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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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善儿女之间的关系,任重而道远。
不过目前看来,只要扶苏足够配合,小崽子们还是很好忽悠的。就是扶苏经常反复横跳,时不时折腾一下弟弟妹妹,导致前功尽弃。
唉,爱子的醋劲要是小一点就完美了。
秦王政想了想,觉得不太现实。要是不爱吃醋,扶苏就不是现在这个扶苏了。
随他去吧。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
秦王政将此事抛之脑后,与扶苏闲谈起了别的。
暮食过后稍稍加了一会儿班,今[ri]的工作就完成了。扶苏回太子宫去[chou]查孩子们的课业,秦王政则去进行[ri]常练武。
他白[ri]里没有时间,也只能晚上练一练强身健体。也不需练太久,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即可。
有太子和两位相国协助处理政务,这点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练武过后是夜宵时间。
天子一[ri]四食,秦王政没去管周天子每一餐的进食时间,照着自己的[ri]常作息定了膳食。
但说是一[ri]四食,其实远不止。
毕竟早朝之前要吃点东西垫肚子,下朝回来要用正式的早膳。午间是午膳,傍晚有暮食,夜里有夜宵。
爱子总担心他吃不饱,半上午或者半下午时,总会叫人送上茶点。
今[ri]宵夜也是太子亲自吩咐的菜式。
秦王政看着桌案上的餐盘,心想扶苏怎么总能[chou]出空来关注这些小事,也不嫌累得慌。
侍者见王上不动箸,小心翼翼地询问可是菜品不合[kou]味。
因为是夜宵,太子担心王上身体,准备的都是比较清淡的饮食。但王上和太子一样[kou]味偏重,其实不爱吃这么健康的东西。
秦王政执起筷子去捞汤饼:
“尚可。”
练武之后确实有些累了,汤饼好消化又能垫肚子,太子确实用了心。
秦王政回忆了一下太子平[ri]里夜宵吃的都是什么,没想起来。
他的一[ri]数餐都有爱子把关,但爱子的膳食他一般不太过问。
毕竟父子俩总是一起用餐的,吃的时候就能看见了。而且膳房那边也不敢给太子胡乱做吃的,总会提前询问夏无且的意见。
秦王政吃完汤饼问道:
“太子今晚用的是什么?”
侍者不知,遣人去太子宫询问。
往常太子会在章台宫陪伴王上到休息的时间再离开,所以夜宵也一起吃了。有王上亲自盯着,根本不怕膳房那边阳奉[yin]违。
今[ri]太子不在章台宫,侍者怀疑太子宫那边不一定有夜宵。阖宫上下只有王上和太子有夜宵吃,膳房可能并不知道太子今[ri]提前回了太子宫。
尤其今[ri]摆到王上面前的夜宵和平[ri]里分量一致,明显是包含了太子那一份。
侍者都做好自己派去的人见到太子饿着肚子的场景了,心里开始为膳房默哀。王上可不管那些
,你们让太子饿着了,就是你们的错。
结果小宫人传回来的消息却是:
“听守门的侍卫说,膳房送了炸过的[rou]饼进太子宫。()”
秦王政:?
秦王政立刻搁下筷子起身往外走:
膳房怎么夜里给太子上[rou]饼??[(()”
还是炸过的,这是夜里能吃的东西吗?扶苏今晚难得跑回去看孩子,敢情是偷吃去的?
路上,秦王政得知了扶苏的作案过程。
先是跑去太子宫[chou]查孩子的功课,然后问孩子们饿了没有,要不要再吃点宵夜。
平[ri]里几个孩子只能吃三餐,不过夜间饿了还是会有点心吃的。只是侍者盯得严,只给上好克化的食物。
今[ri]父亲在,又微笑着鼓励他们大胆点餐,于是他们就点了炸[rou]饼。
膳房不知道太子也在,听着小祖宗们非要吃这个,只好做了一小份送去。只有一碟子,四个硬币大小的[rou]饼,简直不能称之为饼。
剩下的点心倒是正常的,吃了不怕孩子夜里积食。
然后这四个小[rou]饼就被扶苏以“你们年纪小肠胃不好,夜里不能吃这个”为由没收了,自己一[kou]一个。
说起来扶苏都好几[ri]没吃到炸物了。
自从扶苏告知了菽(大豆)可以榨油之后,贵族们就再不缺油吃了。油炸的做法也是扶苏重生后带回来的,好吃是好吃,就是对健康太不友好了,他自己反而不许多吃。
前段时间扶苏吃多了凉的闹了一回肚子,于是连带着炸物这类重油的东西也不许吃了,实在叫人难过。
今晚虽然只吃到了四个小饼,也总比没有要好。
扶苏无视了四个孩子幽怨的目光。
琼琚年纪小,怎么能天天想着吃炸[rou]?小小年纪就这么馋,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扶苏于是教育长子桥松:
“你看看弟弟,他还这么小,你做兄长的怎么能点炸[rou]饼做宵夜呢?宫中也没有短过你们的吃食,想吃白[ri]里再吃。”
桥松:那你倒是自己别吃啊!
