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鸿远被父亲正式扫地出门后，他终于长脑子了。

  对韩玉茹的责骂连连道歉，心里却一直想着柳依依到底是谁的女儿。

  他几乎把所有的父爱都倾注在了柳依依的身上，倘若她真的不是自己的女儿，那他这辈子，算不算是白活了？

  还有司机老曹，哪怕自己给的工资没有比别人高多少，老曹这些年勤勤恳恳不离不弃，对家里的事记得比他都清楚，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了。

  “回家吧。”

  他疲惫的拉着韩玉茹上车。

  韩玉茹就算不愿意，可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也没有办法。

  上车的时候，她和司机老曹对视一眼，两人很快和往常一样，各自若无其事。

  柳依依偷偷观察着两个人，再看看垂头丧气的柳鸿远。

  聪明的脑子开始转动了。

  她很有可能，真的是司机老曹的女儿，而不是柳鸿远的。

  韩玉茹见柳鸿远自上车后就一直默不作声，就算是心虚，也还是瑄声夺人的质问他：

  “你不会真的信了真真那小蹄子的话吧？柳鸿远，你要是真信了，可就太伤了人。”

  她说着，眼睛又红了。

  柳鸿远耐着性子哄，“怎么会，那就是她诓骗父亲的话，我怎么可能相信。”

  说完又转头安慰柳依依。

  “依依，你不要听他们乱讲，你就是我柳鸿远的女儿，也只能是我柳鸿远的女儿。”

  “嗯，爸爸，我肯定是你的女儿。”

  柳依依拉着父母的手，从中撮合：“爸爸妈妈，我们不要被有心人离间了。”

  韩玉茹顺势将两人抱住，痛苦哽咽。

  三个人三个心思，柳鸿远沉默着安抚两母女，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回去之后，他就拿了柳依依梳子上的头发，老曹抽过的烟蒂，找了借口骗过韩玉茹，去了亲子鉴定中心。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

  这段时间他开始偷偷观察老曹和韩玉茹，越看越觉得两人之间有事，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疏离感，有时候甚至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至于柳依依，最近一直在画画，说要给自己办个画展。

  韩玉茹时不时的开始转换策略，买了水果点心让他去看柳正清，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拦在了门外。

  三天后，柳鸿远终于拿到了亲子鉴定结果。

  他甚至都不敢看柳依依和老曹的那一份，他拿着自己和柳依依的那一份，在外面走了不知道多少路，直到累的不行，才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打开。

  看到上面的结果时，他瞬间腾起。

  “无亲子关系。”

  这几个字如利刃划破他的眼睛。

  他又急不可耐的打开柳依依和老曹的那份坚定单……

  上天好似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这一天，大街上的人就看到一个穿着华贵，仪态斯文的男人，像是疯了一样手里拿着两个单子，在大街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韩玉茹在家里等的着急，不知道柳鸿远鬼鬼祟祟的出门去做什么了，电话打了无数遍也无人接听。

  直到晚上的时候，他才像个流浪狗似的回来。

  “你干什么去了，出去一整天也不知给个电话，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啊！”

  韩玉茹站在门口，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神里却没有什么温柔。

  柳鸿远怔怔看着她。

  好像在这一刹那，他才算真正的看清楚她，她的面容，她的眼神，明明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还能做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就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他手从兜里拿出来。

  竟然没有勇气将两份鉴定报告拍在她的脸上。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们娘俩。

  还没想好，不知道要怎么捅破真相，捅破之后又能怎么办。

  他走过去换拖鞋，韩玉茹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

  “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都没有了是我造成的？你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给你，你有想过吗？还是你们故意这样演戏给我们看，就是不想把家产给咱们的依依留一点？”

  韩玉茹喋喋不休，柳鸿远只觉得自己耳朵轰鸣，没有力气应对。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韩玉茹头一次这样被柳鸿远忽视，十分不满，用力推了一把正在换鞋的他一把。

  柳鸿远一只脚离地，这一推，整个人就摔了出去，狠狠撞在一旁的柜子上。

  柜子上摆着各种玻璃陶瓷的酒杯，这一撞，叮铃咣啷的落了一地，有不少砸在了柳鸿远的身上，脸上。

  他整个人窝在柜子和墙中间，看上去十分狼狈。

  韩玉茹也是吓了一跳，捂嘴惊叫一声，“你，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就轻轻碰了一下而已，快起来吧。”

