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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自由


方清芷说:“怎么不讲是’未来bb的亲生老豆’?不够严谨。”

  陈修泽连连叹气,抬手去揉她脸:“难道还能有其他的可能[xing]?”

  方清芷拍他的手:“先让我喝水,我好渴。”

  拍也未必多么用力,她一直这样,轻轻的,不会下多大的狠手。方清芷低头喝水,心中惊诧。她并不知阿贤怎么会见到米娜,在她记忆中,两人仅有的[jiao]集,也好似只有当初她在书店工作时的匆匆一面……

  大约两人在其他地方也见过。

  她毕竟并非全知,不能[jing]准了解所有过往。

  方清芷静心屏息饮茶,喝了一杯,陈修泽又替她斟一杯。他说:“是不是感觉不相衬?”

  方清芷一时没有回转:“什么不相衬?”

  “米娜父母打算送她去英国留学读书,将来或许留在那边,也或许会回来,”陈修泽说,“阿贤英语差,去了英国,看医生也要再请一位翻译。”

  方清芷:“啊。”

  “听说米娜也会钢琴,会跳舞,”陈修泽说,“阿贤同钢琴最近的一次,还是八年前打架,他按着人的头往琴键上一路滚过去。”

  方清芷说:“你到底是阿贤的哥哥还是米娜的哥哥?怎么一直在讲阿贤的坏话。”

  “正因为是他大哥,才不能处处维护他,”陈修泽笑着看方清芷喝水,“帮理不帮亲,清芷,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方清芷喝水。

  陈修泽缓缓说:“俩人之间隔着的东西,你应当也清楚。看到钢琴,米娜想到的只有钢琴曲,坐在上面如何演奏;而阿贤想到的,却是怎么将人往上面按。我同阿贤,先前娱乐活动也只有打牌,饮酒,或者勉强看些电视剧,吃饭聊天;而你和米娜呢?娱乐活动多姿多彩,读书,跳舞——”

  方清芷说:“我也不会跳舞。”

  陈修泽目光柔和:“那就换个例子,聊天。或许,有些你提到的东西,我们都听不明白。而我们习以为常的一些事情,你会觉得恐怖。”

  方清芷说:“陈修泽啊陈修泽,你先前还讲不要让我妄自菲薄,怎么今[ri]你忽然钻了牛角尖呢?”

  陈修泽:“嗯?”

  方清芷说:“书上的知识也好,[ri]常生活的经验也好……你也知一加一大于二,两个人互相[jiao]换彼此拥有的东西,从对方那边获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体验的另一种人生……难道不比一乘以一等于一更好?”

  陈修泽望着方清芷,笑了:“原来还能这样想。”

  “不然呢?”方清芷叹气,“难道我现在要陈生立刻去读书,要求你必须吃我读书时的苦、要陈生立刻考上我所在的大学?还是现在陈生将我重新丢去做马仔,去偷偷地走私、去跟着大佬混生活——”

  陈修泽被她逗得发笑:“跟什么大佬?你想跟哪个大佬做事?”

  “谁知道呢,我如今认识的也只有一个人,姓陈,叫陈修泽,”方清芷说,“也不知他肯不肯收我。”

  陈修泽大笑出声。

  阿贤原已经调整好状态,打算进来,听到这笑声,又堪堪停下脚步,沉思片刻,决定还是在外走一走,等会儿再过来喝茶。

  陈修泽说:“我也认识他,帮你问一问,只是不知方小姐能做什么工作?擅长做什么?”

  方清芷说:“我擅长气人。”

  陈修泽连茶也不喝了,煞有介事:“既然这样讲,看来我引你去见他之前,还是先立下平安纸。”

  方清芷噙笑:“就是这样,修泽。不要用个人的想法来假定未来的相处关系。你难道认为我们之间相处不够愉快,还是感觉阿贤——”

  话未讲完,看到陈修泽专注的一双眼,方清芷又低头:“是,我们相处非常愉快。”

  陈修泽终于听到舒心妥帖的一句话,不再强迫她,握住她的手,轻轻拍拍:“那就喝茶,喝完茶,再去见阿贤。外面太阳那么大,别将他烤化。”

  方清芷愿意帮阿贤这个忙,但前提也分明,不许两人再做出以权势压迫人的举动。

  陈修泽说:“方小姐讲得都对,我生平最厌恶强迫人。”

