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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共同的仇人


易冷忽然明白一件事,最狠的招不是让你开不了业,而是让你开的担惊受怕。

  开一家店投入极大,大头在装修和设备,你花二百万开的餐厅,经营不善转让的时候,能二十万转出去就算不错了,如果实在转不出去,那些用了几年的桌椅餐具只能当垃圾卖,唯一值点钱的是厨具,砸锅卖铁最多能卖两万块。

  有一百种办法能让一家餐饮店挣不了钱,但对于仇家来说见效慢,不解恨,最直接且狠辣的手段是制造事故,投毒下药,你这店不但开不了,还惹了官司要赔很多钱。

  得亏易冷未雨绸缪,明的暗的装了不少摄像头,这玩意一套下来可不便宜,现在派上用场了。

  “报警吧。”武玉梅说,她没有愤怒,只有恐惧,身体在微微颤抖,试想一下明天开业,事情繁多,谁会顾得上检查盐有没有问题呢,把亚硝酸盐当食盐用,肯定会造成集体中毒事件,全部努力都白费不说,人也得搭进去,搞不好这辈子都一蹶不振了。

  易冷摇摇头:“不能报警。”

  “可这是刑事案件。”武玉梅坚持,“不抓着坏人,我不安心,再说咱们有证据,监控视频可以按图索骥抓人。”

  叶自强也说:“不能报警。”

  武玉梅不解,易冷向她解释:“我们必须把所有方面考虑周全,如果报警的话,谁敢说不会引来报导,有人对即将开业的玉梅餐饮投毒未遂,警方一定一查到底,那样的新闻出来,还有谁敢来吃饭?”

  叶自强说:“不管这个毒有没有投成功,他们都赢麻了。”

  开店的到处是破绽,容易遭受攻击,要不怎么说和气生财呢,易冷这几个月招惹的仇家可不少,他可不像老邓那样把每个人都甲方,他一定会打回去怼回去,虽然暂时占据上风,解了气,但也结了仇,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投毒的究竟来自何方。

  是尹炳松还是高朋,亦或是魏波陈有志,甚至有可能是唐力,每个人都有嫌疑。

  易冷没有选择报警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些仇家都有逃避法律制裁的经验和背景,投毒事件一定是精心策划实施的,就算找到具体的下毒人,也很难追溯到真凶,所以他想自己处理这件事。

  他分析的没错,投毒案的参与者众多,他的仇家基本上都在其中,除了高朋。

  高朋是做大事的人,胳膊上能开卡宴,胸中能开货轮,他不会因为睚眦之仇坏了更大的利益,而其他几个人就不一样了。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在某夜总会的大包房里,尹炳松、魏波陈有志,还有唐力和王金海几个人凑在一起,成立了“捣黄联盟”。

  正所谓臭味相投,这几个人通过王金海认识,一见如故,恨不得八拜之交,尹炳松缺少能实施他计谋的干将,魏波陈有志缺少谋士,他们又同时缺少靠山,唐力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难题。

  社会人儿对唐公子那叫一个恭敬客气,简直是当爹一般伺候,唐力被冯姗姗伤害的自尊和自信得到了极大的弥补。

  尹炳松端起一杯酒说:“我提一个,通过金海认识唐科长,是缘分,以后兄弟们好好处,我干一个,唐科长随意。”

  杯子放的很低,杯口碰唐力的杯底,唐力也不含糊,满饮此杯。

  今天的主题是如何合伙做生意挣大钱,把资源和路子整合起来,魏波陈有志的金融公司要转型做大,做互联网金融企业,把高利贷放给全国人民,尹炳松觉得这个太虚,还不如开个娱乐城,酒店餐饮洗浴一条龙,就凭他的人脉,还不得天天爆满。

  再说了,兄弟们也有个玩耍的地方。

  聊着聊着,就聊到共同的敌人黄皮虎这里,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都想弄他。

  魏波说:“要我说,搞个大动静,弄炸药炸死龟儿子。”