秦王政进殿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被他气笑了。
“难道宫中短过太子的吃食?要你大晚上的去抢孩子的东西吃?”
扶苏心理素质极佳,乍然听见父亲的声音也不慌。
他无辜地回头:
“父亲怎么来了?我正教育孩子呢。”
心里则在盘算是谁告的密,他才刚吃完怎么父亲就知道了。寻常父亲从不问这个的,就算暴露也应该在许久之后,那时他都收拾干净了,死无对证。
秦王政心道就你还好意思教育孩子。
他的目光在桌案上扫了一圈,定格在唯一空着的小碟子上。碟中还残留了一些底油,一看就是犯罪证据。
秦王政挑眉:
“解释?”
扶苏垂头认错:
“父亲,只这一次。”
而且父亲说的不对
() ,本来就是膳房不给他做炸[rou]吃,确实短了他的吃食啊。所以他帮儿女吃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秦王政不好在孙辈跟前教训儿子,示意扶苏跟他走,这个账一会儿回了章台宫再算。
舜华见祖父要离开,着急地请示道:
“祖父,我们可以再要一叠[rou]饼吗?”
方才他们就想补一碟的,但是父亲不让,说小孩子晚上不许吃这个。
其实是扶苏怕再要第二次会迅速暴露。
听到傻女儿问这个问题,扶苏知道她没戏了。不仅这次没戏了,以后夜里再想吃也没戏。
果不其然,秦王政冷酷地拒绝了:
“不可以,你们年纪小,夜里不能吃这个。”
说着还叮嘱侍者:
“[ri]后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孙他们,谁吩咐膳房做这些都不许答应。”
舜华晴天霹雳。
扶苏心道你祖父之前都没想起这茬,就你傻乎乎地主动提。本来这个叮嘱可能只针对他这个太子,现在好了吧,全太子宫都被没收了点菜权。
挺好的,要倒霉就全家整整齐齐。
扶苏幸灾乐祸地被亲爹拎走了,哪怕回到章台宫被父亲念叨了许久他也不痛不[yang]。
他吃都吃了,已经满足了[kou]腹之[yu]。就是份量少了点,没吃过瘾。
这么点炸[rou]怎么可能吃坏肚子?父亲就是太小心了,都怪夏无且危言耸听。
第二[ri]早上。
扶苏窝在被子里俊脸苍白,苦大仇深地看着侍者端来的药碗。
早朝他没去,因为着凉腹泻。
秦王政下朝回来亲自盯着他喝药:
“寡人昨晚说你你还不以为意,今[ri]肚子疼了吧?”
扶苏小声反驳:
“那是因为着凉,和吃炸[rou]饼没有关系。”
他昨晚嫌热踢了被子,然后就着凉了。
寻常不至于如此,可前几[ri]不是才吃多了凉的闹了回肚子吗?身体虚弱还没养好,又着一回凉,于是就病倒了。
秦王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等你好了,晚间陪朕一起习武。”
以前扶苏也陪他习武,但运动量很小。达道了最低要求的两刻钟之后就怎么都不肯动了,宁愿坐在旁边看父亲折腾。
扶苏:!!!