  毫无心疼的，她弯腰去拉柳鸿远。

  “爸妈，怎么回事！”

  柳依依听到声音出来，看到满地狼藉和脸色不好的父母，翻了个白眼。

  “干什么这是，能不能好好过了，吵死了，我在画画，不要出声打扰我！”

  说罢，看都不看地上的柳鸿远一眼，转身回房，重重的关上了自己的门。

  柳鸿远后脑勺抵着墙，眼眸垂着，双下巴被挤成了三四层，忽然觉得浑身无力。

  “你起来呀，你笑什么，鬼上身了？”

  韩玉茹见自己拉他，柳鸿远都不动一下，脸色冷冰冰的，嘴角却勾着一丝冷笑，看着怪吓人的。

  索性不拉了，后退一步开始职责。

  “你自己挣不来家产，出去一天也不知道干什么了，回来就给我甩脸色，柳鸿远你什么意思？我一辈子跟着你，临了临了了，还住进这样的小房子里吃苦，你还这么对我。”

  说着话，人已经开始哭起来了。

  要是换作以前，柳鸿远肯定会自责的哄她了。

  现在，他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

  挣扎着起身，柳鸿远有一种心死了的绝望。

  “你干什么？你要死了你这个人，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韩玉茹被他这样盯着，心里一阵发毛。

  “韩玉茹！”

  柳鸿远大吼一声，将抬手又要掐自己的韩玉茹吓得一个哆嗦。

  韩玉茹刚要撒娇耍赖，就看到柳鸿远从兜里掏出几页纸丢了过来。

  “你居然骗我，韩玉茹你竟然骗我！”

  柳鸿远撕心裂肺的大吼。

  “我骗你什么了，我骗你什么了，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年纪轻轻就跟了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操劳付出，我骗你什么了了！”

  韩玉茹说的理直气壮，很像那么回事。

  柳鸿远忽然冷笑起来，指着掉在地上的报告说：“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真的只跟了我一个人？依依到底是谁的女儿，你自己不知道？”

  韩玉茹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捡起地上的亲子鉴定。

  两份鉴定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了柳依依和柳鸿远以及老曹的关系，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开始颤抖。

  但是很快，她眼睛一转就强硬起来。

  “柳鸿远，你还是相信他们说的话了是不是？你去的什么破地方做的检测，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们肯定弄错了！”

  柳鸿远见她还要巧言令色，气的呼吸不畅。

  “你们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我竟然都没有发现，我……韩玉茹，你都干了些什么！”

  给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算了，女儿的亲生父亲还天天生活在自己的身边，领着他的工资，参与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

  说不准，在他不在的时候，韩玉茹和他还……

  柳鸿远根本不敢往下想，眼睛充血的瞪着韩玉茹，恨得咬牙切齿。

  他被骗了二十几年！

  头顶的绿帽压下来，几乎要将他压的无法喘息。

  韩玉茹见事情败露，也藏不住了，索性不装了，“是又怎么样，依依终究喊了你二十几年的爸爸，这些年的父女情，是真的！”

  “那你呢？韩玉茹，我柳鸿远这么爱你，你背着我和别人搞在一起……”

  柳鸿远的状态几近疯癫，平日里的斯文彻底被丢开。

  “不不，不是背着我，你是跟我在一起之前就和他在一起了，韩玉茹，你们，你们一起骗我，你们一起骗我，骗了我这么多年！”

  越说越气，他怒吼着冲过去，双手掐住韩玉茹的脖子，充血的眼睛里怒火难平。

  “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好歹毒的心肠，韩玉茹你好歹毒的心肠！”

  “啊啊啊啊……”

