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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果儿 10


所以那一次,靳译肯就在他的房间里,背着司柏林,背着楼下整个派对数十人,占了龙七整整一刻钟的便宜。

        也没什么亏不亏的,就是一场快速冲淡情绪的自救,雨在下,空调没开,燥与热逼得人后颈出一层薄汗,空气稀薄,第一次和一个男生这么不顾矜持地“鬼混”,道德感混杂着某种释放了本性的快意,但靳译肯也有谱,纵使亲得耳根通红,也没解她一个纽扣,卧室昏暗,游泳池的水光在两人的身上游走,派对笑闹声仍在响,她在司柏林他最好兄弟的房间,送出了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走时抽了张纸,捏住他的脸,认认真真擦他嘴角粘着的口红,那时她的嘴唇也还没恢复血色,边擦,边呼吸,睫毛在明暗交织的光影里一抬,与他对上一眼,靳译肯就说要不是看她喝了酒,此时此刻此地就能把她给办了。        

        她不怂。

        仍近距离对着他的眼,说一句:“得了吧。”

        “让你亲不代表做你的妞,充其量就是借你消愁,我虽然不算个矜持的人,但也没那么好上,刚那一刻钟是很爽,但出了这个门就别再跟我提起,我仍旧跟你不熟。”

        放手,纸巾轻飘飘地往下,正好落入收纳桶,靳译肯的反应也就是笑了一笑,挺有深意,这幅没良心的样子帅得不成样子,但龙七依然走了。

        门一开,就正好碰上走楼梯的雾子和周妲,雾子可能是以为她在洗手间吐,上来瞧瞧,而周妲借着看她的名义来找靳译肯,眼睛在她身上放一秒,马上往后头的主卧里飘,龙七拨了下头发,折过周妲,环着手臂跟着雾子下楼,状态好得跟个无事人,刚失恋的情绪痕迹一点不剩,雾子从小包里掏口红:“下回别一下子喝这么多,吐起来难不难受?补补口红,都掉了。”

        ……

        那天晚上她早于所有人离开,第二天有关她和司柏林分手的八卦就在认识的人之间传了,周三时,手机开始收到一些来自其他人的试探信息,周五,她开始和司柏林的圈子保持距离,李尔闻喊她看球她不去,舒萌叫她吃饭她不去,连着之前和司柏林交往时互加的一些朋友都陆续删了不少,只留下最热络的几个。

        两周后,她和司柏林的圈子彻底疏远,随之而来的负效应是社交活动骤减,在家接受龙信义的“躺平任嘲”,龙信义坚决相信是司柏林甩了她,理由是她这臭脾气配着她那漂亮脸蛋,没处之前是新鲜刺激,处久了是泼,没个人受得了,她说麻溜滚,她的泼只特供给龙信义一人,在外她依然是聪明温柔盘靓条顺女神人设,追的人排长队呢,条件优着呢,龙信义这种等级的肥宅可望不可及那种。

        “你报名字,追你那大长龙里,但凡有一个牛过司柏林,我立马给你下跪。”龙信义举着一包栗子,在板凳上耀武扬威。

        而她正坐在沙发上,敷着面膜,涂着脚上的甲油,迎着风扇吹着半湿半干的头发,懒得搭理人。

        周五晚上七点的光景,空调咝咝地吹着气,天气预报显示今儿仍是30度的高温天,阳台外头滚雷阵阵,夜风仍是暖的,只听到几声轰隆响,又被风扇声和电视声覆盖,这个夏天的尾巴像是浸在了雷雨天气里,湿得手心都能捏出水来。

        半晌,龙信义又说:“你待会儿不出门吧。”

        涂着甲油的手一停。

        她瞥眼过去:“你又叫人来了?”

        龙信义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磕着栗子,一副挂脸上的“假装不心虚”,回:“就,来几个朋友呗,这不外头又得下雨了吗,他们在附近打球,过来躲阵雨打打游戏就走。”

        “那我出不出门有你什么事?”

        “晚上你一个女孩子家老跑出去玩多不安全,哎我就是提醒你一声,自个儿有点这方面意识。”

        手机响,来信息,龙七没再问,转头拿手机看,是雾子发来的消息。

        她刚跟舒萌她们结束聚会,经过一家龙七喜欢的港式糖水铺,问她要不要带点什么,她可以带到龙信义家来。

        附了一张糖水铺店面的照片,这家店一直很火,这会儿正是接客高峰期,门庭若市,取号的队伍都排到了马路口,龙七回语音:“别了,人太多了,快下雨了,你快回家吧,我这儿马上要来一堆我哥的同学,又挤又臭,你肯定不喜欢。”

