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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 264(一更) 作品评选


早在光熹年间乔琰想要请华佗正式入驻乐平的时候,她就有考虑过将张仲景请来的事情。

也或许这个情况还应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就是在她决定于乐平种植薯蓣、积攒起第一笔身家的时候。

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到了宋代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残简,其中关于杂病的部分就被整理成书金匮要略,里面正有对薯蓣丸的记载。

从薯蓣联想到他并不难。

比起华佗在外科手术上的创举,张仲景更长于中医从理论到实践的体系构建,以汉末大疫,也就是他所记载的伤寒病症形成了他的医疗方剂学的主要扎根方向,对乔琰来说同样很有实际应用的意义。

虽然如今还不是张仲景在建安十年开始撰写伤寒杂病论的时候,但在桓灵二帝年间所发生的各种灾病,席卷至于南阳郡范畴的依然不在少数,张仲景又是从十岁开始跟随同郡医者学习医术,到如今已有三十年的时间了

这足以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医者了。

为了即将到来的蝗灾和大疫,乔琰宁可损失一部分利益也要让各地庄稼中间隔种植豆类作物,也要将酒业牢牢地把控在自己的手中,又如何会错过张仲景这样的医中之圣。

若乔琰并未扶持刘虞在长安继位,自己也未曾从原本的并州一地变成与荆州接壤的状态,她是很难请到张仲景来此的。

谁让南阳张氏这样的士族身份和张仲景父亲曾经在职为官的履历,让荆州在察举孝廉之时毫无悬念地将他选了上去。所以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在荆州为官了。

身在并州凉州的乔琰无权将他调度过来,顶多邀请在野的华佗。

现在却是将他请来的条件和必要性都满足的时候了

听卫觊给出了个肯定的答复,乔琰示意人将那南阳张氏的年轻人请到她的面前。

乔琰打量着对方有些拘谨的表现,笑道“现在已不是论酒会的时候,这里也是长安郊外而不是长安城中,你徘徊在此地未曾离去,也大可以解释成是要欣赏长安郊野的日暮风光,顺便醒一醒酒,难道我还能因此将你以什么窥伺之罪抓捕下狱不成”

这年轻人尴尬的面色微有一缓,“并非是有意为之,只是”

乔琰道“有话便说吧,我见你方才听闻高纯度酒能防治灾病的时候就举止有异,可见是有话要说。扭捏避讳反倒耽误大事,还不如直接说个明白。”

被她这一打断加之鼓励,那年轻人回道“君侯容禀,我听闻防治大疫中有奇效而失态,实是因为,光和与中平年间大疫,我南阳张氏子弟由原本的三百余口陡降至二百余人,足有三成的子弟亲眷丧命,家中伯父自小学医,堪称医术精通,这两年间已将研习目标转向了伤寒症,骤听此物于大疫有用,却又需限额发售,便想”1

“先替伯父多求购几份带回南阳。”

似乎是担心乔琰觉得他的用意,他连忙解释道“我伯父确实长于医道,如若君侯不信,可令人往南阳一行。”

乔琰回道“这就不必了,方才我已与伯觎确认过了,若非南阳张氏有张仲景,我还不会将你召来一问。不过求购一事便罢了吧。”

那年轻人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想着乔琰如此雷厉风行地推行限酒令,或许确实不该做出什么打破规则的举动。更何况他还是荆州人,而非司隶人士。

但他旋即又听乔琰说道“昔年何伯求对荀文若有王佐之才的评价,如今文若任职侍中,才华显扬,确有王佐之能,我听闻伯求先生对张仲景也曾有一句评价,说他用思精而韵不高,后将为良医,不知是否有此事”

何颙这话中的评价说的是,张仲景虽然才思过人却没有做官的气韵,大约还是往天下名医的方向发展更有潜力。

以后世之人的眼光看来,这句评价说得倒是很精辟。可在如今这个还是官为贵医为轻的社会背景下,这话却显然不是一句很应当宣扬出去的评价。

大概也就是张仲景这样的人才会觉得,这是对他在医学上继续专精的肯定,自此勤求古训,博采众长。

他的这个侄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乔琰忽然提到此事到底是抱有何种态度,只讷讷回了句“是有这么回事。”

乔琰拊掌一笑“那何伯求虽然身在邺城,我却相信他在品评名士上的眼力,既然他说张仲景将为良医,不若令他亲往长安一行,是为官还是为医,且自己来做个决断。”

“我自并州境内延请医者开班授课,编纂成书,提纯酒力,所为的无外乎是让大疫之中民众少受离乱伤病之苦。此事之中,为官者与从医者所能起到的效用,前者还未必就在后者之上,若能让人在其位谋其职,反为大善,不必强求。”

“因近年来的战祸与疫灾,朝廷本也有意增设医官位置,若张仲景真有此能,何不来此一试”