  尹炳松心里一动,他就有一块半斤重的C4炸药,还是上回黄皮虎拿来暗害自己的,现在还搁在电炮王那里。

  用炸药是爽了,但是影响太大,势必被追查,不值得。

  所以他连提都没提,不是自己铁哥们,不能让人家知道自己藏着炸药,那是杀手锏,是镇店之宝,是最后的依仗。

  “他们不是开店么,把店给弄黄就行。”尹炳松说,“也不要动用什么大雷子,给他加点料就够这货喝一壶的,什么大肠杆菌,亚硝酸盐啥的,吃出毛病来人家不得找他索赔。”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魏波和唐力都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当尹炳松拿着麦克风高歌一曲的时候,唐力和魏波咬起了耳朵,论证投毒的可行性。

  “我不敢说满,但我能说我一定尽我最大努力。”魏波诚恳无比道。

  唐力说:“那就办他,他不是要开业么,给他来个开门红,需要多少经费,我这边出。”

  魏波当即变色:“唐科长,这不是打老弟脸么,是不是打老弟脸,为哥哥办事,能收钱么!”

  唐力拿起酒杯:“啥也不说了,以后就是自己亲弟弟。”

  魏波说:“具体办事的小孩,随便打发一点就行,毕竟冒了风险,这个不要哥哥出钱,小小不然的钱我自己就搞定了。”

  做坏事一定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们连尹炳松都背着,悄悄达成战略合作,魏波找人实施,万一出事,唐力出面捞人,以后兄弟们还长着呢,等唐力当上高速集团的领导,随便给兄弟们一点工程干干,还不是千儿八百万的。

  然后魏波就找了个本地的贼,专长撬门别锁的那种,算是专业人士了,又从外地买了十斤亚硝酸盐,让这个贼半夜投毒。

  以他们的智商,倒是没想到后续的招数,什么找记者报道投毒未遂事件什么的。

  于是就有了监控画面里的一幕,投毒者很专业,蒙面,戴手套,会开锁,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即便让叶自强追踪沿街的其他摄像头也查不到这个贼从哪儿来,回哪里去。

  玉梅餐饮连夜检查所有食材,从佐料到米面粮油再到肉类,容易被投毒的环节太多了,防不胜防,细思极恐,最终将所有暴露在外的佐料丢弃,全部换新的。

  次日正常开业,煤港路上玉梅餐饮挂满了红飘带,全是各路企业单位的祝贺语,门口花篮更是摆了几十个,没敢放炮,毕竟市区禁鞭,不年不节的怕人举报,总之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把业给开了。

  中午开业,易冷一直盯在店里,就怕有人闹事,还好一切平安,中午的客流量没想象的那么多,也不算惨淡,到了傍晚,依旧是不温不火,这就足矣,体量大,即便翻台率没以前那么火爆,收入也是翻几倍的。

  武玉梅最怕的就是食物出事,对食材检查了又检查,菜叶子不够绿,肉感觉没那么新鲜都不敢用,全部上最好的食材。

  火锅这玩意,食材上来那是肉眼可见的质量好坏,精益求精的态度,实际上已经打响了第一炮。

  向冰反正待业,也在店里跟着忙乎,端着相机拍了不少,她要写个软文发在微博上,把黄皮虎火锅和不二烧烤打造成网红店。

  三楼监控室,易冷和叶自强坐在一起,通过监视器盯着三层楼外带停车场的每个角落,留意每一个可疑的人员,对各种突发情况都做了预判,店里准备了大量灭火器,急救包,连心脏除颤仪都有。

  但是一切平静如常,看不出任何诡异之处,易冷神经继续紧绷,时不时和强子闲聊几句。

  “你这腿咋回事,谁撞的?”

  “被人害了。”叶自强眼神黯淡了一下,不愿意多触及痛心往事。

  “没报案么?”易冷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故意伤害案。

  “那家人位高权重,用刀杀人才算杀,用汽车撞人就只能算车祸。”叶自强说。

  “那得自己报仇啊,对方什么身份?”易冷说,“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公道。”

  叶自强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儿叹气说:“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大学毕业就想着赶紧找个好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正好省高速集团招人,那是有名的好单位,工资高福利好,还是国企,虽然我个人不是很喜欢,但为了我妈还是去了,在报名的地方,看到好多年轻人,不知道怎么滴,我就和一个人起了冲突。”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也缺乏社会经验,我还记得争执的主题是我的十年寒窗能不能比得了他家三代人的努力,我是名牌大学毕业,他是普通本科,大概觉得我嘲讽他了,咽不下一口气,等我面试完出来后,一辆车突然撞过来,把我撞到墙上,然后倒车再撞过来,我没死算是幸运的。”

