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黎容其实没想到岑崤会握住他的手。
牵手这回事, 有时候比上|床代表了更复杂深刻的含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已经和纯粹的欲望纾解相距甚远。
他们上一世没经历过腻腻歪歪的阶段, 没有心照不宣的牵手, 也没有心甘情愿的拥抱。
他之所以同意和岑崤保持那种非正常关系,纯粹是因为岑崤能帮他进红娑。
而他必须进红娑。
他大学读完四年,发表数篇一作论文,以最高分数通过红娑研究院的招生考试,但却因为他父母的关系, 被取消了参选名额。
以前也有考生对公示名单产生异议, 但考生可以申诉, 可以求助媒体,要求红娑给出合理的解释, 他却不可以。
对他的申请,红娑招生办几乎是全票否决的。
当然也不会有媒体和民众站在黎清立顾浓的儿子这边,质疑红娑研究院的决策,他们只会拍手叫好, 希望他继续背负父母的骂名,承担这世上所有的恶意。
他别无选择, 只能求助岑崤, 他给了岑崤掌控他的机会。
有蓝枢的钳制和施压, 最后果然查出来,取消黎容名额的事是某位考生家里运作的, 理由根本没有红娑发给他的邮件里写的那么冠冕堂皇, 一切不过是私欲罢了。
那考生大概也没料到, 已经家破人亡万人唾弃的黎容, 还有蓝枢高层的背景。
这人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还让红娑被蓝枢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彻底整顿了招生办,辞退了一批老员工。
岑崤也因此立了功,在三区的威望更上一层。
那时和现在很不一样。
现在他们就像两个毛头小子,趁着没人注意,在一个明令禁止早恋的学校教学楼里,做些私密又很亲呢的事。
这样的事,有悖于他一贯的作风,更有悖于岑崤的偏执秉性。
但黎容并没觉得不好,矛盾和合理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至少岑崤的手是真的暖和。
不过到了教室门口,他还是快速的把手抽了出来,插进了自己兜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岑崤和他非常默契,也没任何反应。
黎容推开教室后门,低调的往座位走,岑崤跟在他身后,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俩人一前一后出现,引起了全班的侧目,就连物理老师的目光也情不自禁跟着他们俩打转。
黎容一回到座位上,立刻懒洋洋一趴,物理老师知道他刚考了第一,也懒得管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继续讲课。
年级第一趴桌上当咸鱼,反倒是倒数第一拿起卷子装样。
岑崤往椅背一靠,将卷子抵在桌边,绷的整整齐齐,他看似全神贯注,但脑子里在一遍遍回放走廊里的那段路。
黎容的手很凉,但也很软,一看就是没做过什么劳动,娇生惯养出来的,不像他,虎口和掌纹都有一层薄薄的枪茧。
他回握的时候,黎容也不反抗,黎容不反抗,就让这一小段路变得有些特别,好像空气都迟缓柔软了点,他并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但依然享受那一分多钟的时间。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是在错乱,偏差,越轨,巧合中意外碰撞出的惊喜,是在他的既定轨迹里绝不会发生的惊喜。
简复弓着腰,扭头看了岑崤一眼,见岑崤专心致志的盯着卷子,他龇牙咧嘴,缩回头去,趁老师不注意,简复背过手朝岑崤打了个响指。
物理老师猛的回头,眉毛立起,在教室里逡巡一圈,呵道:“谁在捣乱?”
简复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脸埋进卷子里,不言不语。
班里也没谁想不开举报简复,哪怕是红娑那边的人,也不爱主动惹事。
物理老师没揪到人,这才瞪了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
岑崤听到简复闹的动静,回过神来,向前扫了一眼,然后拿起手机,看简复给他的私信。
【简复:中午出去啊,有人给我爸送了条刚打捞的蓝鳍金枪,据说特别嫩。】
岑崤暼了一眼黎容瘦削的侧脸,视线停顿几秒,单手敲键盘。
【岑崤:中午吃食堂。】
【简复:???蓝鳍金枪你懂吗,就是那个一两三千的巨贵巨嫩的鱼,我们一年只能吃几次的那种。】
简复和岑崤虽然家里背景深,但高处不胜寒,父母越是身居要职越不敢铺张,谁也不知道哪天九区那帮豺犬嗅到味儿就过来了。
所以反倒是宋家纯粹的商人过的更滋润一点。
【岑崤:食堂也不错。】
【简复:你说的是我们一天吃两顿的那个食堂吗,是把西瓜蒸蛋挂在门口当招牌的a中食堂吗,是严抓空盘行动剩一根黄瓜丝都被管理员嫌弃的全国十佳食堂吗?】
【岑崤:是。】
【简复:qaq你够狠。】
黎容掀起眼皮,懒洋洋的问:“跟简复聊什么?”
岑崤:“没什么。”
黎容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咱们学校好像有五个食堂,据说还得过全国十佳,应该很不错。”
岑崤轻笑一声,没戳破他的幻想。
中午放学,还不等黎容起身,林溱就抱着错题集凑了过来。
有岑崤在身边,林溱跟黎容说话就小心翼翼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形成了这种认知,可能是身为艺术生的敏感,让他察觉到他和黎容贴的近,岑崤有点看不惯。
林溱把错题集放在黎容桌角,紧张的抿了抿唇,腰稍微弓着,手指轻轻戳向笔记:“班长,你可不可以给我讲一下这个步骤?”
黎容向笔记上看了一眼。
“这不是老师刚刚上课讲的?”
林溱顿时脸颊涨红,的确是老师刚才讲的,而且还讲了两遍,讲过之后还问大家听没听懂,可惜班里没人回声,他也不敢回声,他怕耽误大家的时间。
不过他记得黎容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怎么知道老师刚刚讲过?