那年轻人似乎未曾想到会从乔琰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神情有片刻的怔楞。

但在从乔琰的部从那里接过了如今修订到最新版本的备急方书,接过了一份酒精样品,以及一封由乔琰亲笔写就的邀请书函,还被人送上了回返南阳的马车之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听到的确实是真的。

当朝大司马对他伯父张仲景的邀请也确实是出自诚心,丝毫也不见对医者的轻忽之态。

想到伯父在为官之时不忘折腾出的坐堂看诊之事,又想到乔琰所说的朝廷有意增设医官,这么看来,或许伯父还真能在此地寻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又并不会浪费了他早前在官场上的积累

他必须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带回南阳

乔琰目送着对方远去,可以确认今日这出论酒会已将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都完成了,甚至还有了一点意外的收获。

张仲景啊不将这人请到自己的麾下,乔琰让人包饺子的时候都有点不自在。

谁让冬至吃饺子这种传统还是因为张仲景而起的。

他让人将羊肉和驱寒药物包在面皮之中煮成、分发给百姓的祛寒娇耳汤,就是饺子的前身。

到时候也就有个名正言顺将其推行出去的理由了。

酱油都有了,没有饺子那像话吗

乔琰想到这里收回了目光,转头就见卢植用一种相当微妙的眼神看着她,“卢公”

卢植沉吟片刻后方才问道“烨舒啊,恕我问个问题,酱油这东西你到底是何时研制出来的”

“卢公为何忽然有此问”

卢植回道“早几年你与我的往来信件中提到东坡肉,简述其做法的时候说其是用酱与石蜜熬出糖色,但我总觉这味道并不像是你在信中所写的那般美味。我寻思着酱味不如豉汁之味,便用豉汁替代,虽也算美味,还是觉得差了几分,今日尝到了这酱油所烧的鸡翅,我才惊觉差在何处了。”

他狐疑道“你不会在数年前就折腾出此物了吧”

若按照乔琰和这些与会之人所说,酱油和原本的酱料真正突破性的进展还是在那个全料制曲的手法,通过这种生产方式可以减少盐的投入,也不必再通过加放肉类来平衡味道。

换句话说,这不是在有条件和有想法的情况下很难形成的东西。

乔琰干笑了两声“五六年前就有了吧。”

当年让褚燕带着一部分薯蓣前往中原兜售,顺便带回了一部分流民,组建起了乐平山中的坞堡,所形成的成果其实还是挺多的。

但让卢植用豉汁代替酱油烧了这么多年,那还真是可以解释的

她接着说道“不早早将其拿出来也是权宜之计,毕竟酱油要成所需要的盐还是不少的,酱油的出现也会冲击盐的销量,而盐恰恰是官营之物。若在当时的条件下贸然提出,以一州之地抗衡各州的盐业进项,无疑是在自找麻烦。”

卢植若有所思,又听乔琰道“如今的情形却大不相同,西宫盐池、运城盐湖和吉兰泰盐池盐池分别供给凉州、司隶和并州的用盐所需,且都有我方部从把守。若将用于倾售给世家生产酱油的盐以及对外售卖的盐进行价格调控,足以让盐和酱油各自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平衡国库的营收,具体如何操作,我会让人划定个标准的。”

说到这里,乔琰倒是又想到了一件事。

除却张仲景这位医圣身在荆州,好像还有一个人也在荆州啊。

蜀汉主持财政经济问题的除了诸葛亮之外还有个刘巴。

他虽然是在刘备入益州之后才归附于他的,但他实际上是荆州零陵人士。

他会从荆州进入益州,乃是曹操和刘备在历史上争夺荆州的一番变故所导致的。

想来,他如今应该还在荆州境内。

若是张仲景有可能因为长安朝廷对医道的重视而前来长安应征,那么,刘巴有没有可能因为调控盐价和酱油的价格这种事情被启用呢

就算他如今还没有为官履历,总得先将他给抓到麾下来学习做事,培养培养主持财政的经验。

刘表连自己长子都舍得送到长安来为官,顺便充当人质,肯定不会舍不得一个刘巴。2

她这思绪一打岔,被与她交谈的卢植看出了点端倪来,便问道“其中是还有难办之处”

卢植看得很明白,乔琰要将这酒业从各方收回,为的绝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对于蝗灾旱灾和大疫的提防,自关中平定后的渭水整治与水渠开凿之事也是为了抗衡天灾。

有这种危机意识并不奇怪。

人力所能企及的事情,在他们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一股势力后,好像真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

