名与字,可真是极尽光明。”
窦暄笑了笑,略肿的眼皮总是耷拉着,衬得他眼睛小而无光:“大人谬赞。”
官署里的属官们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在上官说话的时候[cha]嘴,室内就这么忽然一静,窦暄觉得有点尴尬,小心地瞅了一眼孟提学,提议:“那……开席?”
孟莳手指轻扣茶碗边沿,脸上仍然是平和放松的笑意:“陆知州都已经坐在这儿了,自然是该开席了。”
雨势渐大,街上撑伞而过的行人总忍不住往鸳鸯茶楼后面的那棵老槐底下瞅上两眼,那里有一个大高个,穿着蓝布衫子,身上点缀银饰,他头上戴着个斗笠,偶尔抬头,露出脸上神秘的银[se]图腾。
在他身边,则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一身蓝布衫裙,身上绣着彩线蝴蝶,发髻上与身上都挂着漂亮的银饰。
他们看起来像是异族人。
比较奇怪的是,他们两个都蹲在树面前。
“阿叔,咱们怎么办啊?难道……咱们真要眼睁睁地看着细柳姐姐去杀陆公子吗?”雪花手中撑着一柄伞,雨滴打在伞沿的声音听得她心烦意乱,“要不是咱们有个送信的借[kou],那柏护法还不肯告诉我们细柳姐姐来汀州做什么……”
要不是浮金河桥底下那个老摊主拦住舒敖,硬说有一封信给那位常去他那儿吃早饭的紫衣姑娘,舒敖和雪花也没办法凭着一封重要信件的借[kou],从柏怜青嘴里撬出细柳的下落。
舒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破[kou]大骂:“大燕皇帝心真坏!”
他声音大,引得路过的几个行人神情惊异,侧目过来,雪花赶紧捂住他嘴巴:“阿叔!快别乱说话!”
舒敖眉头拧得死紧,他一把拉开雪花的手:“雨梧昨[ri]到的汀州,我昨晚就看见细柳在擦刀,擦了好久!她肯定,肯定已经在琢磨动手的事了!”
雪花倒吸一[kou]凉气:“阿叔,我们得想个办法!”
两人蹲在树面前,忽听身后很轻的步履临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浸润雨气的清越女声:“想什么办法?”
舒敖与雪花几乎同时后背一僵,而后齐齐转过头,望向身后的紫衣女子,她没有撑伞,雨露沾湿了她乌黑的鬓
() 发,在她的珍珠耳坠末尾晶莹[yu]滴。()
她发髻间那只玉兔抱月银簪被雨水冲刷得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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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
舒敖结结巴巴的,还没说出个所以然,细柳却没什么要听下去的意思,她清冷的眸子在他们二人脸上扫了一番:“信我已经收到,你们也该回去了,别再跟着我。”
说罢,也不等舒敖与雪花反应,细柳转过身,余光扫过河对岸光影浓暗的连廊,她面上神情淡漠,孤身步入烟雨。
梅雨[chao]湿,减淡几分六月的炎热,天[se]渐渐暗下去,连绵的雨水顺着官衙的檐瓦流淌滴答,灯笼照着庭内湿润朦胧的雾气。
“公子?”
隔着一道帘子,陆青山站在那里,看向内室里的那道素纱屏风。
内室里热雾缭绕,陆雨梧靠在浴桶的边沿,听见这道声音,方才睁开眼,像是茫然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清明。
“您怎么了?”
陆青山在外面问。
“没事。”
陆雨梧抬起左手将湿润的长发往后理,露出来整张被热气熏得微微湿润的面容:“只是睡着了。”
“我去让人给您煎药。”
陆青山说着,便往门外去了。
内室里很静,陆雨梧在浴桶里半晌没动,热烟减淡,他一双眸子神情清淡,视线停在不远处的案几上,那只狸花猫将身子团成一个球似的,像是[shu]睡。
忽然泠泠的水声断断续续,惊动了那只狸花猫,它抬起来脑袋,一双圆圆的眼睛敏锐地望向那站在浴桶边,穿上一件雪白内袍的年轻公子。
热雾弥漫,他乌浓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水珠顺着他的鬓发往下,点缀他修长的颈项,沾湿他洁白的襟[kou]。
外面雨声繁杂,陆雨梧低眼系衣带,忽然间,突兀的清音隐约响过几声,他浓而长的眼睫一颤。
像是银饰碰撞的脆声,很轻微。
雨声遮掩之下,它模糊得就像是他惯常的错觉。
陆雨梧敏锐地抬头,幽微灯火下,面前的素纱屏风上映出一道纤瘦的影子,顷刻间,那如淡墨般铺陈在屏风上的影子动了,刀光陡然刺破素纱袭来,陆雨梧立即侧过身躲开,再转过脸,烛影闪烁在那纤薄如柳叶般的刀刃上,化为凛冽杀意。
刀刃倏尔一转,在素纱屏风上划破长长一道[kou]子,刺向陆雨梧的腰侧,陆雨梧立即往后退,倏尔碰倒一旁的灯笼柱。
烛火落地湮灭,房中骤然更暗。
也是这动静惊动了门外刚刚归来的陆青山,他一脚踢开房门进去,正见一道影子越过屏风,挽刀刺向陆雨梧。
“公子!”
