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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运势转变


其实当初扶苏也怀疑过父亲为何突然沉迷修仙,试探过是否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但始皇帝却否认了,还说是他自己留恋人世。

  当时始皇帝确实看着十分苍老,常年[cao]劳也没有好好保养,四十多岁的人仿佛已经步入老年。

  扶苏见父亲情绪稳定,没有焦急之[se]。多番试探无果后,只得信了。

  始皇刻意去研究了燕昭王那等当真沉迷寻仙的国君,都是如何行事的。学着他们的样子宠信方士,竭力伪装成寻常迷信之人的模样。

  可人是很难一直没有疏漏的,好几次险些被太子看出端倪来。所幸不久之后卢生就提出了避世修行的法子,建议始皇帝不要让旁人知晓自己的行踪。

  这种[cao]作对于寻常帝王来说就是找死,臣子都见不到皇帝了,你还指望他们继续忠心吗?

  总会有人生出野望,偷偷架空皇帝的。

  有些人这么干,大权还握在自己手里,是人家厉害。其他有样学样的,基本都把自己坑进去了。

  而且有的皇帝只是不上朝,不代表臣子完全见不到他。和卢生提出的这种连丞相都不许窥探帝踪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始皇帝到底不是寻常帝王。

  哪怕不见臣民,哪怕所有奏折都要经过层层关卡才送入他手边,他也有自信把控朝堂,镇压住一切有异心的人。

  但他有本事,并不代表这样的[cao]作是没问题的。

  臣子习惯了长期见不到陛下,哪天陛下驾崩了,左右之人只要有心隐瞒,就能顺利瞒天过海长达数月,甚至篡改遗诏。

  历史上始皇帝驾崩后就立即被这个大坑给反噬了。

  要不是当时他身边还有个李斯,如果单单只有赵高的话,你猜赵高会不会假装始皇还在,然后自己掌控皇帝权柄?

  ——最后那几年始皇帝都开始有些喜怒无常了,很多事情做出来臣子们都不觉得奇怪。就算露馅了赵高也不怕,再扯个借[kou]伪造遗嘱就是了。

  不过李斯在也没什么用,赵高换了个委婉的方式,把胡亥这个傀儡皇帝推上去,照样达成了目的。

  当然,同人文中的始皇帝敢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底气可比正史上的始皇帝足多了。

  毕竟他还有个优秀的太子在。

  太子对父亲太过了解,不会被这些小人的手段蒙蔽。

  始皇帝当时隐约察觉到了卢生有问题,但他并不是十分确定。

  卢生到底是当真为了获取利益才这样忽悠皇帝的,还是他与六国余孽或者是与赵高之类有异心的臣子勾结,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好。

  于是始皇帝将计就计同意了这个提议。

  一来,他有太子稳固朝局,短时间内不怕出问题。

  一来,他想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这种修行方式真的有效果,能救儿子呢?

  三来,他被太子盯得太紧了,险些被识破。再这样下去迟早露馅,不见太子正好可以

  协助他隐瞒真相。

  四来,他顺着卢生的意思避世,就可以行钓鱼之策。若谁真和卢生勾结,定然会抓住机会叛乱,他便可顺藤摸瓜清理一番了。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卢生确实没和谁勾结。

  他甚至都没等过去几年,就因为担心自己炼出的复合药因不曾试药就献给帝王、此举违背秦朝律法,会被捉拿治罪,干脆逃之夭夭了。

  始皇帝:……

  感觉防备了个寂寞,卢生竟然真就是个单纯的方士。

  始皇帝甚至开始怀疑,卢生提出避世的法子,是为了给自己的复合丹药打掩护。旁人见不到皇帝,自然就不知道皇帝吃的丹药是复合药方炼制的,也不会知道他卢生犯法了。

  卢生逃走后,始皇帝因为他诽谤自己捉拿了许多在咸阳城中妖言惑众的其余方士,还有一些则是刻意散播谣言的六国探子。其中大部分都是被抓后互相检举,一并牵连出来的。

  他将这些人关押在咸阳牢狱中,而后又在太子的劝说下把人送去边境修长城。

  太子说的对,这些人都是男丁,杀了可惜。不如拉去干苦力,还能废物利用。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扶苏和正史上公子扶苏的区别。