卢植越是深入了解她所拥有的实力,也就越是觉得,冀州的袁绍、幽州的公孙瓒,以及其他影响到他们收复天下的势力,迟早也会被一个个解决的。

唯独这天灾,实在是最为不可预知的东西。

“倒不是难办,”乔琰回道“我只是觉得还有些缺得用的人手罢了。卢公也看到了,今日这场讨价还价之中,有些人虽未跳出来提什么反对意见,但其目光浅薄短视,利益为上实不需多言。”

她笑了笑,“罢了,不提此事,总归这些人也非同道,何必让自己因他们而觉不快。我听闻卢公在将幼子从涿郡接到长安后,这孩子近日总是跟在长文后头跑,学些律法知识”

卢植当年孤身赶赴长安的时候,考虑到他身在董卓的地盘,或有性命危险,便并未带上家人,只让小儿子随同两个兄长在涿郡过活。

他将幼子给接来长安的时候本是想着,先培养上两月的父子感情,就将他给送去乐平书院读书,偏偏因为他和陈纪陈群在长安城里做了邻居,卢毓没两天就跟陈群搭上伙了,天天跟在人家后面问长问短的,就差没直接把老师这种称呼也给喊出口。

陈群也乐得教这个聪明的孩子,正好也能跟荀彧多了个闲聊的话题,讨论如何点拨学生。

总之陈群和卢毓得算是一拍即合。

卢毓是开心了,不仅平白得了个优秀的老师,还能跟父亲多些相处的时间,卢植就有点郁闷了。

卢植和陈纪的年纪也就只差了六七岁,结果自家儿子要管对方儿子叫老师,这都叫个什么事。

但眼见卢毓在长安城中似乎找到了发展的方向,卢植还是乐见其成的。

现在听到乔琰说自己缺人,加上提起了卢毓这小辈,他便回道“让他跟着长文多学些也好,过上几年等乐平书院中的那些小辈也学出师了,也就没那么缺人。”

或许是因为想到自己那个出色的小儿子,到了那个时候也会是其中的一员,卢植也没什么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感伤。

何况,若非要有此感慨的话,在乔琰继任大司马,凌驾于三公之上的时候,他便可以发出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乔琰回道“是啊,希望能快一些吧。”

若不是不能揠苗助长,她都想将有些人打包上岗。

但现在她还是靠着长安城投稿活动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在她将以酱油置换酒业的事情尘埃落定告知于刘虞后,便是早前决定的作品评选之事了。

那些为长安气象而做的诗赋画作随即被送到了桂宫紫宸殿内。

当布置妥当后,乍一眼看去,这朝会之地还有点像是书画店铺。

乔琰踏入殿中的时候就看到,辞赋与书画各自分列两边,可供负责评选的朝臣在走动之间将每一幅作品都看个清楚,密密麻麻地铺了满屋。

因这些文人个个将书写出的字看做是自己的另外一张脸,所以哪怕是辞赋这边的“卷面”也着实好看,当这些字被写在桑皮纸这等微泛润光的纸上之时,就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不过,赏心悦目和让人对其持有欣赏的态度,甚至为之所触动,完全不能算是一回事。

比起那些辞藻堆砌的文章,除却王粲那篇已经在她手中过了一轮的神女送征赋外,最让她在此时有意愿停留的,还是那张士卒与狗的图画。

因为纸张到近几年里才又有了突破的进展,专业从事绘画的人并不多,颜料也要远比后世匮乏,这就让画作在整场中的数量少得可怜,更别说是出现清明上河图这等水平的作品。

反倒是这小小一隅的刻画,竟胜在了一个以小博大,以情动人。

乔琰朝着左下角的佚名看去,朝着一旁负责登记的人问道“这作品是何人所做”

长安民众以为要等到选拔结果出来,让获奖作品接受众人的再度评判之时,才会知晓这等匿名参赛选手的身份,对乔琰来说却没有那么麻烦。

这些作品的主人领取纸张的时候都做了登记,在将作品呈交的时候也做过记录。

她这边是能查得到的。

侍从翻了翻记录,回道“这一份纸张是卢公府中领去的。”

乔琰问话的声音不算太小,加上众人也都在看她的偏好,一听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卢植身上。

皇甫嵩顿时笑了出来“卢公,匿名参赛,还画的是这等场面,很有童心啊。”

可卢植一听这话就愣在了当场。

等等虽然他确实在当日的长安路展示中还专门和乔琰聊起了这个场面,但这幅画不是他画的

他若要用新纸,也只需要和乔琰知会一声就是了,完全没必要做出这样的举动。

想到他府中也只有他和卢毓两人,其结果不言而喻了。

这只有可能是卢毓那小子干出来的好事

怪不得

怪不得自家院子里最近时常传出狗叫声,一问那小子又只说是野狗。他肯定是将那条狗都给借回家来画了。

迎着朝中各位大臣打趣调侃的目光,卢植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卢毓啊,你到底都跟着陈群学了些什么东西尽坑自家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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