扶苏据理力争:
“父亲,我只是肠胃不好,喝药调理就可以了,习武不能健脾胃的。”
秦王政不听:
“习武之人少有肠胃不适的,说明习武对肠胃好。”
习武之人何止是肠胃大多没什么问题,他们其他方面也很少生病。这和习武健胃没关系,纯粹是人家身体素质高。
秦王政听完儿子的长篇大论,总结道:
“所以你更应该好好习武,这样就能一次[xing]解决所有的体弱问题了。”
最终,扶苏也没能躲过锻炼身体,甚至还要额外喝苦药。
由于又生了一场病,扶苏的膳食被一减再减。更多食物被列入了不能吃的清单,比之前还惨。
病中的太子殿下没什么[jing]神,秦王政干脆不让他处理朝政了。提前把李斯提溜出来帮自己干活,太子就好好修养。
李斯没想到太子生个病,自己居然能天降机遇。虽然很不厚道,但他还是很惊喜。
不过去了章台宫才发现,他只是去给蒙毅打下手的。
蒙毅才是那个接替了太子殿下一部分职责的人,需要处理一些不重要的奏折,然后将其中内容告知王上。而李斯,则是替蒙毅查漏补缺的。
李斯:原来不是我要飞黄腾达了啊。
看来想提前接触相权没那么容易,还是得把王绾拉下来。
李斯干劲满满,决定好好表现。让王上看到他有多能干,这样才不会再被旁人中途截胡。
老实干活的李斯还是很有用的,跟蒙毅配合得不错。但他们再怎么配合,也不如一个太子好用。
秦王政看着到夜间也没处理完的奏折,万分想念太子活泼健康的时刻。
顺便嫌弃地看一眼李斯。
李斯:?
不是啊王上,我效率低是因为我没有经验,王上你相信我,我以后肯定特别能干!
李斯遭遇到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他怀疑自己要是不赶紧拿出点真本事来,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有太子殿下珠玉在前,他们这些臣子真是很难做。
还有,王上为什么只嫌弃他不嫌弃蒙毅?这不公平!
李斯回府之后就发愤图强,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自己还能靠什么立个大功。
处理奏折的能力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超过太子的,毕竟太子都陪着王上处理了好些年了,经验十分充足。
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统一文字、度量衡、车同轨这些已经开始推行了,虽然没有下达正式的文书废除原本的文字等,但那只是名义上的事情而已。
废分封这个现在还不能提,要等大一统。律法也修订过了,他李斯现阶段还能做什么呢?
李斯算了算自己的功劳,觉得不太够。
这些如果是他一个人的功绩,他肯定能飘上天。奈何王上和太子也早有此意,就显得他李斯不够独特了。
虽然换个方向想,他李斯居然能和两位君上脑回路对上,说明他比旁人都更有远见。但是,和君主撞了思路还是很容易叫人抑郁的。
你想做的,君主比你更先提出。你从一个提出优秀建议的人,变成了一个只能执行的人,档次一下子低了很多。
执行谁都能做,建议却不是谁都想得到的。
李斯完全不知道他家太子是重生的,拿着[ri]后的成就挨个套给现在的大秦。所以大秦的缺漏都被太子补上大半了,在现有的基础上想建功可不容易。
即便如此,身为千古第一相的李斯苦思冥想好几天,还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切入点。
数[ri]后的早朝。
李廷尉[jing]神抖擞地出列:
“启禀王上,臣有一计可安百越。”
秦王政十分意外:
“哦?说来听听。”
扶苏可没跟他说过李斯上辈子提过什么“安百越之计”,他这是压榨出李斯的更多潜力了?
王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斯。
这家伙一个廷尉搞得和相国似的,考虑得是不是太多了点?野心不小啊。
李斯无视了王绾警惕的眼神,将自己的计策娓娓道来。
作为法家弟子,李斯最擅长的就是建立法度。规定统一的文字、统一的度量衡这些,其实就是法度严明的体现。
纵观李斯的功绩,基本都和法与规则脱不开关系。
于是李斯便想着,中原人能用律法来管理,为何蛮夷不行?任何群体都有他们自己的生存规则。之前不行,只是因为中原的律法不适合他们而已,不代表以法治国本身有问题。
李斯决定以百越作为试点。
如果百越这边尝试成功了,或许就能修修改改推行到匈奴那边去,只要提出的律法是符合匈奴族群习[xing]的即可。
他表示,百越之民习惯了在山林中的游猎生活,很难用现存的秦法约束他们。大秦不妨专门为百越制定合适的律法,施行一国两律的政策。
“百越可以先保留部落制的生活方式,不强令他们改变。大秦制定新的规范,禁止他们互相攻伐和侵犯中原庶民。之后再慢慢普及中原的教育和技术,一点点教化百越之民。”
等过个三五代,百越人自然也会习惯男耕女织的安稳生活。而不是去山林里朝不保夕地采摘野果、猎杀野兽果腹。
秦王政听得十分认真。
一个国家施行两种不同的律法制度,确实很大胆。要是搞不好的话,可能会引起庶民的不满,认为凭什么别人比他们宽松。
但秦国之前其实已经这么做过了。
关中秦人沿用严苛的旧律,新收复的三晋则使用宽松版秦律。目前还没有生出乱子来,因为关中也在慢慢放宽限制,到大一统时就能与三晋持平。
可百越那个不同,百越的律法至少要延续几十甚至上百年。而且习惯了那种律法的百越人,以后能接受律法变革为严苛的中原秦律吗?