        龙信义“哎槽”了一声过来,龙七一眼也没瞥给他。

        雾子没有因为龙七的关系而断了舒萌那边的交际。

        到底还是想跟司柏林也有所黏连,大概也因为这个,雾子最近老对她抱愧的样子,有什么好都主动着给她,这么长队伍的糖水铺都打算帮她排队伍买,龙七心里都知道。

        她将糖水铺的长龙照片保存下来,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一个爱心碎裂的表情。

        发出去不足五秒,雾子点了赞,舒萌点了赞,舒萌评论:这家的乳炖蛋白好吃。

        她回复:我喜欢木糠冻饼和芝麻糊。

        舒萌秒回:我也是,下回约。

        ……

        而后的动态就没看了,她继续涂甲油。

        风扇咕咕响,头发吹得九分干时,甲油也涂得差不多,她合上盖子,用手轻轻扇风。

        手机这会儿又一声响。

        她瞄一眼,看见屏幕跳出的微信消息提示,以为是舒萌,滑屏开锁,挂着“靳译肯”三字的聊天框随之跳到跟前,白色背景下,他发来一句话:晚饭吃了几分饱?

        扇风动作顿了那么一下。

        这算是两人加完微信后的第一句话,两周前跟他吻也接了,话也撂了,这两周内他还真的安安分分不来找她,继续和司柏林在他俩的富二代圈儿里当他的混世公子哥,原本龙七以为这人占完便宜尝完新鲜也就收手了,所以看到信息的这瞬间,面上冷笑了一下,但心底里隐隐有阵痒,窜得快,让她在之后的几秒舍不得放下手机,出了五秒的神,什么也没回应,锁屏,将手机滑到沙发一边,继续烘干甲油。

        过了十秒,手机安静躺着。

        又过了十分钟,甲油都干了,她轻轻吹着,才拿过手机重新打开,进聊天框,打字:七分。

        叮一声,他回过来四个字:在不在家?

        她回一个问号。

        聊天框顶部“正在输入”字样,很快,白底黑字撂过来:你喜欢的木糠冻饼有雪糕,芝麻糊是热的,你要是在家,我十分钟内到,冰的仍是冰的,热的仍是热的。

        ……

        ……

        看着手机,屏幕光照着眼睛,龙信义看不出她在怔神,门铃响,喊她去开门,她没动,龙信义才挪起他那大胖身子去玄关,门一开就嘈杂了,龙七回过神摘面膜,门口那些个男生跟龙信义打着招呼,三三两两地进来,都是北番的,穿着刚打完球的汗衫,对着她笑咧咧,十足青春期傻男生模样,有几个脸熟的,也有几个新来的,她都快怀疑龙信义在向校内兜售这个家门的门票。

        身上穿着细带裙,他们看得眼直,所以她收拾完甲油的瓶瓶罐罐,就一声不吭地朝自个儿房间去,龙信义叫住她,问她吃不吃西瓜,妄图向上次那样把她留在客厅,她头也不回:“不用,我马上就要吃更好吃的了。”

        ……

        躺在卧室的沙发上玩了一把游戏,一局结束恰好十分钟时,听到来自小区楼下一声跑车的低引擎声。

        龙信义家小区很旧,停车场很挤,隔音差的小区楼栋间,任何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龙七曾经还在半夜听过一场来自对面楼栋的夫妻离异大战,所以这阵跑车鸣啸一响,她就知道谁来了,估摸着靳译肯也对小区里的停车位不抱期待,车子没有进来,悠远的低鸣声在小区周围绕了半圈,才停下。

        消息随之发过来:几栋几楼?

        彼时,外头那群男生喧嚷打游戏的声音隔着一堵墙响着,她回完消息,换衣服。

        不久,客厅的门铃响,龙信义问了句“还有谁没来”,是问那群男生的,没有得到应答,他过去开门,而龙七在房间里挑口红。

        外头静了下来。

        门廊口的对话听不清,龙信义的声音很小,不是平时那粗嗓门样儿,约莫十秒后,听到几声粗重的脚步,她的房间门被啪啪啪拍响,龙信义:“找,找你的!”

        她开门。

        外头电视上的游戏音效还在响,但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一排男生这会儿都讳莫如深地往门廊方向看,她出来时,靳译肯也正从门廊进来,短T短裤,提着一袋子糖水铺外卖,千里迢迢雨里来,又帅又清爽,他也看到客厅里的男生,表情没什么变化,插着兜,把外卖放小客厅的餐桌上,不紧不慢地朝这堆人抬了抬下巴,打了个顺手无比的招呼。

        这些男生都跟着站起来朝他点头,下意识似的,又陆陆续续坐下,整个儿气氛就像过年拜见长辈,而他这个人,明明才第一次进龙信义家,闲庭信步得像是来了无数次,一点儿不生分,向龙信义问了声冰箱的位置,就拿着外卖里的冻饼朝厨房方向去,龙信义呆愣愣地指完路,回头就对龙七做口型,问她什么情况,龙七的视线折过龙信义:“别放冰箱了,带着走吧,我路上吃。”

        靳译肯别头。

        她继续说:“电影快开场了。”

        沙发上的男生们打游戏的打游戏,玩手机的玩手机,没说一句话,空调的冷气压着额头冒出的汗珠,靳译肯反应不慢,也是个会接梗的,不差两秒,面不改色地回她一句:“那行。”

        龙七环着手臂在门廊口换鞋,他还对龙信义交代一句:“十一点前我送她回来。”

        “噢……”

        走时,他的手放在她后颈位置,当真是亲密无间的样子,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关,之后龙七才动了动脑袋,脖颈从他的手心脱手,她下楼梯,而他在身后笑,手插回兜中,跟着她走:“想看什么电影?”

