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来的速度很快，直接将整个队伍叫停，攸安下马车之时，蒙恬已经将一处空地腾出来，随身的桌椅摆上，旁边的护卫隔了很长一段距离，确保等会儿说话的时候不会听到不该听的内容。

  攸安表情微微发囧，这么大的阵仗是她没有设想到的，虽说纸张的出现很重要，但她并没有要保密的意思，它出现就是要用，要流通，要公告天下。

  嬴政听到李信的话，立刻猜到之前攸安所说要给他的惊喜。

  “神使给我的惊喜，便是此物？”他手里捏着扶苏寄过来的东西，摸不透这么小小的东西，为何能叫神使说出和大秦军功爵并列的话来。

  攸安坐在他身边，旁边的李信和蒙恬像是两堵墙护卫左右，完全不需要避讳。

  “是。”攸安将纸张摊开，眼神灼灼的看向旁边肃立的蒙恬，毛笔好像就是他发明的。

  蒙恬不明所以，不懂神使为何看向他的眼神如此灼热。

  “我知道陛下肯定有所疑惑，但此物，名叫纸。”攸安低头瞧着纸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声音轻柔，“因为它还不完整。”

  真要使用缺的东西还不少，纸张质量要改进，笔墨要出现，基础工具都还不齐全。

  攸安没有卖关子，“陛下，纸最基础的作用就是记录，简单来说，它和竹简的用处相同。若是有工具，能够像是刻字一般将内容留在纸张上面，陛下可以想象，不论其它，光是轻便性就远超现在。”

  嬴政紧着眉头看向手上哪怕粗糙但完全无法和竹简相比的纸，若是真如神使所说，那确实不同，但更加重要的是……

  他抬头立刻想到关键之处，“它能代替竹简，那么除了轻便性，它能保存多久呢？”

  一瞬间便问到关键之处，攸安欣然的笑了，果然眼见卓绝，并不需要掰碎了给他说清楚就能想到。

  “那就得看大秦有没有人才能做出更先进的纸，我只能告诉陛下，有八个字叫做‘墨韵万变，纸寿千年’。”

  她记忆中唐朝的《五牛图》一直传到现代，一千二百年时间的流逝都未曾叫宣纸失色，不愧是纸中的顶尖贵族。

  只不过，她对于宣纸制作真就不了解，纸的原材料和制作许多，可宣纸却是能做到白而无光，久藏而不变色，其中的技术难度肯定不会是现在的竹纸所能相比。

  简简单单就能做出来，也配不上人家的价格啊。

  嬴政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如此惊人的答案，千年时光，哪怕是想要大秦万世长存的嬴政，都没真切的想过如此具体的年限。

  “那神使手上的纸呢？”

  攸安沉默了瞬间，决定要不要给予嬴政一点粗蛮的震惊。

  “我手里的纸张现在还无法达到用于记录的程度，但也不是无用，比如，如厕时就是很好的工具。”

  “咳咳”

  攸安立刻找到声音来源，便瞧见旁边李信那没见识的模样，狠狠瞪了他一眼，咳什么咳？

  再看嬴政，攸安都忍不住感慨一句，变脸变得好快啊，像是个变色龙，一瞬间隐隐居然发青。

  蒙恬抿着嘴，显然内心同样不平静。

  嬴政没有觉得被冒犯，只是心中恼怒，为何每次和神使谈话总会拐到不可预估的方向。

  心潮激动伴随着神使提到如厕，一下子平静下来，手里的纸隐隐有些烫手。

  攸安还在那好心宽慰他，“陛下不用羞涩或是难以启齿，也不要失望，厕纸听着不文雅，但本身可太干净文雅了。可以想……”

  嬴政心中无奈的叹气，止住了神使想要细说的念头，“神使不用多言，朕明白，也理解。”

