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广场上聚集的人群，已经开始散开了。

    安东正要牵起马，跟着众人一起离开，一个学徒模样的年轻人凑了过来，说：“刚才是你要打听弗雷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安东看了他一眼，说：“如果弗雷指的是台子上的那一个囚犯。那么，是的，我很想知道。就说是我的好奇心作祟吧。”

    年轻学徒巴结地笑了笑，说：“当然了。这可是我们这里最轰动的大事了！这样吧，外地人，只要你请我喝一杯，我全告诉你！”

    安东想了想，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克朗，在年轻学徒面前晃了晃，说：“全部告诉我。”

    年轻学徒的眼睛贪婪地追着克朗的光，然后说：“好嘞！好心人，我这就说个清楚！台子上那一个犯人，叫弗雷，他是我们这里的公爵家、埃森宁家族这一代的二儿子！”

    “公爵的儿子，怎么到笼子里去了？”安东问。

    年轻学徒陪笑着说：“他从来就不受老公爵的宠爱。因为他从小看故事书看多了，长大了总是往剧院里跑，人们都说，他脑子不太清醒。”

    安东记下这些信息，又说：“喜欢故事书或者剧院，应该不至于被这样对待吧。”

    年轻学徒唾了一口说：“结果，他不知从哪里听说，玛哈坎山里埋着一个公主，据说埋在一个水晶棺材里。你只要亲那小娘一口，她就会醒过来，然后非你不嫁，还要把自己的国家陪嫁给你！”

    “听起来像某个童话故事。”安东说。

    年轻学徒说：“没错，一个只有弗雷这样的傻蛋会信的童话故事。于是，他去了一趟玛哈坎山，还真的带回来这样一个女人！据说当时她就待在一个水晶棺材里，他又花了大价钱才把她放出来！因为弗雷以为她就是故事里受诅咒的公主！”

    童话故事成真了？安东疑惑。不过，有的传说中，偶尔会有一丁点真实的成分。

    他示意年轻学徒继续讲下去。

    年轻学徒说：“怎么样？这桩事离奇吧？您回家跟老婆小孩一讲能吓坏他们！这还不算什么，后面发生的事情更吓人！”

    “老公爵，一眼就认出，这女人不正常，多半是个魔鬼变的，专门来骗弗雷这种傻子。于是老公爵就要杀了她。您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安东说：“我好像可以猜到了。不过，你还是继续讲完吧。”

    年轻学徒吞了口口水，继续说：“然后弗雷就杀了自己的亲爹！为了那一个女人，所谓的‘劳什子’公主！有人说，那‘公主’会黑魔法，控制了弗雷，不然他一直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孬货！”

    “不管怎么说，这出祸患，都是弗雷这个傻子搞出来的。阿诺德阁下——他是老公爵的长子、弗雷的哥哥，他大义灭亲把弗雷抓住了。哼，再过一周，他这个混蛋就要抹脖子了！”

    安东带着一丝嘲讽地说：“我猜猜，这位大义灭亲的阁下，也成了新任公爵，对吧？”

    年轻学徒点头：“当然！所有人都喜欢阿诺德阁下，尤其是姑娘们。”

    听起来像是又一场政治斗争。之前冬天在凯尔莫罕遇到的事情，让安东还是记忆犹新。

    但安东明智地没有吐露自己的看法。第一，自己现在就在埃森兰公爵治下；第二，安东没有忘记，自己还要去这位公爵的官员处接委托呢。

    接下来整个委托的过程中，自己最好不要牵扯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里去。

    安东又问：“弗雷救下的那一个‘公主’呢？”

    年轻学徒欢快地说：“早死啦！阿诺德大人一即位，就派人在这里公开处死了她。”

    “那是多久前？”

    “一周前。”年轻学徒想了想，然后兴致盎然地讲：“能把弗雷迷成那样，她一定很漂亮。可惜没几个人见过她。行刑那天，卫兵也给她套了个头套，真是可惜！”

    安东摇摇头，把那一个克朗扔给了年轻学徒，又说：“最后一个问题：市长办公室在哪？”

    年轻学徒满意地检查着钱币的成色，说：“这简单，沿着这条大路走到头就是。你去那儿做什么？现在那里都是王家卫兵！”

    两个小时后，吃过饭的安东，在埃森兰的市政厅找到了委托的发出人：埃森兰公爵的主管罗伯特，一个有着浓密黑发的中年人。

    一个穿着宫廷制服的侍从小声地向坐在市长办公桌的这位主管说了什么，然后这位黑发主管抬起头，用精明的眼神扫了安东一眼。

    主管问：“你就是来应征的猎魔人？”

    安东点头，说：“没错。我可以帮助你解决掉这只妖灵。它是在某个城堡里对吧？”

    主管撇了撇嘴唇，说：“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公爵殿下。猎魔人，你需要明白这一点。你现在服务的，不是商人或农民，而是这里的统治者。”

    安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猎魔人发现，这个表情在和不怀好意的陌生人打交道时，真好用。

    主管继续：“因为你服务的，是如此显赫的人物，所以，你需要保持恭敬、谦卑的态度。要像子女对待父亲的暗伤一样，不仅要恭顺，而且最重要的是，要虔诚。明白吗？猎魔人？”

    安东不知所谓地看着他。自己只是来赚那两百多克朗的，这个主管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也许是看出了安东的迷茫，也许是根本就对他不屑一顾，这位主管又说：“算了。我本该知道，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明白。”

    就在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另一位穿着宫廷制服的仆从走进房间，附耳和他又说了什么。

    主管的锐利眼神扫过安东，说：“猎魔人，你很幸运。公爵大人听说了你的到来，殿下对你感到……一丝兴趣。因此，你有宝贵的机会，与殿下当面进行交流。”

    如果安东理解没错的话，这个主管的意思是，那一位公爵想见自己。

    这可和计划不一样。安东说：“这样太浪费这位……殿下的时间了吧。罗伯特主管，你告诉我怪物在哪，我去解决了它不就得了？”

    主管摇头，说：“这是殿下的意思。”

    安东在心中咒骂一句。他直觉地知道，麻烦正在自己周围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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