        “我才不想看电影。”

        “那你想怎么打发十一点之前的时间?你哥那屋十几双眼睛可是看着你走的。”

        在楼梯转角,龙七侧头白他一眼,怪他多说的那一句“十一点前我送她回来”,但这明晃晃的也是靳译肯给她使的绊子,糖水铺外卖在他的手中晃着,塑料袋淅淅沥沥响,她回:“你问我怎么打发,是我说什么你都能办到还是怎么的。”

        “你先说说。”

        楼外下着夜雨,她说:“我要看星星。”

        “行,”靳译肯回得又快又从容,“那我有谱了。”

        ……

        半小时后,跑车开到了这座城市最高的盘山公路上,下着雨,天穹无光,山底下一望无际的城市却是大片星光熠熠,车子冒雨前行,车内空调打着,音乐放着,木糠冻饼的雪糕几乎全化,但也算有另一种风味,龙七屈膝靠在车窗边,边吃边看沿路的风景,说一句:“你还挺有办法。”

        “还不得把你伺候好了。”

        “那伺候完你准备干什么?”

        “伺候你这事儿还有个完?”他徐徐回,“没完的。”

        会讲话。

        龙七笑一记,往椅背靠:“我听说你有个姓白的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我还没追到手,你自己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给我说说,那女孩什么样。”

        “又辣又正又可爱,觉得自己很难追,所以我要多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觉得我是好不容易追上的。”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那你问问我为什么要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着急了。”雨势渐渐小,车子的车窗开一半,他的手肘往窗口搭着,单手掌方向盘,“我很喜欢她,两周不见她,我很急,怕她觉得我撒手了,去跟别的男生约俗气的会,我的妞是不能约那种会的。”

        龙七看着车前的路,淡笑了笑。

        “我的前任是司柏林,没有人敢这么快约我。”

        靳译肯侧头看她一眼。

        车子经过一处山腰观景台,他说:“停这儿吧,看看景。”

        周五晚九点,雨停,空气里夹卷着来自深山雨后的湿气,夜风一吹,发扬过脸,凉飕飕的,靳译肯将车子停在观景台边上,从车内拿了条薄毯披她身上,她就在跑车的车头坐着,一言不发地看城市夜景。

        他又从车里拿两罐苏打汽水出来,咯一声,拉环,递她。

        她说喝这个多没意思,得喝啤酒。

        “今天不想让你喝酒。”他回。

        接过后,喝了两口,冰饮滑过喉口,受风吹,她把膝盖抱起来,抚一抚发凉的小腿。

        “你真打算去日本?”他挨着车头,背对着她,问。

        龙七看他。

        收回视线后,回:“嗯,后天的飞机。”

        他喝了一口,凝视着山下夜景,龙七问:“你有多喜欢我?”

        “柏林的墙角我都撬,你说我有多喜欢你。”

        “就算我对司柏林来说可有可无,可我要是接着跟你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你们那圈儿的人会怎么看你。”

        靳译肯笑了笑,很轻,随风就飘走了,回她五个字:“关我什么事。”

        “我跟你认识也不过一个月,单凭一个梦,你就对我这么有执念,我觉得不太靠谱。”

        “那你多给我点时间,看看我到底靠不靠谱。”

        “我要亏了怎么办。”

        “那我下半辈子赔给你。”

        “话说起来多容易,真亏了你还能搭理我?”

        “我就说一句,龙七,”靳译肯回头,跟她的视线对上,“现在你对我还不了解,我就算做再沉重的承诺你也不信,但是从今天开始你自己感受着,跟我谈一场你不亏,你会知道的,就算我们之后掰了散了,我也会是你最好的一段,如果有那万分之一可能的话。”

        夜风呼呼地吹,把盖在她腿上的薄毯吹开一半,靳译肯把这一半拨回来,手心隔着毛毯握住她的小腿,温温热热的,就这么把暖取给她,龙七看他眼睛,看他这个长得帅,讲话也很帅的人。

        而后,手撑住车头,身子稍微往前靠,他也有默契,拉着她的小腿,把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拉,然后,两人就在车头接了一个吻,凉风吹,头发与薄毯都扬着,重叠的身影浸在城市光影中,他很会亲,但不像上次那种亲,是真正温柔的,情窦初开,情至浓处的那种亲,龙七没说一句话,没迎合也没排斥,全都是他主动,把她的小腿握着,腰搂着,慢慢地,吻了很久。

        结束时,她说:“后天早上你送我去机场吧。”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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