  方清芷说:“请您按住自己的胸[kou],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讲一遍。”

  陈修泽抬手,放在方清芷头顶,煞有介事:“我生平最厌恶强迫人。”

  方清芷讲:“原来陈生毫无良心。”

  “有啊,”陈修泽的手仍旧压着她的头顶,含笑,“我现在正摸着我的良心呢。”

  方清芷讲不过他,一路拌嘴到米娜家中。她父母早已经在家做好准备,什么“未来bb的老豆”,方清芷还是讲不出,只说自己的哥哥,含糊不清的,也没有讲是不是亲的……很多话不需讲明,两人姓氏不同,容貌又般配,米父米母都明白,仔细款待他们。

  做了录音取证,米娜也早早写了一份证词,证明赵昊天起初给她的那份巧克力中就有药物。事态发展到如今,已经不会再有人想要包庇赵昊天,就连他那做局长的父亲,也已经收到上头命令,得知此事得罪了开罪不起的大人物……他自己的职位都难保,哪里还敢去救自己儿子?

  一切都按法律来。

  在米娜说话的时候,阿贤一直专注地听。他今天仍旧戴着帽子,帽檐拉得很低,甚至不敢抬头看米娜的脸,怕她被自己脸上未痊愈的疤痕吓到,只这般沉默地听她讲,低头看她手腕上未好的痕迹。

  直到离开,他们都没有讲一句话。

  米娜也没有注意到他。

  回程的车上,几人都很沉默。方清芷是没有想到同学竟然这样惨,倘若她一开始就吃出那巧克力的不对劲儿,或许米娜也不至于遭受这样的折磨……她知女孩子在如今生活不易,就算是家庭富贵如米娜,也无法完全避开无妄之灾。由己度人,一想到不知多少女孩也遭受着如此命运,方清芷凄惶之心更甚。

  她想起读教会女中时,女老师对她们的教诲。教会女中有不少条条框框的约束,比如女孩子必须婚前守贞,发生婚前X行为是违背教条的糟糕事情……

  但真正遵守这项教义的,也只有女孩子。那么多男[xing]不约束自己,却占有着比女[xing]优秀许多的资源。

  方清芷凝望窗外,好久,才缓慢地深深呼吸。

  归家后,陈修泽才单独见阿贤,问他,怎么不同米小姐讲话?

  阿贤低头,他说:“米小姐现在很怕男[xing],我不想再吓到她。”

  陈修泽问:“若是她一直都这样怕男[xing]呢?”

  阿贤说:“那我就一直等。”

  陈修泽拍拍他肩膀:“去吃晚饭吧。”

  陈修泽自然明白阿贤的想法,他不会再掺合两人之间的事情,能做的,都已经帮阿贤做了。体面的工作,合格的身份,至于今后如何,那只看他们缘分。

  外人也不便再[cha]手了。

  往后一周,米娜仍旧没有去上课,但她同方清芷的关系好了许多。方清芷知米娜也有留英打算,便将自己的笔记拆开影印了一份送给她。米娜感激不尽,也会邀请她去家中坐一坐,饮茶聊天。

  陈修泽没有阻拦方清芷同米娜的[jiao]往,更不会讲出请方清芷帮一帮阿贤这种事情。他们都明白,缘分不是强求得来的。就连陈修泽,强求这一段缘分,中间也走了不少坎坷——好不容易才能得到方清芷渐渐放下戒心,怎能又在此时发生争执。

  还有一点,那便是方清芷再不吃黑[se]的巧克力,也不肯再吃酒心的东西了。巧克力中藏药这件事仍旧为方清芷留下不小的心理[yin]影,从那之后,她便基本只吃白巧克力,也杜绝一切夹酒心的食物。

