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籍眼睛里流露出仇恨，两个同仁因为愤怒的情绪越发骇人，咬牙切齿道：“你在羞辱我吗？”

  无论是灭了他国家、打败他大父的秦国，还是楚国内的争斗无能，都叫他痛恨，身上的戾气在不断增长，力气跟着变大。

  扶苏看着两个人都很是困难，看了一眼，跟着的暗卫上前保护安全。

  攸安知晓哪怕现在年纪还小的项籍同样危险，也没有任何退缩，脸上却是不赞同，“羞辱？当然不，楚国可是赵国之外对大秦统一最大阻拦的国家，不过绊脚石嘛，顶多摔一跤，左右还是得被挪开。我发问，不过是真心询问，在你们这些喊着复国的楚人心里，到底是大秦更加可恨，还是一手促成灭国的君王更加可恨呢？”

  项籍到底是小孩，眉间皱巴巴的比旁边的王绾都要紧，不明白她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而旁边五个孩子倒是流露出害怕，他们都是楚国王族，被带来咸阳监视注定要活得战战兢兢，今日遇到项籍本就不对付，双方都仇视，本来的恩怨加上这些时日各自的委屈一下子爆发。

  可现在身体还疼痛着，理智却已经回笼，听到攸安询问项籍，一个个都怕这些事被禀报到嬴政耳朵里，到时候连苟且偷生都没有机会。

  “你胡说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攸安意外的望向说话斥责她的男孩，这智商，难怪大秦不放在眼里。

  “蠢货！”开口的是项籍，他显然对看不清形势的熊盛充满轻视鄙夷，那股看垃圾眼神怪叫人难受。

  熊盛显然被气得不轻，“项籍你有什么脸说我？都是你项家输掉战争，你大父项燕说什么名将，还不是输了？”

  互相戳心窝还是得熟人来啊。

  攸安瞧着项籍沉下去的脸，牙齿都在打颤，若是没有人制住他的胳膊，熊盛怕是还得挨一顿揍。

  她好心解释道：“你们这一回合骂完了吗？”

  项籍和熊盛望向她，只觉得她莫名其妙。

  攸安恍若不觉，“熊盛是吧？项籍说得没错啊，你没瞧见学室的老师都没有阻拦我开口吗？在咸阳被软禁难道真就一点消息都没有，猜不到我是谁啊？再说，虽然项燕败了，但就事论事，你们楚国王族被俘虏在前，人家项燕自杀在后。最后，没有人说名将必须场场胜。”

  项籍听了明明浑身都还在冒着气，可却很赞同的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何攸安为他大父说话，但起码分得清好赖话。

  熊盛涨红着脸不敢反驳，攸安收拾完一个再看向另一个刺头，“你瞧着浑身就一股反叛劲，小小年纪就显现出项家超乎的武力，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项家培养的重点，怎么会被送到大秦的学室被控制？不该躲在远离咸阳的地方暗暗图谋作乱吗？”

  “神使慎言！”王绾实在忍不住，听着她越说越离谱，和之前一般，把反叛这种词动不动挂嘴边。

  项籍望向攸安完全不理解，“你真是神使？”

  他听过神使的名声，但到咸阳来出师未捷就被抓了，现在遇到的攸安胆大包天，疯疯癫癫的，叫他怀疑。

  攸安点点头，“我是啊。”

  转而又说出很有力的佐证，“你瞧，那边几位都是你日后在学室的老师，虽然不是被赶出朝堂就是不受重用，但能被安排来负责你们这群不好管的刺头，还是有点能力和份量的。”

  王绾等人阴沉着脸，比撞见打架更加难看，神使要说人坏话能不能稍微有一点点尊重，起码背点人？

  扶苏站在旁边继续当桩子，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神使这张嘴啊…她倒是说得舒服，旁边的人替她尴尬。

  “我都这么说他们，居然没有出来指责我，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项籍依旧不能理解她的思路，说这么多得罪人的话，就是为了这？