李斯认为可以徐徐图之。
每年加一条,一点点地往秦律的方向修改。先从不起眼的律法开始,不会涉及到庶民的利益,他们的反抗就不激烈了。
而且在新条律增加的同时,还可以辅以其他好处。比如像之前颁布新田税制度时,给予部分贵族一段时间的免税优惠。
另外还有一个手段则是借势。
发生了某个案件时,顺势推出与之相关的条例,告诉庶民这是对原律法的补充。以舆论分析的方式宣传补充条例的优越[xing],告诉庶民增加这个条例是为他们好,而不是官府故意限制他们。
有现成的案子摆在跟
前,庶民自然没法反驳,说不定还会很欢迎。
当然,这一整套流程里最重要的,还是得先制定出适合百越民情的律法。
早朝后秦王政留下重臣一同商议细节。
李斯拿着自己问商队要到的资料,细细与众人分析起来。
部落制的百越地区暂时还不习惯国家管理,那就先保留部落模式,然后以合作的方式派出官吏协助。
一开始不要派太多人过去,免得他们生出逆反来。
“一部分差役是过去维护治安的,一部分小吏是过去协助管理的。给每个部落划分自己的领地范围,小吏负责在双方部落起冲突时进行协调,以及在部落里传授各种先进技术。”
总会有人愿意尝试农耕,而不是维持游猎的。
农耕累人,看起来好像不如采摘和储存现有的食物方便。但山林里物资再丰富,冬[ri]也是难捱的。
耕农数量增多,部落人[kou]也会增多。再加上部落间冲突的减少、游猎采集活动的减少,都会有更多的人存活下来。
人一多,原本的部落首领就很难管束他们了。
部落制的落后就在于只能管理小型的社会群体,人多了就必须得上律法道德进行约束。
那个时候,就是秦吏发挥作用的时候。
把部落酋长变成村中里正,部落模式转变为更稳定安全的村庄模式。
一个部落住不下后总会慢慢分裂成很多个小村庄,酋长一个人很难管得了分出去的那些,所以村庄会出现新的村长(里正)。
里正是秦国的基层官吏,分出去的村庄想要得到秦国承认的名分、获得秦国的技术支援,就得主动配合秦国的工作。
已经在原部落习惯了那些文明社会好处的部落不会愿意回到野人模式,所以他们肯定会妥协的。
李斯大胆发言:
“这一招也能用在匈奴人身上!”
等打服了匈奴之后,就让匈奴保持游牧部落的局势。给他们划分[cao]场,不许互相侵犯。
[cao]场不能搞农耕,却可以学其他技术,依然要依靠大秦。
“部落之间要是开战,无论谁胜谁负,先动手的就要受罚。部落可以派人来大秦告状,查验之后,大秦替他们做主。”
太子曾经说过,即便全歼了匈奴,以后也会有别的游牧民族占领这广袤的[cao]原,再重复一回灭匈奴的战役。
与其如此,倒不如收编匈奴部落。
用中原的文化将匈奴人洗脑成大秦人,让他们认同自己是大秦子民,他们就不会生出反叛之心。
而在洗脑成功之前,就以绝对的武力让匈奴成为大秦附属,习惯有事先请大秦天子做主。
无论是替匈奴伸冤也好,还是匈奴的单于更替也罢,都得秦王点头。
王绾惊愕地看向李斯: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匈奴如此不服管教,他们如何愿意被大秦支配掌控?