陆青山脸[se]大变,飞奔过去的同时[chou]剑堪堪抵开那一刀,那杀招极狠,震得陆青山虎[kou]发麻,他心中更凛,立即将陆雨梧护到身后,又接下女子更为凌厉的一招。
闻讯而来的一干侍者及时提剑入内,将这内室围得水泄不通,而房中幽暗,女子面容不清,似乎根本没将这些侍者
() 放在眼里,她身法极快,从容挡开他们,旋身的刹那,她一个腾跃,提刀袭向陆雨梧。
陆青山以剑身抵开致命杀招,刀剑碰撞几乎迸发点滴火星,陆雨梧立在[yin]影里,那刀光闪烁过他的眼底。
他不动声[se]地观察她的招式,每一招几乎都可称致命的杀招,但陆雨梧看她回身刀锋挑开几名侍者的剑刃,他忽然抬手探向她脸上的长巾。
女子敏锐极了,她转身,刀锋折向手肘的方向回刺的刹那,却猛然僵了一下,刀锋堪堪擦破他腕部湿润的细布。
“有刺客!有刺客!”
外面吵嚷起来,敲锣的声音连夜雨也遮掩不住,官衙里的捕役们很快蜂拥而至,挤满这间庭院。
“在房檐上!房檐上有人!”
又有人喊。
女子忽然转身,抬刀[bi]退数名侍者,一双眼看向那道门外,连绵雨幕里灯笼光影橙黄,照见几人掠檐而走的仓皇背影,捕役们很快往外面追去,很快,这间院子又静了下来。
“陆大人!陆大人您没事吧?”
一名捕头在外面气喘吁吁地喊。
陆青山持剑横在胸前,一双眼盯住不远处被侍者围在中间一动不动的那个不速之客,正要高声说些什么,却听陆雨梧忽然道:“我没事。”
陆青山一愣,回过头,房中只有一只灯烛在燃,且在另一边的书案上,光影实在幽微,陆青山看不清公子的神[se],只听见他沉静的嗓音:“既然有刺客,你们还不去追?”
“是!”
那捕头在外头听了,一个激灵,连忙领着人赶紧去了。
外面静得只剩雨声,陆雨梧又开[kou]:“青山,你们下去。”
“公子?”陆青山拧着眉。
“她若真要杀我,你们谁也拦不住。”
陆雨梧声音平稳:“下去。”
陆青山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领着侍者出去了,那道门合上,陆青山站在外面,他的影子就映在槅门上。
房中很安静,衬得外面雨声杂乱。
隔着一道破损的素纱屏风,陆雨梧看着她淡墨似的影子,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陆大人就那么笃定我不会杀你?”
她的声音像沾着冰冷的雨露。
陆雨梧依旧在看屏风上她的影子,大约是好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声音,他看见影子动了一下,像是在透过破损的素纱看向他。
“我做了什么凶恶之事吗?”
他却忽然问。
“怎么?”女子的声音依旧冷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没做过,我便不会杀你?”
“你不会。”
他说。
槅门外夜雨淅淅沥沥,他的声音再度传来:“但我能感受到,你很生我的气。”
女子抬起眼帘,她仿佛可以感觉得到透过那道残损的屏风,那个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来她身上。
“细柳。”
他忽然唤。
眼睫忽然
颤动一下,她望向屏风后那道颀长的身影。
大约是被密光州的风沙浸染过,他的嗓音少了少年的清亮,比以往要更多一分低沉:“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我……()”
伴随步履声,是银饰碰撞的清音。
你认识我??[(()”细柳打断他,从屏风后走出几步,绕过它,在一片昏昧的淡影里,抬起一双过分清冷的眸子看向他。
他像是才沐浴过,乌浓的长发还是湿的,皮肤虽然呈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但单薄雪白的衣衫却遮不住他一副肌理流畅的体魄。
他衣袖微卷,腕部不知道为什么裹着一圈细布,那布方才被她的刀锋擦破了,松松散散,正被他另一只手掌按住。
细柳的目光从他手背绷紧的筋骨掠过,目光触及他微红的眼睑,她怔了一瞬。
仿佛仅仅因为她这样一句话,陆雨梧便有些无措,他甚至反应了好一会儿,只是用那样一双黑沉的眸子盯住她。
这时,狸花猫突兀地叫了一声,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它跑到细柳的脚边,围着她打转。
陆雨梧想起今[ri]鸳鸯楼下那一瞥。
想起那只空空的信封,他望着细柳,看她乌黑的发髻,上面没有任何饰物,只有她腰间仍旧挂着银[se]的腰链,片片银叶闪烁着冷光。
她的眉眼有些不一样了。
就好像在燕京槐花巷里的那个院中,他也曾短暂窥见过她眉眼的诡秘变化。
“对不起。”
夜雨声声,细柳忽然听见他说。
她眉头微皱了一下,她再度看向几步之外的陆雨梧,密光州的寒冷仿佛浸透了他的骨髓,他如一座积雪的山立在昏昧的光影里,清寒笼罩他,但望向她的眸子却积蓄着如[ri]光般的温度:“我答应过你,无论我在哪里,三月一信,初一为期。”
“可我食言了。”
他走近,垂着眼帘看她:“我不是故意要食言,是我……”
他忽然顿住了。
细柳眉眼间那点微末的温度却骤然消散,她脸上一点情绪也不剩,仿佛全然陌生似的:“你果然认识我。”
“那你知不知道,我本就是一个健忘的人?”
细柳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记得什么约定,也不记得你这个人,还是说……”
忽然间,她凑近。
深[se]的长巾遮住了她半张脸,唯独露出来那双眼睛亮若寒星,她的气息轻拂过陆雨梧的颈侧,他眼底晦暗,涟漪微泛。
细柳却忽然错开眼,侧过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张信纸,上面的两行墨字已被茶水洇过,有些斑驳。
“你来告诉我,”
檐下灯笼的光被槅门切割成昏昧散碎的影子,投落在她被长巾遮掩的脸上,她轻抬眼帘,凝视着他:“我们之前,该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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