  “我相信你是神使了。”如果不是，肯定早就被赶出去。

  一旁吓得和鹌鹑一般的学子已经背带下去，现在不知道该说哪个更加严重，但他们显然不适合在这，王绾打量了下项籍，不知道神使为何对此人如此感兴趣。

  光是这个姓就足够挑动他的神经，项氏啊，贼心不死且残存势力大，项燕已死，但显然后继者已经出现。

  攸安没王绾想得那么多，只是追问她的答案，“你还没回答我，你又不需要顾虑得罪谁。”

  项籍第一次除了在老夫子之外感到烦，为什么这个神使这么多话？

  “都恨不行吗？”他故意挑衅道，完全将他叔父被罚前嘱托的话抛诸脑后。

  攸安早就知道他是个刺头，还是个极具反叛精神的刺头，但现在算算也不过十二三岁，刚刚经历家仇国恨，说出这般话很能理解。

  “可以啊。”她一脸理所当然，完全不像是大秦的神使，更像是和项籍同仇敌忾，“你家在楚国有身份有地位，现在家没了，国没了，亲人没了，还被抓到学室读书，恨大秦那是应该的。”

  扶苏心累的声音环绕全身，王绾身后儒家的几个终于是站不住了。

  “神使，虽说你为大秦带来许多有用之物，可还是不要说这等反叛之言。”

  攸安瞥了他一眼，名字都没问，十分气人道：“我就要说。”

  “你”

  最简单的无视打出最暴击的伤害，扶苏劝道：“诸位博士不如先去看看学生的资料，顺带第一日上课，总归还有事要准备。”

  但劝的对象好像有点不太对，起码刚刚被攸安气到的某位博士就不可置信的看着扶苏。

  扶苏，他也没法，显然他对神使的认知更加深切，并不觉得能劝动神使。

  王绾到底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也见识过神使的嘴，“淳于越博士，你先和诸位博士离开。”

  淳于越无法反驳王绾，无论是资历还是职位，王绾都足以碾压他们，哪怕已经退出朝堂，但和他们这群坐冷板凳的相比，起码陛下还记得他。

  “是。”

  项籍对攸安已经很佩服，慢慢意识到现在已经走了许多人，还挺有骨气，“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要杀要剐随你们。”

  攸安示意人松开他，护卫有些犹豫但还是听话的松手，项籍动了动胳膊，眉目间的桀骜皆化为不解，“你不怕我做什么？”

  不单单是攸安，扶苏都觉得好笑，项籍感觉被轻视，重瞳中又浮现出怒火。

  攸安摆摆手，“别那么容易生气，虽然你很厉害，但你得考虑考虑周边环境。”

  项籍再厉害那也是日后，现在也不过是长得比较超前的小少年。

  “到了学室好好读书啊，希望到时候我能在光荣榜上见到你的名字。”想到他应该不喜欢也不善于读书，攸安补充道，“起码不要叫你叔父来给你开家长会的时候，抬不起头啊。”

  项籍此刻还不知道攸安的“好心”劝告，只当她继续胡言乱语，没想到居然真就被放回学室上课，没有人追究他的身份。

  王绾无奈道：“神使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攸安甜甜笑着看向王绾，“那我给您出几个好主意。”

  然后不等他拒绝，一股脑的将考试和家长会搬出来，别的不说，光是这两个，就足够把她钉在“最被学子讨厌”榜单上。

  说实话，攸安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更想看到有朝一日始皇陛下来开家长会，如果孩子成绩在不及格区，那乐子更大了。

  王绾听得异彩连连，“神使说得很对，考核确实少不了，只不过这其中抄录太难。”

  攸安看向扶苏，扶苏只好出面道：“您不用考虑这个，到时候不需要抄录。”

  王绾听出他们在卖关子，但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何物，只是神使和长公子的搭配，新奇加靠谱的组合，叫他充满期待，也愿意去等。

  “那老臣便敬候神使和长公子的好消息。”本以为退出朝廷后会落寞，万万没想到还有如此心潮迭起的一日，恨不得立刻去给学子们出考核题目。

  第一日上课的学子背后一凉：明明已经快到夏日，怎么还会发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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