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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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的指针停留在深夜一点,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台倾撒于鹅绒地毯上,未合拢的窗户缝隙挤进几缕寒风将轻薄的窗纱吹起飘舞。
刹那间,月光勾勒出卧室内两人的轮廓,树丛不时传来的簇拥声倒也平添了几分静谧。
雇佣兵沉默的凝视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眯眸陷入沉思。
裘克,你在做什么?
心中无声的询问,对方灼热发烫的指尖死死的扣住萨贝达的手腕不断收紧,尖锐的指甲嵌入皮肉刺穿表皮遗留下带血划痕。
沉睡之人本就蹙起的眉宇仅差拧成绳结,额角冒出的冷汗和不时冒出的痛呼明显就是一副深陷噩梦的模样,任谁听了都会有所感触。
但这些没有引来萨贝达的怜悯,他反而有些好奇这个在游戏中疯癫成性的男人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倏然,嘴角咧开恶劣的笑,萨贝达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掀开裘克的面具……
他凝视着对方阖起的双眸,即便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裘克的真容,但也是他第一次在对方没有任何反抗的情况下——近距离观察到裘克的脸。
颤抖的长睫如尚在消融的轻雪,即便是下扬的唇线也不忘涂抹上微笑的彩绘,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滋味。
分明裘克现在是跟之前实验过程中同处屋檐下完全一致的妆容,可萨贝达还是怔愣住了。
原本应该充斥张扬表情的人,现在表情充满了肉眼可见的痛苦和折磨。攥紧的指尖仿佛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已然是没有安全感,连呼吸都是颤栗的。
现在的裘克脆弱的像是张薄纸,可以任人蹂躏。
萨贝达幽蓝色的眼眸烁过异样的悸动,在月色下熠熠生辉。裘克这副模样潜濡默化的触碰到了萨贝达内心深处的某道弦。
同样是毫无安全感,没有可以依靠寄托的人,更没有为之驻足的避风港。但萨贝达不一样,他不会将脆弱的一面暴露,即便是危在旦夕。
他在英军眼中是骁勇善战的尼泊尔雇佣兵、是杀伐果断毫无纰漏的战斗兵器、是征战于最前方能够随时弃如敝履的踏脚石。
他早已将灵魂埋没于战场,连同杀戮一同沉沦的——他从不信任任何人。
或许也曾幻想过,不过是童年时期可笑的美梦,随着残酷的现实化为乌有。情不自禁间,萨贝达缓缓回握住裘克泛白的骨节,做出这个动作时连他自己也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直到看见睡梦中裘克无意识展露出的表情后,萨贝达瞳孔微缩。
只见裘克蹙起的眉头松懈,阖起的双眸眼尾上挑,泪水沾湿的羽睫在月光的映衬下宛如海面般波光粼粼,像是融化的冰山泉水。
那是不加掩饰、没有任何杂质的——发自真心的笑容,连厚重的妆容都无法掩埋这份意料之外的悸动。
萨贝达不得不说,裘克不含戾气虚假、纯粹的笑起来,确实比那张哭泣脸更加赏心悦目。
说起来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呢?萨贝达无奈的想着。记得一个小时前,他背着裘克来到监管者宿舍——当然并没有绕正门。
毕竟监管者他们并不欢迎外来者的闯入,更别说是每局游戏都让他们头疼的雇佣兵。所以理所当然的,萨贝达背着裘克顺着花园的后庭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二楼。
没错,背着个成年男子爬上的二楼,不得不佩服萨贝达的臂力,好在裘克的房间也不高。
监管者的宿舍相比较求生者固定装潢的房间来说,更具个人特色。
比方说现在萨贝达眼前看见的装修,是以红黑条纹色调为主的,角落丢放的独轮车以及马戏团最常见的杂耍球,床头柜上的相框内照片唯独被撕毁边角处的人物,独留下三人的合照。
书柜上没放什么书籍,倒是有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八音盒。倒也井井有条,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杂乱无章。