  《史记》记载历史上这些人被抓后“皆阬之咸阳”,并且广而告之,警告天下人不要学他们。之后“益发谪徙边”,也就是贬职之后发配边疆。

  但是正史上的始皇帝遭到了公子扶苏的劝阻,扶苏认为这样的惩罚太重了,会导致人心不稳。希望父亲为了治下安稳,可以减轻一些处罚。

  除此之外,扶苏还提到了“远方黔首未集”,说的是边境的庶民还没有彻底归附大秦。

  扶苏的意思很有可能是把这么一群妖言惑众的人送去边境,恐怕会反而给他们创造了煽动人心的最佳条件。

  同人文中的太子扶苏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他更在意父亲的感受。既然父亲为了这些人大动肝火,那他肯定不能劝父亲轻拿轻放。

  凭什么轻拿轻放呢?

  这些人胆敢污蔑父亲,那就都别想好过!

  所以扶苏私底下赞同了父亲将人派去边郡的想法。

  担忧他们去边郡煽动民心,那就派人严加看管,不许他们接触庶民。

  人心不安定就用别的法子安定,不是说他这个仁厚的长公子被寄予厚望吗?那就利用他的名望来安抚庶民。

  最后扶苏和父亲联手做了一场戏。

  始皇帝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他先提出了要直接将这些方士都腰斩弃市,太子便站出来劝说父亲以德服人,再给他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直接处死太便宜他们,啊不是,太凶残了,会叫庶民不安。不如把他们送去边郡修长城,还能顶替一部分服徭役的庶民,让那些庶民能减少些工作量。

  始皇帝于是做出不太高兴的样子,但还是采纳了太子的提议。

  消息传出去之后,庶民们知道了太子仁德爱

  民,只要秦一世上位他们就能有好[ri]子过。于是大家对生活重新燃起了盼头,也不再想着闹事了。

  反贼们则看到了帝王与太子“不和()”,仿佛有了可乘之机。

  后续被这个错误消息坑到沟里就是后话了。

  值得一提的是,《说文解字》一书中曾写过:阬,閬也。閬,门高也。

  意思就是说阬()”就是“閬”的意思,而“閬”则指的是高高的门,也可以引申为高墙。

  所以《史记》中的“阬之咸阳”应该是关在咸阳的高墙里的意思,即关入咸阳的牢狱之中。搭配后面记载的发配边疆,是一个完整的逻辑。

  这与汉朝许多恶意抹黑的记录歪曲成的“坑杀”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如果都坑杀了,哪里还能有后面的发配边疆?

  坑杀这个说法最初来自西汉初年某部小说类型的作品,经过两汉四百多年的不断借鉴和演变,从一开始的坑杀方士又变成了坑杀儒生。

  甚至最初的故事原型,和始皇帝都没什么关系,是其他时代的事情。

  好在今生大约是不会再出现大批量处置方士的事情了,也不会再给旁人抹黑始皇的机会。

  咸阳的方士们不是因为秦王不信修仙之说干脆都去别处另谋高就了,就是去骊山陵帮忙修建陵墓了。

  有太子派的人盯着,哪有方士敢胆大包天地议论君王?

  秦王政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没了避世的方法,他要怎么继续瞒天过海。

  天天和爱子待在一起,充满了暴露的风险。前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再提,他希望扶苏一直保持如今心无负担的开怀。

  要不,给太子多找点事情转移注意?