黎容向前倾了倾身,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捏着笔,直接在林溱的笔记上点了点:“我写了啊。”
林溱喉咙发紧,刚要同意,黎容已经下笔了,似乎那句话并不是征求他的同意,而是普普通通知会他一声。
“杆转动角速度小,b与杆相撞,所以另一种情况,角速度大,一周后相撞,是这个”
他重新给林溱画了图,将两种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担心林溱始终理解不了物理知识体系,他干脆把这种类型题的解题模式写在了下面。
黎容以前也给大学生讲过课,所以输出知识对他来说并不算盲区,他很能理解,人的天赋不同,对专业知识的领悟也有偏差,有的人并非不认真,只是不够有天赋。
他写在笔记上的步骤并不特别规整,绕着这道题上下左右写了一圈,还勾勾画画了两个图,但他的字迹依旧潇洒隽秀,错落有致。
黎容握笔偏上,下笔很轻,在纸张上几乎不会留下特别明显的划痕,林溱觉得,这种轻描淡写的笔迹特别有美感,特别漂亮。
“也不用刻意理解,背下来就好了,我写的比较潦草,你稍后自己整理一下。”
黎容放下笔,单手扣上笔盖。
简复跨坐在前排椅子上半天了,他张开五指,缓慢在岑崤脸前晃了晃:“哥你等什么呢,一会儿食堂好吃的都抢没了。”
其实简复还是更想吃金枪鱼,但好在他爸说鱼很大,会给他留着。
岑崤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喝了口水,尽量不表现出不耐烦:“等黎老师传道授业解惑。”
简复睁大眼睛:“哦吼,我们跟他一起吃?不是,大熊猫不吃上供的名品凤凰竹,打算与民同乐了?”
黎容面带微笑:“寒冬腊月,生活总是清苦点。”
简复的嘴都快撇到耳根了,寒冬腊月,黎容喝翡翠鱼汤,他和岑崤吃炒饭。
林溱这才意识到,黎容,岑崤,简复,都在等他!
他突然觉得受宠若惊,慌里慌张:“耽误你们吃饭了,你们赶紧去,我这就回去总结。”
林溱抱着笔记本就打算溜,刚一转身,黎容突然严肃的喊住了他。
“林溱。”黎容收起笑容,清冷的眼底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以后有不懂的,尽管跟老师说,不用担心别人背后找你麻烦,你是我们这边的人。”
林溱心头一颤,手指猛地捏紧本子,真皮的封面被他捏出了几个指甲印。
“你们这边?”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心底涌起一种异样的感激,其实特招来a中两年多了,他对这个班级从来没有过归属感。
他以前总想着,熬过三年就好了,他以后和这些人再也没有交集了。
这是头一次,有人把他归在了一伙。
简复猛敲桌子,表示抗议:“哎黎容,我什么跟你一边了?我们是蓝枢的人,你可是红娑的,虽然你现在被他们开除了,但是咱们可是有旧怨的。”
黎容勾唇:“我和岑崤是一边的,你要退出?”
简复:“”你妹啊。
岑崤单指敲敲桌面:“去吃饭。”
既然是一边的,林溱也糊里糊涂的加入了食堂小分队。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吃食堂能变成一件具有仪式感的事。
简复在五个食堂里选了最贵的一家,这家口味比较好,是外包给a市各饭店的,算是这些饭店在a中打开的小窗口,只提供部分菜品,如果学生喜欢,可以到店内用餐。
不过食堂的价格比店里便宜很多,少赚的这部分钱,也算是饭店的营销费。
走到食堂门口,岑崤稍微停住脚步,他没看黎容的眼睛,只是低声道:“食堂人多。”
所以他们一起出现,一个桌子吃饭,相当于宣布了某种信号,某种充满了未知风险的信号。
他曾经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因为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应对全部危机。
但再谨小慎微,辗转筹谋,还是可能一朝踏错前功尽弃。
所以对于黎容的不受控,他并没有阻止。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好像是一条没什么用的真理。
但黎容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无所谓的笑笑:“啊,那就这样吧。”
简复觉得自己仿佛在上阅读理解课,嘟嘟囔囔:“什么乱七八糟的,哎你听懂了没?”他戳了戳林溱的肩头。
林溱猛地挺直背,赶紧摇头:“我不懂啊。”
简复嗤笑,上下打量林溱:“不懂你一脸沉思,我还以为就我听不懂,艹。”
林溱小声说:“我不用懂,我相信班长。”
简复嫌弃的收回眼光,黎容都落魄成这样了,居然还有真情实感的追随者。
“这还用你相信,食堂人本来就多。”
他们几个一进食堂,果然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你看,快看!岑崤和黎容一起吃饭。”
“什么日子啊,红娑和蓝枢要合并了?”
“黎容现在不能代表红娑吧,他都被班里红娑那帮人排挤了,早就听说他投靠岑崤了。”
“什么时候早听说,我怎么不知道,他俩以前不是关系很差?”
“听说搅和了宋沅沅的成年礼,具体我也不清楚,宋家觉得丢脸,封口呢。”
虽然黎清立和顾浓的热度有些散了,但黎容到底身份敏感,他也不乱走,远远看着食堂挂出来的招牌,伸手抓住岑崤的手臂,轻晃一下,扬起下巴示意:“帮我点一份炒河粉还有鸡蛋羹。”
林溱赶紧站起身,掏出自己的饭卡,积极道:“我去我去,你们歇着。”
岑崤拧眉,冷飕飕扫了他一眼,不耐道:“让你去了么?”
林溱一脸茫然:“???”
简复嘴角抽了抽:“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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