  韩玉茹被掐着脖子，双手双脚死命的挣扎着。

  很快两人就闹倒在地上，她疯狂摔打，房子里的家具摆设被弄得七里哐啷，倒的倒，碎的碎，动静越来越大。

  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柳鸿远，此刻像是真的要掐死他。

  韩玉茹她终于怕了！

  这个男人把她捧在手心里几十年，这一刻面目凶狠的陌生骇人。

  她奋力吼着，叫嚷着让房间里的女儿出来救她。

  柳依依没有得到家产，又意外得知自己很可能不是柳家真正的千金，心情也很不好，刚才看到父母吵架，回屋后带上了耳机开始画画。

  激烈的ＤＪ旋律，掩盖了不少外面的嘈杂。

  终于在韩玉茹努力制造的大动静下，她终于听到了不对劲。

  摘掉耳机跑出来，就看到自己昔日里相爱和睦的父母缠斗在一起，柳鸿远更是骑在韩玉茹的身上，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一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样子。

  “爸，爸，爸爸，你快放开，那是妈妈呀！”

  柳依依整个人都慌了，跑过去奋力将柳鸿远推开，拉起韩玉茹。

  “妈，妈你没事吧？”

  韩玉茹大口大口喘着气，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后，第一句话就是：

  “快，快给你曹叔叔打电话，让你曹叔叔上来！”

  司机老曹早就用韩玉茹给的钱，在这个小区里给他们置办了爱巢，离得不远，就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的隔壁单元。

  “你还敢提他，韩玉茹……”

  柳鸿远被推的撞到墙上，听到这句话再也不淡定了，再次朝韩玉茹扑了过来。

  柳依依奋力阻挡，但是发疯的柳鸿远已经不是她能阻拦的了。

  没办法，她找了时机回房间给老曹打了电话。

  又回来劝架。

  韩玉茹这些年保养的珠圆玉润的，身体丰满，相较于柳鸿远显瘦来讲，体格上竟还能抗争一二。

  再加上柳依依，三个人撕扯在一起。

  几分钟的功夫，老曹就自己按了密码进屋了。

  看到眼前景象，也是震惊不已。

  顾不得其他，护住韩玉茹和柳依依要紧。

  老曹体格健硕，又常年健身，比柳鸿远这个看似柔弱书生形象的人不知道强壮多少倍。

  “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上好好劝说，手上的力气确实一点都不小。

  “老曹，他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韩玉茹被扯着头发，脖子上也是各种青紫伤痕，看上去狼狈不已，老曹一阵心疼。

  听到这句话，更是一下子都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向来斯文儒雅的柳鸿远会发这么大的火。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不是劝和的事了。

  这样想着，他手上一用力，将柳鸿远整个人摔了出去。

  “啊——”

  “砰！”

  柳鸿远整个人像是一件破烂衣服一样，撞在了装潢奢华的电视墙上，落下来的时候，脑袋重重砸在了大理石台面。

  顿时鲜血横流。

  “啊！”

  韩玉茹和柳依依两人吓的捂住嘴巴。

  将人甩出去的老曹见状也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试探鼻息，人还活着。

  “快，快叫救护车吧。”

  柳依依吓得浑身颤抖，抱着韩玉茹说。

  “可是，可是……”

  韩玉茹一时间也有些六神无主，转头看向老曹。

  “还是得送医院，反正现在他的财产基本上都在依依名下，知道了也不要紧，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老曹喘着粗气，气定神闲的拿出手机打120。

  柳依依呆滞的眼神从柳鸿远身上转到韩玉茹身上，又看看朝夕相处的司机老曹，颤抖着问：

  “妈，我真的，真的是……”

  韩玉茹看也瞒不住了，便点头承认了。

  老曹挂了电话，一脸慈父表情的看着柳依依，期待着她能叫自己一声父亲。

  柳依依看看两个，心情复杂，有一种从天堂跌到地狱的绝望。

  柳鸿远好歹是世家公子，即便是现在不被柳家承认，那她也是柳家货真价实的千金。

  她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是一个司机的女儿。

  老曹没等到一声“爸爸”，换来的是柳依依痛苦的哭声，她捂着脸，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事，孩子还需要时间接受。”

  他自我安慰着，上前将韩玉茹搂在怀里，“阿茹，吓到你了吧。”

  心爱的人的一声关心，一下子就让韩玉茹脆弱了下来。

  她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害怕委屈感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哭的好不娇弱。

  柳鸿远从疼痛中苏醒过来。

  他虚弱的躺在地上，掀开眼皮，就看到自己用了多年的司机，搂着自己的娇妻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

  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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