  不等秦王政想出合适的法子,他倒是先行发现太子好像不再提此事了。似乎那[ri]真的就是心血来[chao]问了一句,见父亲坦[dang]就信了这番说辞。

  太子不提,秦王政乐得糊弄过去。

  只要不提这些,他就没有暴露的可能,太子总不能从别的事上推测到他在这件事上的想法。

  [she]鲛的准备工作在几[ri]后完成,秦王政意气风发地来到了海涯之上。这里已经搭好了弓弩,还有数百将士随时准备协助他[she]杀大鲛。

  扶苏仔细观察过附近,确定海涯很高,大鲛就算撞击崖壁也伤不到父亲,这才放下心来。

  秦王政的注意力都放在大鲛上,这鲛比前世那头还大些。想要单纯靠弓弩击杀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岸边架设的也不仅只有弓弩。

  之前他们在楚地时曾留下暗手去制造神迹,以火药的巨响辅助石雕,伪造成神兽雕像横空出世的假象。

  如今火药也被带来了琅琊,虽然热武器的研发不是太顺利,但如今拿来稍微用一用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次又不需要携带完整的鲛尸回咸阳,哪怕它被火药炸得坑坑洼洼,也无所谓。

  扶苏只在乎父亲会不会累到。

  在先秦时期猎鲛还是一件

  ()  非常罕见的活动,毕竟大家连航海这事都不怎么干。遇到鲛的次数跟遇到“鬼”的次数也差不多了,更别提猎杀对方。

  不过古人其实也是懂可持续发展的,秦律里就有明确规定砍伐等行为必须有节制。砍一棵树就要种三棵树这类的规定,[chun]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

  打猎也是一样的。

  除了因为猛兽伤人,所以古人从来不说虎狼也要维持它们的种群数量以外。别的诸如[ji]兔鱼虾这样的动物,都是禁止“竭泽而渔”的。

  如今人类的活动还不太能影响海中生物的正常生存,因此哪怕大鲛难得,也没人觉得王上猎鲛有什么不对。

  史官一边记载王上的英勇风姿,一边悄悄询问太子,等下大鲛被拖上岸后能不能分他几块鲛[rou]。

  史官说道:

  “听闻鲛[rou]食之与牛[rou]类似,也有人说它美味异常是仙人才能吃上的,不知是真是假。”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罕见,毕竟耕牛太珍贵了,没人敢随便杀牛吃[rou]。

  扶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羊[rou]不够你吃的吗?”

  扶苏对这种稀奇古怪的兽[rou]毫无兴趣,之前父亲猎的熊他就没吃。哪怕熊掌是一道非常珍贵的美食,他也宁愿多吃两[kou]烤羊。

  可惜父亲不许他多食,说会上火。

  这大鲛猎上来之后除了鲛油会拿去炼油外,别的估计也没什么用了。父亲大概会将它当做珍贵的[rou]食赏赐给众臣,这么大一只鲛,史官怕是能分到不少。

  扶苏开始琢磨怎么劝说父亲把[rou]都赏出去。

  这种野外补来的兽[rou]还是要少吃,谁知道那鲛是吃什么长大的。

  而且吃过鲛[rou]的人少,万一有毒呢?哪怕没毒,携带病菌也不安全啊,他们又看不出来这鲛是不是个正在生病的鲛。

  寻常时候病[ji]病羊的[rou]都是不能上父亲餐桌的,没道理换成鲛就可以。

  这种东西给臣下吃吃就可以了,作为赏赐确实显得颇为体面,还能拉拢人心。但是父亲自己就不必了,还有往[ri]打猎猎到的野味,最好也别吃。

  前些[ri]子父亲沉迷打猎,猎来了不少东西。扶苏都悄悄命人把它们赏赐给了李斯等人,李斯他们还颇为感动,觉得君上这是看重自己。

  秦王政问起桌上膳食怎的没有他猎的野味,扶苏就说臣子们太爱吃了,又是父亲亲自所猎,个个都争抢不休。

  未免臣子为了这点野味打起来,他便做主全部分发了下去。每家多分一些,保证他们能吃个够。

  秦王政没有怀疑。

  左右如今伙食好了,厨子的厨艺越发[jing]进。不吃野味也没什么,豢养的[ji]羊同样很美味。

  普通野味可以这么糊弄过去,大鲛可不好糊弄。扶苏皱了皱眉,心里思索要是父亲非要吃这鲛[rou]该如何是好?

