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犹豫不决的时候，誉王呈上东北边关传来的急报，红毛鬼子在两国边境的地方集结大部队，大有卷土重来的气势。

  一夜之间，老皇帝的头发变得花白，人也苍老许多，精神气没了。

  他将自己关在御书房许久，不吃不喝，皇后娘娘担心，做了碗清热去火的汤给皇帝端来。

  “皇上，不管遇到什么事，先保重身体。”皇后不知皇上和白霜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她也不知从何处宽慰。

  “蓉蓉”皇上握着皇后的手，喊她的闺名，“你说，孤想将大魏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想要一个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孤想要时和年丰，四海升平，这有错吗？”

  “皇上心系天下这怎么会错？”皇后道。

  “可就有人不这么想，她想破坏孤的太平盛世，孤要怎么办？”老皇帝神情复杂。

  皇后沉思片刻，“皇上，臣妾久居后宫，不懂朝政，但天下之事，逃不过一个理字。”

  “而大多时候，大家都觉得自己站在理的一方，这时候，就要跳出来看。”

  “跳出来看？”老皇帝好奇。

  “是！”皇后回答，“臣妾相信，能在皇上身边做事的人，必是皇上信任之人，是皇上千挑万选出来能报效朝廷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阻碍皇上盛世太平的大业呢？想来，一定有她自己不得已的原因吧。”

  老皇帝心里冷笑，若是白正举，他心系百姓，绝做不出白霜这等拿黎民百姓来威胁自己的事。

  //我父王忠心耿耿，一生为国为民，他倒是将百姓挂在心间了，他死得有多惨，皇上您比谁都清楚吧？//

  老皇帝的心里又浮现出白霜的话，他怔愣在那里，半晌没动。

  皇后见皇上陷入沉思，不敢打扰，默默退了出去。

  白霜和皇上谈的什么条件？皇后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事能让皇上在梦想了许久的雄图伟业之间摇摆？

  皇后觉得，白霜手里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她也不是那么贪的人。除非，白霜想要的，是一段陈年旧事的真相。

  回清月宫的路上，皇后已经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怪不得白霜被关进北衙，她顽皮的儿子这次这么老实，没有去他父皇那闹。

  这一瞬间，皇后的眼圈有些红，真的心疼自己的儿子。

  大概他太顺风顺水了吧，老天爷一定要给他点磨难。

  当川蜀传来暴动的时候，老皇帝的头发已经从花白变成全白。

  赈灾粮再不发下去，其他地方百姓也要暴动，东北边关还有一个红毛鬼子虎视眈眈。

  裴奕从白霜的嘴里问不出仓廪所在，金吾卫也搜不到。

  短时间内，户部找不到合适的粮商，老皇帝卧病在床，身体每况愈下。他将自己关起来，谁都不见。

  誉王妃在老皇帝的寝宫门口等了许久，老皇帝也没有见的意思，她便托魏公公将皇长孙的玉佩呈送给皇上。

  “公公，我是代表皇孙来的，这是他师父的玉佩，我不知道白霜犯了什么错被关入北衙，但希望父皇在处置的时候，看在皇孙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魏公公将玉佩转呈给老皇帝，昏暗的光线中，老皇帝似乎觉得这玉佩非常熟悉，他勉强起身，又让魏公公掌了灯，才看清楚，不是那一块。

  不是东北王身上的那一块。

  “皇上，大长公主府的管家老杨，在宫外求见。”魏公公趁机道。

  老杨？他来了。

  这个名字在他眼前消失很多年，直到白霜进京阴差阳错之下住进柴院，才重新回到他的视野。

  这两日，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年轻时的事，想他的两位义兄帮他打天下时的情景，想他们将自己当成亲兄弟一般，处处爱护提点的情景……

  “宣！”老皇帝的声音不大，但他灰败的眼睛里总算有一丝丝神采。

  魏公公赶紧派人去宫门口接人。

  老杨一路跟在小太监身后，去往皇帝寝宫的路，他有近二十年没走过了，看起来，变化不大。

  还是一座座高墙，一个个宫门紧闭的宫殿，一群群胆小怕事的宫人，还有那个……他从来没看清的人。

  皇帝寝宫，老皇帝斜靠在床边，凌乱的头发已经梳理整齐，衣袍也被魏公公仔细打理过，看着总算有了一丝生气。

  “我们兄弟多年未见，就不要这么多虚礼。”老皇帝开口。

  老杨还是完完整整地行了君臣礼，才坐在魏公公搬来的凳子上。

  “兄长容颜如初，没什么变化。”老皇帝首先开口。

  “你倒是苍老了许多，用大哥的话，精气神散了。”老杨回答。

  老皇帝……

  这句话，是白正举说他的话，那时他觉得自己夺嫡无望，终日灰心丧气，白正举便说，若你的精神气散了，这事情即便能成，也变得不能成。

  人的运势和自己有很大关系，若你自己浑浑噩噩度日，好事便不会上门，若你打起精神，坚信自己可以，那坏事也会变成好事。

  他是在白兄的鼓励下，打起精神，一鼓作气登上九五之位。

  “你想说什么？”老皇帝问。

  老杨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放在老皇帝手里。

  “这是白兄的玉佩，当年红毛鬼子入关，一路扫荡差点攻入京城，白兄带领将士奋起反抗。”

  “临行前，他将这个玉佩交给我，并嘱托我，无论如何，要在京城护你周全。”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赶赴战场，而他临终托孤，托的却不是他的家人，是你！”

  老皇帝……

  “现在，我想用这枚玉佩，保白霜一个平安！”老杨一字一句，说的很慢，生怕老皇帝听不清。

  他又怎么能听不清呢，他听得太清了，他的每一个字都有穿透人心的能力，刺得他的心生疼。

  老皇帝将老杨手里的玉佩拿到自己手里，就是这一块！

  他的眼圈红了又红，“你知道，在整个大魏都在饿肚子的时候，白霜提出什么条件吗？”

  老杨：“不知道！”

  “但你知道，在整个东北军奋力抗敌保大魏子民平安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吗？”

  老皇帝……

  //我父王忠心耿耿，一生为国为民，他倒是将百姓挂在心间了，他死得有多惨，皇上您比谁都清楚吧？//

  白霜的话再一次浮现在老皇帝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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