李斯却断言:
“没有利益收买不了的人,更何况匈奴还打不过大秦。”
现在长城已经在修建了,匈奴很难入侵中原。但他们还没死心,可能会聚集起来合力攻打秦国边境。
只要这场举族之力发起的战争失败了,把匈奴打得元气大伤,他们失去了反抗的资本,那一切都好说。
最好是匈奴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有本事的枭雄都死绝了。为了活命,这些老弱不得不依附大秦。
一开始他们人数少,大秦能轻松掌控。后来即便人数多了,却已经对大秦形成了依赖,想独立出去已是不可能。
王绾承认李斯画下的蓝图很诱人。
不过他觉得这个条件太苛刻了,要先把匈奴有生力量歼灭,再努力教化。
万一教化没成功,大秦就是养虎为患。匈奴借着大秦的手恢复元气,又能反咬一[kou]。
李斯其实心里也有点打鼓。
这招从没人试过,自古以来匈奴好像都是无法教化无法同化的种族。
历史上要到汉朝中后期,才会出现汉天子决定匈奴首领谁来当的情况。而帮游牧民族划分领地这个,更是远在清朝才实现的[cao]作。
清人自己是游牧出身,更懂[cao]原人的生活习[xing]。所以他们用这个手段安抚住了蒙古各部,让蒙古成为大清的北部边防,一直到后世都没有叛出。
之前的朝代对游牧民族了解不够透彻,而且天然的仇恨让中原宁愿选择武力清理。结果却是赶走一族又来一族,内迁融合也是一样的。
南北朝时期北方五胡作乱,匈奴靠着和汉人通婚彻底融入汉族之中,再无匈奴了。
结果呢?结果是[cao]原上又出现了柔然、契丹等等。
这么大一片[cao]场怎么可能一直空着?
不能想着只解决眼前这一个种族,而是要防着它们没了之后,别人再跑过来继续侵犯边疆。
秦王政沉思许久,点头:
“爱卿说的有道理,便是全灭了匈奴,北边诸戎也会有[ri]子难过的部落迁入北方[cao]原。时间一长,又是新的‘匈奴’。”
说着他想起什么:
“这是太子同你提的?寡人缘何不知?”
李斯:……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酸酸的?
李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他怎么能比王上更早知道太子的想法呢?他们父子之间肯定是没有龃龉的,那就是臣子的问题。
李斯立刻找补:
“当初是太子随[kou]一提,并未太过放在心上。臣却不敢漏听一字,回去之后反复琢磨,才悟出了这个道理。”
秦王政略感满意:
“太子太忙了,或许是忘了同寡人说。”
李斯连连称是。
最终秦王拍板道:
“可不可行,试了才知道。大秦能灭匈奴一次,也能灭它第二次。若真能以此教化匈奴,使其成为替大秦世代守卫北境的力量,那便再好不过
。”
秦王政对自家太子的手段很有信心,不就是洗脑匈奴嘛,爱子擅长。
六国遗民能被他洗脑,匈奴肯定也能。
秦王政瞥了李斯一眼,怀疑这家伙也是考虑到太子有这个本事,才敢大胆提议。
散会之后。
王绾冷眼剜李斯:
“今[ri]李廷尉倒是很出风头。”
都是千年的狐狸,王绾哪里看不出来李斯对他的敌意。自从冯去疾升任相国,李斯就盯上他了。
王绾觉得李斯有病,抢了相位的是冯去疾,他不找冯去疾的麻烦来找自己。按理说冯去疾刚上位地位不稳,应该更好拉下去才对。
李斯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冯去疾有实绩在手,不像王绾靠的是资历。更何况王绾年纪大了,迟早是要退的,提前几年退下去也不影响什么。
年纪大的人更容易犯错,冯去疾可比王绾谨慎多了。
太仆隗状和典客启齐齐止步,拉开和这两个人的距离,避免自己遭受牵连。
这两位上辈子也在李斯之前当过相国,不过这一世因为扶苏的蝴蝶效应没当上。
启年纪也大了,看后起之秀那么多干脆懒得折腾。重要的事情都放给了张良去做,显然已经放弃了往上爬。
隗状则是之前在为购马的事情焦头烂额,做得不是很好,最后还是靠商人才达成目的。自觉自己争不过同僚们,于是也和启一起摆烂了。
他们争他们的,自己在九卿之位善终也挺好。反正官位又不能世袭给儿女,倒不如多花点[jing]力教导孩子。
万一自家孩子争气,把王绾和李斯的儿女踩下去了呢?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绕开矛盾中心,溜之大吉。