  “这个人的爸爸是主管交通城建口的副市长,所以当一般车祸处理了,人家把油门当刹车,把刹车当油门,搞混了而已。”

  “就这?”易冷不可置信。

  “对,就这,我谢谢他给留了一条命。”叶自强说,“我不是没去告过,可是没证据啊,我和他素昧平生的,没有仇没有恨,没人相信仅凭几句口角就致人死地的。”

  “唐力……”易冷说出这个名字,叶自强震动了一下,没想到老黄也认识自己的仇人,看这表情不像是有过友好交往的。

  冤家路窄,都赶一块了。

  ……

  向冰拍了几百张照片,收工回家,回到小区里,遇到老爸向东鸣在小花园和同事吹牛逼,说自己二女儿进了船厂宣传科,是凭本事考进去的。

  “爸,我没进船厂。”向冰毫不客气的揭穿,“我不稀罕这份工作,他们后续也没动静,这样正好。”

  在老同事面前丢了面子的向东鸣脸色很难看,拂袖回家,回到家里又和丁玉洁拌了几句嘴,气的一个人生闷气,过了很久也没动静。

  向冰不经意间走过去,看到老爸手中的报纸滑落在地,捡起来说:“爸~”

  向东鸣口眼歪斜,手微微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赶紧打120叫救护车,十五分钟后救护车赶到,用担架将向工抬下楼,直奔医院而去,救护车在煤港路上呼啸而过,超越一辆行驶中的奥迪A6。

  奥迪车上坐着的是秦德昌,他先是看到张灯结彩的玉梅餐饮,心中稍微安心,欧总女儿投资的饭店总算是顺利开张,说明殷永琛心中是有点大局观的。

  省里还没有给正式的说法,还有两个月自己的任期就到了,现在是倒计时状态,连秘书和司机都在考虑后路,心不在焉的,真的退下来之后,不晓得面对怎样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擦肩而过,惊鸿一瞥之下,秦德昌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他的初恋情人丁玉洁。

  “跟上救护车。”秦德昌吩咐道,很可能是丁玉洁的爱人向东鸣突发疾病,无论是作为领导还是作为老战友,他都得去关心一下。

  救护车和奥迪一前一后驶入了船厂医院,这是一家三甲医院,软硬件都很好,急救病人被推进急救室,医生简单检查后判断是脑溢血,开单子做检查,搞不好要做开颅手术。

  向冰娘俩忙前跑后,一通忙乎,向工终于进了手术室,这时候秦德昌才带着院长一起出现。

  丁玉洁起身感谢领导关心,向冰也跟着站起来,低着头不想搭理老秦。

  院长了解过情况,说老向的情况比较危险,应该是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家属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秦德昌下了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向工抢救回来,不用他说医生也会尽职尽责,但这也是一种态度不是。

  手术漫长,令人焦灼,向冰很是纳闷,董事长这么闲吗,怎么一直陪着,她自然不知道母亲和秦德昌的一段缘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活在世上的只有三个。

  向冰不愿意和秦德昌坐在一起,找个借口就出去放风了,寂寥的走廊,暗淡的灯光,只有一对昔日的情侣,今天的白头男女并排坐着。

  “我快要退休了,没能把你家老二安排上去,是我无能。”秦德昌说。

  “你能有这个心就行。”丁玉洁淡淡道,没什么恩怨是时间化不开的,四十年她都没和秦德昌说过话,尤其是最初的几年恨不得打雷劈死他,但现在却无比的释然。

  “如果能回到当年,我会勇敢一点。”秦德昌又说。

  丁玉洁等这句话等了四十年,多少恩怨情仇,了无痕迹的就化解了。

  “大女儿去年走了,没来得及叫过你一声爸爸。”丁玉洁说,“还好给你留了个外孙女,今年十五岁了。”

  秦德昌愕然,复杂的感情冲击让他无所适从,这个消息简直比组织上突然提拔他为副部级来的还要爆裂强劲!

  我,秦德昌,一个六十三岁的孤寡老人,有!后!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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