萨贝达微微阖眸,伸手解开刚才怕裘克摔下去而用对方围巾捆绑住的——裘克的手腕。
把人安置在床铺盖上被褥,之后佣兵理所当然的在对方的房间里翻找可以用的药品,结果拉开床头柜只找到了处理伤口用的外用药。
既然没有退烧药就只能物理降温了,萨贝达原本坐在裘克床边这么想着,刚起身就被不断嘟囔的裘克抓住了手。
然后就发生了现在的这件事。
“……裘克,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在梦中有这样的举动?准确来说是梦见了什么让你如此畏惧的同时,却又感到温暖。
说来自己也不是他的保姆,为什么要帮他物理降温。他完全可以将裘克抛给他的同僚然后当甩手掌柜,何必多此一举。
想到这萨贝达抿唇试探性的松开手,果不其然裘克还是死死的抓着他,生怕自己离开似的。
这种被人害怕失去的滋味,从未体验过。萨贝达难得感到有些感慨惆怅。
“裘克,我只是去给你拿条毛巾,松手。”
最终还是认命,萨贝达平复情绪深呼吸的放轻语气试图与裘克进行沟通,这简直是他进入庄园以来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的跟人说话,尤其是屠夫。
如果其他求生者在场绝对会因看见此场景而大跌眼镜。
佣兵在他的同伴眼里是冷漠无情、睚眦必报的。同样也是可靠的,最稳妥的救人位。
在初入庄园那次,裘克那局违规后萨贝达终于肯收敛自己的戾气和锋芒,主要原因还是惩罚制度太麻烦,他懒得再看手册。
但同他进行交流极其的困难,雇佣兵的态度异常恶劣且戏谑,阴晴不定。他可以对你不温不热,也可以时不时对你冷嘲热讽。
没人看得透萨贝达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他天性铁石心肠。他就像戴着透明面具般无法触碰接近,更别说了解。唯一可以确信的一点就是,千万不要去招惹他,省得被报复。
“唔……”
裘克难受的撇过头,异常的体温将他本该毫无血色的惨白皮肤染成粉红,体力消耗殆尽没有获取充分的休憩使得他终究还是力不从心的松开了手,萨贝达瞥了几眼裘克确认对方好像是睡着了才放心的提步走向浴室接水。
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所以他想早点结束回去。
冰凉的毛巾被动作生疏的人放置在头顶,萨贝达蹙眉开始思索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
裘克在梦里也不老实,总是胡乱的说些梦话,未曾想过对方会像孩童般聒噪扰人。萨贝达被裘克含糊不清的嘟囔声鼓捣得愈发烦躁,索性就不假思索的伸手捂住了裘克的唇瓣。
“总算安静了。”
自言自语道,萨贝达捂额坐在床边假寐,凌晨总是伴随困意来袭,他也不例外。
静谧的环境中仅存的是萨贝达平缓的呼吸声以及裘克小幅度摩挲被褥的声响,阖眸后感官被无限放大,佣兵感觉到有灼热的气体正源源不断的倾撒在自己的指节上,那是裘克的呼吸。
原本萨贝达还觉得没什么,中途给裘克换了条毛巾后继续捂着,打算再过一会就离开。
凌晨三点,就算再有精神萨贝达也想睡了,他缓缓闭眼刚打算小憩一会,结果手心处传来的湿热触感和一闪而过的痒意迥然将萨贝达惊起。
他蓦然抽回手睁开眼,像是被熨伤般不敢置信的撇向裘克。那双蔚蓝色的瞳孔里如同被抛进石块的池塘般泛起阵阵涟漪。
他起身后退几步,心中五味杂陈,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
裘克舔了萨贝达的手心。
始作俑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只是挪了挪身体翻身背对着萨贝达。独留下萨贝达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窗口处的晚风卷起他褐色的发丝飘动,彰显着主人的意乱情迷。
不久后,萨贝达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凝视着裘克的睡颜,他脸部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遂低咒了两句。咂舌俨然跨上窗台一跃而下,朝着求生者的宿舍狂奔离去,背影莫名有些落荒而逃的错觉。
他今晚估计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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