宫门[kou]的风[bo]秦王政根本不管。
他拿着李斯呈上的折子,迫不及待地去找爱子分享这个新得的好主意。
这几[ri]扶苏窝在殿中闲得无聊,就琢磨起别的事情来。
上回父亲突然情绪低落又不肯明言,后来扶苏虽然靠着弟妹们知道了一部分内情,但这部分内容显然不是导致父亲情绪不佳的关键。
父亲没同意和弟妹们做亲子装,哪里值得难过呢?肯定还有别的缘故。
扶苏推测许久,终于有了头绪。
他猜测可能是因为如今咸阳城中穿相似装束的人太多了,他和父亲不再是独一份。
这件事倒是也不难解决。
衣服做不到独一份,总有人效仿,那就换别的。其他东西那些人总不能全学了去,也不怕僭越。
既然那天都拿僭越之说忽悠过了弟妹,倒不如就把此事坐实。
扶苏先是吩咐侍者将他和父亲的亲子装送去制衣处修改,增添上玄鸟、黑龙一类旁人绝不能使用的图案。
然后又亲自去库房挑了一块适合做印章的玉,画了一套图,送去给匠人。让匠人照着这图,用这块玉做成一整套的两枚私印。
图案上
是玄鸟与黑龙在云间共舞。
大秦一开始的信仰是玄鸟,后来始皇一统天下后改为黑龙。自此龙开始指代皇帝,始皇即为祖龙。
玄鸟作为神鸟,和凤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古代神话传说太多,已经无从考证了,它们的外形其实还挺相似的。
用玄鸟代替凤凰来作龙凤呈祥图,寓意国泰民安、天下归心,更适合大秦。
扶苏给父亲的私印画的图里两只神兽更威猛霸气一些,中间空出来的位置正好能刻一个“政”字。给自己画的则明显稚嫩上许多,仿佛是还未成年的神兽,同样在中间留下“扶苏”二字的空间。
图案虽然复杂了些,但工匠刻章的速度很快,最多五天就能做完。
今[ri]正好制成送来,请太子掌眼。
扶苏小心地取出两枚印章,仔细打量了一下刻痕。工匠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秦王政恰好在此时入殿。
听见行礼的动静,扶苏把东西放回盒子里,起身去迎接父亲。
秦王政上前扶住爱子:
“在做什么?”
扶苏答道:
“给父亲准备惊喜。”
秦王政时常能收到爱子的惊喜,早已习惯了。不过还是非常捧场地跟着他来到桌案前坐下,没有着急说政事破坏气氛。
“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
扶苏将印泥送到父亲面前:
“新制了两枚私印,父亲看看可还喜欢。”
秦王政好奇地拿起两枚印章看了看,原来是一套的父子章。取出自己那枚在空白的纸张上印了一下,发现印出的图案比光看印章刻痕时更加好看。
虽然只是印出来的图形,没有经过细致的上[se],却能叫人感受到神兽身上引而不发的气势,可见那图画得极好。
秦王细细打量,见图案上的细节很多,并不只有粗略的轮廓。这么一枚印章,刻起来可不容易,太子可真会折腾工匠。
扶苏也拿起自己那枚,沾了印泥在父亲旁边盖下一印。
“父亲觉得如何?”
秦王政怎么看怎么满意,觉得这才是他该用的印章。
古人的印章大部分都是只能盖出文字的,少有在里面添加图案、还添加这么繁复的图案。图案多是直接刻在印章身上,尤其是最顶端的头部,展现持有者的身份。
扶苏给的这两枚也在玺头和玺身刻了花纹,但最重要的仍然是印出来的章。反正是私印,印什么都不要紧。
秦王政觉得把大秦图腾加上去也不错。
不过他看到还有条龙,就问为何不是只雕玄鸟。
扶苏便说起了上古:
“传闻当年先祖黄帝每吞并一个部落,便在敌方部落的信仰的图腾中取一个部分融入己方图腾里。久而久之,待四海归降时,便形成了如今的龙。”
龙的起源有很多种说法,因为大秦王室先祖是黄帝之孙颛顼,所以扶苏取了这个说
辞。
原本先秦时期的龙还不是后来那种狮头、鹿角、虾腿、鳄鱼嘴、乌[gui]颈、蛇身、鱼鳞、蜃腹、鱼脊、虎掌、鹰爪、金鱼尾的形象①(),有一定的偏差。毕竟像狮子这个▽()_[((),汉代才传入中国。
不过扶苏画的是现代的龙型,因为他见过狮子等生物。
扶苏认为,既然龙图腾是出自融合,那就多融合一点。西域来的狮子为什么不能融进去?他们大秦开通西域商路,四舍五入就是征服了西方,值得一个融合。
黄帝做过的事情他也要做——虽然这件事可能并不是黄帝做的。
秦王政听罢若有所思:
“融合他国信仰的神兽吗?”
