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卫颖下意识地道。虽是疑问的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果然，下一秒，便见守卫领着满头花发却依然精神矍铄，但是却稍显疲态的沐云进来了。

  “外祖父，您怎么来了？”卫颖迎了上去，搀着沐云，“来也不提前说，好让颖儿去迎您。”

  “岳父大人。”卫铮起身行礼。

  沐云只瞥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卫颖身上“什么迎不迎的，不过是想自家孙女了就过来看看。”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脸上一直是笑意吟吟的，只是话刚说完，就忍不住咳了几声，“咳咳——”

  “外祖父……”卫颖见他有点咳，不免有些担心。

  “无碍无碍。”沐云摆了摆手，仍是乐呵呵的样子，“年纪大了，多走两步就有点吃不消。”

  “走？”卫颖看着他的手在膝盖处不停的揉搓，惊讶，“外祖父您没有坐轿子？”

  “老爷威风得很，这两天穿街走巷走家过户……”沐春立在沐云身后忍不住嘟囔。

  自从离王妃的光荣事迹传开之后，自家老爷是与有荣焉，甚至可以说，听着别人对离王妃的夸赞，比夸赞在他本人身上还受用。

  这两天，一向深居浅出的老爷是天天耐不住，好像一天不出去听听别人对自家外孙女的溢美之词，一天都过得不舒坦似的。每天早膳过后，就拉着沐春美其名曰‘活动活动筋骨’，实则是刷脸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沐春不明所以，对于自己出于关心而再三强调梅雨季节将近，落下病根的腿脚禁不起折腾的暗示明示竟遭到铺天盖地的白眼还一度纳闷不已，老爷一句‘我喜欢我乐意’，原来是别有用意。

  可是结果证明，再经历了两天的折腾之后，发作真的来得更快了。

  今天是听到说那北辰太子和公主在离王府门口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就过来了。

  “就你话多！”沐春还没说完，沐云一个瞪眼甩了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沐春抿了抿嘴唇。

  “还说！”沐云抬起手杖在空气里虚虚地打了一下，“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老爷子放在眼里了。”

  “外祖父，怒气伤肝。”卫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然后瞧了瞧他的双腿，“久立伤骨，久行伤筋。等会颖儿让人送您回去。”

  “哈哈哈，我沐云的孙女不单止尽得我沐家的风采巾帼不让须眉，一片孝心也是让老夫感动。”沐云终于进入他的正题，别人夸他外孙女的话，他可是一句没落下，尤其是‘深得沐老将军真传，尽显沐家风采’这样的话。

  “卫家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优秀的，有我卫家的风范。对吧，颖儿？”从卫颖那句‘好让颖儿去迎您’开始，到不断地被忽视，然后在内心做了一番进门之后待遇比较，面色一点一点沉下去而自家闺女竟然毫无所察的卫铮终于是忍不住了。

  闺女是他的，外祖父就不知道考虑一下他作为父亲的感受。

  存在感荡然无存得让人心碎。

  嘶——卫颖在心底吸了一口气。

  这是，杠上了。

  可是，这个领域她好像并不擅长。

  好大的酸味。慕荣和碧青也是面面相觑，然后同情地看了自家王妃一眼。

  整个盛京谁不知道太傅大人和沐老将军都是妥妥的宠女狂魔，眼下为了炫女炫自己而争风吃醋……感觉，好像有一场特大暴风雨即将来临一样。

  正犯难，卫隆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兄长！”卫颖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转而看着沐云，“外祖父，兄长也在这里，不如让他给您讲讲他这次上阵杀敌的事？”

  “他那点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外祖父听都听腻了。”卫隆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沐云嫌弃了。

  “倒不如颖儿你说说，你这些功夫，这些能耐，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虽然外头都说是沐家的真传，这些年来深藏不露，自己也听得心旷神怡心花怒放，可沐云知道事实并如此。对于自家外孙女的这些功夫的来源，他其实还是有点想了解了解的。

  “对呀。”卫铮和卫隆也是不约而同道，面上的兴致并不比沐云少，“颖儿你给我们说说。”

  本想祸水东引，没想到最后火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卫颖早就想好了答案。自她决定将这些东西展现在外人面前开始，她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天。

  “王爷。”卫颖说出了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两个字。

  “王爷？”果然，大家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满打满算，从赐婚到现在，也不到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可听大家那绘声绘色的描绘，那水平怎么着也得有些年头的沉淀才说得通。

  “嗯，是王爷。”卫颖脱口而出，笃定地点了点头。

  “王爷说颖儿遗传了沐家的强大的血脉，又深得了卫家的优良……传承，资质尚且不错，且领悟能力也还算可以，也算得上练功的好手，悉心教导也是能学有所成的。”

  卫颖脸不红心不跳，将司徒诺搬出来做了挡箭牌。

  果然，她一说完，沐云和卫铮父子明显是基本接受了这个说法，虽然他们这十多年来未曾察觉她‘资质不错、练功的好手’的这一潜力，但本着对‘沐家的强大血脉和卫家的优良传承’的深信不疑，加上他们的离王爷确实有着过人之处，且武功高深莫测，自然是‘慧眼识英才’。

  这么想着，爷仨一时又觉得惭愧，这么多年竟没有发现自家姑娘原是这样一个好苗子。

  “好！好！将门必定是要出虎女的。外祖父原也是想着教授你武功的，只是你幼年身子孱弱，兴趣也不在这上，如今有所学，外祖父深感欣慰，也算是弥补了你母亲的遗憾了。”

  “你母亲自幼天资聪慧，且骨骼奇特，也是练武的一把好手，奈何却也是天生的孱弱，丝毫劳累不得，练武这样的事情，注定是她的遗憾了。”

  “好在，虽有遗憾，但好在惊喜也有。没想到你母亲竟在兵法谋略上有所造诣，根据前人的策论结合咱们沐家军的实战经验，竟也摸索编写出了兵法奇书——《百战奇书》。”

  “只可惜……”说到自己最为宠爱的女儿，沐云心头隐隐作疼，沧桑之色显而易见，眸中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一旁的卫铮也是仰天幽叹，悲伤瞬间便席卷而来，多年来他从不曾在外人面前提起，那是他不敢触碰的脆弱。

  卫铮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大手攀在卫隆的肩上，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卫隆刚才还神采奕奕的脸也是瞬间就蔫了下来，整个人垂头丧气，现场气氛一下子便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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