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下到了临近下班的时间点，上午欠下的一笔债，找上了门来——

  “想姐你好，我想……”那人走到程云想身旁，见她正在忙碌，没敢大声，小心翼翼地说话。

  程云想的确忙碌，忙得头也没抬，“报销的单据先放桌上，东西压一压，联系方式写便利贴贴上面，明天看了有问题就会联系你，没联系就是过了。纸笔自己在桌上找找看。”

  这一段话，程云想说得顺溜无比，连磕绊都没有打一个，说完继续埋头看文件去了。

  身旁的人却没有乖乖照做，站在原地犹豫了下，还是挣扎地开了口：“想，想姐，是这样的，文件我上午放这里了，你说下午看过了给我答复，但是我等到现在马上要下班了，还是没有接到电话，所以上来问一下……”

  程云想闻言，这才从一堆文件里抬起了头来，看了看身旁站着的这个男孩子，记忆浮现了出来——

  “怎么样，刚才我说的那个错处你懂了吗？知道要让他们怎么更改了吗？”

  “我……我好像……”

  “这样吧，你把这份文件先留在这里，下午上班的时候我全部审核一遍，再让你拿回去改。”

  “真的？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姐姐，我今天第一天上班，第一次弄这样的文件，你放心，你给我指出来的错误我下回一定不会再犯的，谢谢你姐姐。”

  “没关系，谁都是从新手这样过来的嘛，不要紧，不用这么客气。”

  ……

  哦，还真是。

  程云想想起来了，中午为了不耽误去跟骆泽川的午饭时间，确实是揽了个活儿，可是下午这一投入，给忘了……

  可是他见程云想一下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以为她是生气自己来催了，忙解释说：“我我我，我不是说要催，想姐，我们主任问起来了，所以我就——”

  “不好意思，我一下给忘了，你坐吧，我现在帮你看。”程云想说着，已经动手去翻文件了。

  “好好好，谢谢谢谢，谢谢想姐。”他高兴得连声感谢，差点就要九十度大鞠躬了。

  “没事没事，你坐吧，没这么快好。”

  程云想坐着的座位，是一个L型的位置，右手边靠墙，身前一张桌子，左手同样一张桌子，交叉摆放，呈L型。墙壁和桌子，将程云想整个人围在其中。

  左手桌子外，并排放着两张座椅，方便对接其他同事、客户，相对的，也保护财务人员电脑的一些隐私性。

  程云想说完这话，恰好也找到了他上午放在这里的文件，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条，写着“后勤部蔡际中”六个字，下面跟着两行数字，是他的联系电话——座机和手机号码。

  只不过这字写的——还真是，有些笨拙的可爱。

  程云想将文件递过去，给他确认，“这个对吧，是你的那份文件吗？”

  蔡际中没敢伸手，怕没礼貌，就着程云想的手看了看文件，“是的是的，就是这份文件。”

  “嗯。”程云想点点头，没再有多余的话，低头专心看起那份文件来。

  刚刚看到眼时间，马上就要下班了，她得抓紧些才行，省得又要被人打电话催。

  只是——这份文件真的有些令人，额，焦头烂额。

  就在又一次将文件放在桌上，圈出错误之处时，程云想偷摸摸地瞥了眼这位蔡际中小朋友，这新人，可真是崭新啊，这么份文件能出这么多错，也是很神奇。

  可是他显然也很了解自己的实力，一直紧紧张张地盯着程云想批改他的文件。没错，就是批改，若是放在试卷里，这可能是份只能得一十八分的卷子，满分一百分的那种。

  “哟，还给加班看文件啊，想姐，你可真是好员工，好前辈呢。”章佳文背着她的小包包，下班路过程云想的桌前，依然一副揶揄的语气。

  程云想听了并不生气，反而笑脸相迎，夸奖她道：“佳文今天穿得好漂亮啊，这个包包也好看，跟你这一身衣服很搭，”说着，切换了八卦兮兮的表情，问，“有约会啊？”

  “哪有什么约会……”章佳文说了一嘴，但明显口不对心，随口说说的。

  看来今晚真有约会啊，还是个重要的约会。

  蔡际中仿佛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了，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紧紧张张地问好：“您您好，不好意思，我耽误下班时间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章佳文一下听到了敏感字眼，下意识反驳道：“叫什么‘您’啊，我是七老八十了吗？”

  蔡际中慌忙摆手：“啊，不是不是，我是——尊，尊敬——尊重，啊不是不是，我是……”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章佳文抬手打断了他，“你管她叫想姐，管我就该叫佳文姐，知道了吗？用什么‘您’啊，我跟她，我俩差不多大！”

  “是是是，我一定记住，佳文姐好。”说着，还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吓得章佳文就是一个后退，“喂喂喂，大可不必啊！”说着看向程云想，“你自己招惹来的人，看好他啊，别只教文件，别的也好好教教，别让他这么横冲直撞的吓人。”