  攸安见他脸上的抗拒明显，默默闭上嘴不再仔细解释，看来陛下确实羞涩了。

  李信只觉得他要被笑死，本来就不是脸皮多薄的人，难得见到陛下“羞涩”的处境，一点都不舍得错过。

  若不是怕被陛下恼羞成怒之下迁怒，此刻他的嘴角早就飞扬起来，只不过，哪怕心中明白不可看笑话，嘴角还是很难压下去。

  “等回到咸阳，陛下再等一段时间，叫少府或是更多的工匠改善技术，能得到更加滑腻的纸张，那么便可以大规模的推广起来。”

  攸安恢复正经，太皮了感觉会被揍，有时候她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很敏锐，气人的本事太厉害，都会叫嬴政忘记她神使的身份，只想教训一顿。

  “平日里陛下批阅奏折辛苦，换做纸张可以轻松许多。还有发布下去的公文，书籍，都能可以用纸张抄录，到时候，大秦人手一本《秦律》都不是梦。”

  大秦的律法不少，此话倒是打动了嬴政。

  不说其他，光是能人手一本《秦律》，小吏缺乏的问题都能解决一半。

  攸安没等他反问，立刻上道的将纸张对折后撕下来，变成差不多大小后叠成一沓展示。

  “像是这般，双面都可写字，装订起来就是一本书。”

  虽然还未订起来，可立马意识到此等作册的方便之处，嬴政想得更加幽远，此举怕是对付诸子百家的利器。

  攸安还不嫌麻烦，站起身来把嬴政手上完好无损的纸张拿出来展开，“还有朝廷有何公告或是指令，完全可以在指定的地方张贴告示，派人和黔首们说明，也不怕有人曲解陛下的旨意。”

  蒙恬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越说纸的用处越来越大，他只觉得现在像是被神使用纸吊住了，不把东西做出来都得日日夜夜惦记着。

  嬴政眼中瞧着也久违的燃起热烈的期盼，“神使之前说的吵架，也和这个有关？”

  如果说军功爵是大秦横扫天下的利器，那么纸就是大秦统一后治世的尖刀。

  “答对了！”攸安还打了个响指，“陛下若是想要人乖乖来咸阳，除了威胁利诱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激怒。”

  她的声音像是在蛊惑，明晃晃的使坏，“朝廷的公告可以通过纸发到郡县，那么同样，可以专门出一样东西登上儒家，或是法家诸位大家的主张，他们总归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在上面构建百家大同。其他家见到这样的言论，难道能坐以待毙吗？”

  别说嬴政，就是旁边的李信和蒙恬都警惕的看着她，如此杀人诛心，换做是他们也忍不了这种单方面的贬低和曲解。

  嬴政真正意义上的笑出声来，攸安一下子愣住。

  她瞧着嬴政脸上的笑容，此刻脑子有点理解，为何每个总裁文里都有一个老管家欣慰的说“好久没看到少爷这么笑了”。

  虽然两者完全搭不上边，可她脑袋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真是如此。

  “陛下，你高兴吗？”

  六合在她脑袋里尖叫，“宿主你怎么还是个秦始皇粉啊？”

  前面隐隐有所觉，本以为是对历史名人的崇拜，可此刻她的情绪明显不对。

  六合真要发出爆鸣声，宿主如此浓重的情感偏向，它害怕宿主冲动之下直接把阻拦大秦的其他名人嘎了。

  察觉到它不靠谱的想法，攸安开闸的感情勉强克制了些。

  她又不是杀人狂魔，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顶多把能扒拉的都扒拉到陛下碗里。

  嬴政顺从此刻心中真实的感受，坦荡的回答她的问题，“神使赠与如此贵重之物，我很高兴。”

  攸安垂下头遮掩住太过汹涌的情绪，再次抬头眼神已经恢复，想要调换情绪，故意提起刚刚被跳过的话题。

  “陛下，我们还是先谈谈推广厕纸的问题吧。”

  “……”嬴政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抗拒之情很明显，转瞬想到之前几次神使推广时的操作，危机感一下子上来，“神使想要借谁的名头？”

  攸安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理解后哭笑不得，如此防备她吗？

  不过，她本身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和嬴政挂钩，到底是有点不好听，主要是陛下也不缺这点历史名声。

  但她故意装作思考，想了一会儿才道：“这种事情陛下派人去干就是。”

  明显可以见到始皇陛下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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