  只一天,温慧宁做了橙香酒酿,送过来。方清芷闻着实在可[kou],在叮嘱陈修泽看好她后,才放心地吃了一些。

  自然是醉了。

  她果真是一点儿酒[jing]都沾不得的易醉体质,吃了几勺就开始轻飘飘地东倒西歪。方清芷记得温慧宁讲这用的酒度数不高,是纯正的米酒,即便醉了也不会头痛。

  租住的房子里,外面淅淅沥沥地飘着雨,方清芷躺在沙发上,指挥着陈修泽去拉窗帘,含糊不清地呢喃,说外面的阳光太刺眼。哪里有阳光呢?也不过是她的醉话。但陈修泽仍旧听从了小酒鬼的建议,拉紧窗帘,折身回返,慢条斯理地剥了嫌热的清芷。陈修泽讲自己从不做勉强人的事情,但若是醉醺醺的小酒鬼半推半就的话,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适量的酒[jing]对身体有好处,能促进血管中血流的速度,又热又软,又像泡在甜甜的丰沛酒酿中,陈修泽捧住方清芷的脸,叫她芷宝,清芷。沙发容不下两人,倒也无关系,陈修泽也不介意用身体去帮清芷垫地板。女孩子总要仔细一些照顾,他放她在上,等她累了,再抱起来,一路抱到镜子前,让她好好看清,两人如何相爱,又是如何疼爱她。方清芷后面还出声了,叫他的名字,说陈修泽要搞死她了。

  陈修泽笑:“不是你先气死我?”

  方清芷讲:“我不能,我要立平安纸。”

  “被做死岂不是太无面子,”陈修泽也笑,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样,稍稍退了些,温柔了些,“嘘,收声,我好似听见你邻居在聊天。”

  醉了的方清芷果然不出声了,她也能听到隔壁的谈话声。隔壁的确新搬来了情侣,连带着她也紧张,不敢作声,心里紧张下也紧张,紧张到陈修泽哄着她讲放松不要怕,仍旧无用。哪里料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生被她[bi]得险些抓狂,也不在意邻居了,只抱着人,胡乱团了东西塞住嘴巴。

  方清芷差点被他搞到必须要立平安纸的地步,幸好对方暂且留了一些理智。

  她仍枕着陈修泽腿,闭眼休息。

  陈修泽抬起手,用指腹缓缓磨她脸颊上的一块儿软[rou]。怎么摸都摸不够,好像阳光下、隔着车和道路的惊鸿一瞥,她如此光亮,好像生来就该灿灿烂烂地走在光里。

  陈修泽从小就开始做大哥,童年和少年这一阶段也几乎没有什么叛逆期和玩心,好似这些东西都不该出现在一位兄长身上。如今细细摩挲着方清芷的皮肤,他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问她:“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方清芷枕着他的腿,脸朝他的腰腹,搂住他,疑惑出声:“……方……嗯,方清芷?”

  陈修泽低头:“现清芷在同谁讲话?”

  方清芷低头:“……陈修泽。”

  是很正确的回答。

  陈修泽抬手捞了捞她,免得她睡得迷迷糊糊翻身下去,这样拘着她,又问:“陈修泽是方清芷的什么人?”

  方清芷说:“你好烦呢,怎么总是问奇怪的东西……”

  陈修泽低头,想要咬一咬她因为酒而微微发红的耳朵,又不能真将她咬痛,只好折衷,揉着她耳垂,在灯下瞧,怎么看都好看,天底下再找不出这样的人。

  他二人合该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何时看她都不自觉心软。

  “那就换个问题,”陈修泽松开她被揉红的耳垂,柔声,“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方清芷说:“喝粥,白粥,还要吃菜心。”

  陈修泽问:“明天上午的课要不要请假?喝多了酒,容易头痛。”

  “不要,”她梦呓般,“不要,我[jiao]了学费呢。”

  陈修泽笑:“好好好,那就不要请假。下午不要再去书店工作吧?好辛苦。”

  “也不要,”方清芷晃着脑袋,她闭上眼睛,已经醉了,讲话也不免带了些孩子气,“要去工作,要赚钱,不然就没有钱了……”

  陈修泽说:“我付你钱。”

  方清芷仍旧摇头:“不要。”

  陈修泽知她坚持,不再勉强,只问:“你这样拼命攒钱,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方清芷闭着眼睛,她迷迷糊糊开[kou]:“自由……尊严。”

  陈修泽静默。

  大约是电流不稳,旁侧的灯忽而闪了一下,极轻微的明灭。

  陈修泽低头,仔细看方清芷的脸。

  她还是同以前一样。

  一年了,她的脸没有丝毫变化。

  陈修泽问:“怎样算自由?怎样算尊严?”

  方清芷的神经已经被酒[jing]所浸泡醉了:“……离开陈修泽后,也能……能生活……”

  ……离开陈修泽后,也能好好地继续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生活就此一落千丈,只能摇尾乞怜。

  她有甘愿留在他身边的自由,也有主动选择离开的自由。

  还有尊严。

  不将你视作人生唯一依靠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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