  程云想看着他俩，笑而不语，没搭话。

  而蔡际中听完了，又是鞠了个诚意十足的大躬，“对不起佳文姐，都是我不好，跟想姐没关系的，对不起对不起……”

  “别了别了，我承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成功被蔡际中的鞠躬给吓得跑路了，直到走到门口了，还听到她在嘀咕：“这于依依，都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种人啊，也算她厉害……”

  这边，蔡际中挠着头转回身来，“想姐，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啊……”

  “没什么的，”程云想安慰道，“你佳文姐，就是嘴上厉害，人还是很好的，这些事她不会放在心上的。”

  蔡际中听到她这番话，算是放心了些。

  程云想这才接着提醒道：“不过，下次再见到她，可别再这样夸张地鞠躬了，不必要这样，咱们是在中国，又不是小ri本，整这些虚礼。”

  “是是是，想姐教训的是，”蔡际中满口答应着，“我一定记住。”

  程云想见他这般紧张的样子，又笑笑宽慰：“你也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情，坐下来吧，我给你讲讲这份文件。”

  “好的好的，谢谢想姐。”说着，连忙坐回了刚刚的位置上，倾身往前，方便听程云想给他指文件的错处。

  可是，就在程云想刚把文件放在了桌上，准备给他讲解，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骆泽川来电。

  “你等我一下。”

  “好的想姐。”

  赶紧拿过手机接了起来，“喂～”

  同样只是个“喂”字，这回带了些软绵绵的语气，听着就知道电话那头是个亲近的人。

  骆泽川也感受到了，一下子心头柔软，“是我，下班了吗？晚餐有想吃的吗？”

  程云想回答说：“没有诶，你决定好了。不过，我这儿还有点事，要迟一点过去。”

  “这样啊，”这三个字听起来有点点失落，但骆泽川很快恢复了正常语气，“那我先想好吃什么，点好餐等你，你快点回来啊。”

  “好，放心吧，很快了，”程云想应和着，又说，“那先不说了，等下见面说。拜拜，我挂了。”

  “嗯，挂吧，拜拜，mua～”骆泽川隔空送上一个热情的飞吻。

  但有外人在，程云想也不好回应，只好笑着说了句“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而后，专心致志地给蔡际中讲解起文件来。

  然而另一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被挂断了电话的骆泽川，不开心地瞪了瞪眼，但也只能是干瞪眼，做不了什么。生几分钟气，自我化解了也就算了，没办法。

  想了想，给喻进打了个电话，这小子，一下午没影，也不知道跑哪摸鱼去了。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而身在研发部的喻进打了个喷嚏，表示自己很无辜，哪有时间摸鱼，根本忙成狗，脑细胞都si了一堆一堆的了，好吗？

  但也终于察觉到手机正在震动，一看竟是川哥来电，忙接了起来：“喂，骆总。”

  “你在哪儿？在干嘛呢？”骆泽川上来就是两个问题，抛过来。

  喻进看了看四周，捂着手机走到更角落的位置去，“我在研发部呢，你不是让我来关怀关怀嘛，我晚上请研发部的孩子们出去聚一聚，川哥，你记得要给我报销啊。”

  骆泽川倒是十分不客气，表示说：“哦，那就要看你有没有什么，值得我给你报销的情报了。”

  “诶不是，川哥，我这也是为了公司的事啊，这一下午，我脑细胞都si得差不多了，你不能再压榨我的钱包了吧？川哥——”喻进哭诉。

  “行了行了，别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了，好像我什么时候真亏过你似的，赶紧干活去。”骆泽川真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小伎俩。

  “我……”喻进还想说什么，然而身后，人群已经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他察觉到，匆匆忙忙说，“川哥，他们出来了，我该走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行，挂了。”说完，骆泽川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不啰嗦。

  坐在座位上，骆泽川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又思考了会儿，这才起身，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骆总。”即使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秘书处依然人员齐整得很，尤其梁秘书，尽职尽责地端坐在位置上，见骆泽川出来了，起身问好。然后，等待他的吩咐。

  “嗯，梁秘书，早点下班吧，你不走他们都不敢回家呢，下班了，”骆泽川边说着，边往电梯走去，“我也下班了。”

  “是的，骆总。”梁秘书恭敬应着，望着骆泽川的背影，却是没敢动。

  钟允洁这时候走了过来，跟她咬耳朵：“梁姐，骆总最近好奇怪啊，下班也太积极了些，你说是因为……”

  后面的话，被梁秘书一个眼神，吞回了肚子里，没能说出来。

  “祸从口出，你还不懂？我是怎么教你的，少说话，多做事。”

  “是梁姐，我错了。”

  “行了，下班吧，骆总说了，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好的梁姐，我马上跟大家说。”

  说着，蹦蹦跳跳地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去了，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被训的事，一点没影响，听到下班比什么都高兴。

  梁秘书看着，摇了摇头，回去收拾东西下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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