这不就是吞并的意思?
所以中原六国信仰什么来着?要不要往玄鸟身上添一点?
算了,玄鸟改完可能会变丑,直接用龙就好了。龙是上古时期黄帝融出来的,当时征服了天下所有人的祖先,四舍五入六国已经被融进来过一回了。
想到这里,秦王政看黑龙的目光更欣赏了。
秦王当即命人把这个承载了私印初次盖章的纸收起来,以后和其他东西一起葬入陵中。
接着又叫人取来昨夜才批完,还没来得及发往各地郡县的奏折。
有新的印章留着不用太[lang]费了,当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爱子给他制了好看又寓意极佳的私印。
扶苏看着父亲认认真真给奏折末尾盖印,玩得不亦乐乎,有些失笑。只好替他将奏折一本本翻开放到面前,好让父亲可以专心盖章。
但秦王政对私印的兴趣显然不会到此为止,和爱子说过李斯的提议之后,他就开始处理今[ri]的奏折了。
扶苏今[ri]身体已经大好,于是也跟去正殿恢复办公。
然后他就看到父亲每批阅一本奏折,都要给它盖个章。那认真的样子,和扶苏当年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私印时一模一样。
那时扶苏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在他心里,拥有父亲赏下的私印就相当于被父亲承认是个大人了。因为只有大人才会需要盖章,小孩子是用不上的。
于是扶苏开始热衷于到处找地方盖章,每次盖章都要一丝不苟,确保盖得完整又漂亮。
秦王政也纵容他,看他把作业都盖完了没地方盖了,还拿没什么要紧的请安奏折给他盖。
那段时间臣子写的废话奏折结尾批复永远是这样的——王上写的“阅”,后面跟个太子私印,是端端正正的“扶苏”二字。
众臣:所以到底是王上阅了还是太子阅了?王上是不是用这个方法暗示我们废话太多了[lang]费他时间,他都懒得看,直接让不到十岁的太子帮他看了?
之后请安折子就变少了,扶苏盖章都盖不尽兴。
臣子就是容易想多。
扶苏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发现父亲有时候也和小孩子一样。玩个印章也能玩得这么开心,幼稚又可爱。
扶苏故意问道:
“一个个盖章是
() 否太费事了些?父亲可要我来代劳?”()
秦王政果然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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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寡人自己可以。”
盖章就是要自己盖才有意思,看别人盖那就没劲了。
随后秦王政又把太子看过之后分明不需要他再批复一遍的奏折也拿了过去,挨个盖章。
其中也有一些是太子看过、但他也需要再看的。每次看这种折子,都不怎么需要秦王政补充批文,但是又必须告诉臣子他同样看过,就得写点什么上去。
现在好了,不用费劲写字了,直接盖个章证明已阅,十分完美。
私印就该用在这个地方才是,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种省力气的法子?
扶苏看父亲玩到晚间奏折都批完了还没尽兴,只好叫人把他之前画的那些图、写的文稿都取来,请父亲再盖几回。
他自己也陪着在旁边落下一个小印。
正好他画图时的总会在旁边留一条纯粹的空白区域,不算入画作之中。
一般都是用来解释作这幅画的原因、上头都画了什么东西,末端有落款。如今加两个印章也不突兀,不会破坏画面。
父亲定然是因为小时候生活艰难没玩过什么好玩的,如今才会拿着印章玩得起劲。
扶苏有点心疼,决定以后多弄点类似的东西给父亲解闷。
九连环那种的益智玩具太费[jing]力了,父亲本就[ri]理万机,还是印章这样不用动脑子的玩具更适合父亲,可以放松[jing]神。
秦王政玩够了之后用布巾和水擦干净了印章,系上绳子挂在腰间,觉得非常满意。
扶苏伸手替父亲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配饰,免得挂太多东西显得杂乱。
而后问道:
“父亲可是要出去?”
一般都是将官印挂在腰间彰显身份的,父亲挂个私印,要么是舍不得丢下想随身携带,要么就是想拿出去炫耀。
如今看来,可能两者都有。
果然听秦王政道:
“寡人去六英宫看看你的弟妹们。”
扶苏忍俊不禁:
“那他们肯定要羡慕父亲了,明[ri]就得来缠着我也想要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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