  有了火器协助,大鲛不过一个白[ri]就被成功击杀。众人兴奋欢呼,连忙去将鲛尸拖上岸来,分割后送入装满冰块的船舱。

  秦王政回头正[yu]同爱子炫耀(),就见爱子表情有异?[((),不知在沉思什么。

  他霎时间想到了上辈子那只完整送入咸阳的鲛。

  这次捕猎之前秦王政就特意吩咐侍者,鲛尸要第一时间分割收好,不要让太子多见,免得勾起他的伤心事。

  如今看来,太子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秦王政有些心疼,走过去牵住儿子:

  “阿苏可是累着了?跟随父亲在这里待了一整[ri],实在是辛苦。”

  扶苏回神冲父亲笑了笑:

  “我坐着休息呢,哪有父亲站着[she]鲛辛苦。”

  他是真心这么想的,但秦王政总觉得听着有点[yin]阳怪气。

  赶忙转移话题:

  “阿苏可是饿了?父亲陪你回去用膳。”

  扶苏正烦恼用膳的事情呢,试探道:

  “现在便用膳吗?父亲不想趁着新鲜尝尝鲛[rou]的滋味?”

  秦王政当即拒绝了:

  “不必,朕对那鲛[rou]没有兴趣。”

  爱子一见那鲛就心情不畅,他如何还能在用膳的时候拿鲛[rou]来戳爱子的心窝?饮食时心情不畅恐会影响脾胃,继而影响身体健康,得不偿失。

  不过是稀有的兽[rou]而已,不吃又不会怎么样。秦王政没有那么强的[kou]腹之[yu],他更在意儿子的心情。

  扶苏松了[kou]气:

  “那便回吧。”

  为了避免太子再神伤,之后扶苏再没见过那鲛一次。他问起时秦王政只道侍者会去处理,摆出一副自己只是享受捕猎的过程,对收获不甚在意的样子。

  这事也确实不需要秦王政烦心。

  该熬油的人自然会去熬油,该分[rou]的也有人去分。那么多臣子总有人能主持大局,他们私底下就把一切办妥了。

  王上特意勒令他们要吃鲛[rou]就关起门来自己吃,不许在太子跟前提起半个字。众人只当太子还在为王上以身犯险的事情生气,倒也没有多想。

  在胶东的最后一件事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此行最重要的部分了。

  泰山封禅。

  车队出发前往泰山时,咸阳城中得到消息的臣子们也早就整装出行,已经在往齐地赶来。

  时隔这么久,在他们都要放弃能在封禅时随行观礼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乘船而下的众臣都很激动,纷纷带上了自己的一家老小。

  王上又没说只能他们自己来,多带几个人过来哪怕不能跟上泰山,在山脚下蹭蹭喜气也好啊。

  这么多人离京的动静太大了,秦王要封禅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

  船上。

  将闾逗弄着小婴儿:

  “不是我说,一兄你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能远行吗?万一出点什么问题怎么办?”

  公子高也十分忧愁:

  “你以为我想?这不是劝不动你嫂子?”

  幸好是坐船走的,坐马车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  他妻子坚称泰山封禅这样的大事必须让孩子到场,全家要整整齐齐。尤其是孩子,要是能得到祖父封禅时的祥瑞恩泽那就更好了。

  公子高不理解妻子为什么坚信到时候会有祥瑞出现。

  他妻子李姻振振有词:

  “王上缔造大一统格局,难道还不值得上天降下祥瑞吗?”

  公子高反问:

  “万一没有呢?”

  李姻则说:

  “那就是老天不长眼,不要紧,让王上多摸摸孩子的脑袋也是一样的。”

  在她看来,仙人抚顶和王上抚顶都是很荣耀的事情,同样可以传授福泽。

  公子高:……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咸阳城中众人对父亲的崇拜是不是有点夸张?

  将闾见兄长苦着个脸,提醒道:

  “孩子还好好的呢,你摆出这副样子,别回头反而把小孩子咒得生病了。”

  公子高顿时正[se]起来:

  “你说的对。”

  他妻子是父亲启程后不久发现有孕的,当时已经三个月了。

  本来按照公子高一板一眼的个[xing],肯定会立刻禀告父亲。但将闾觉得万一父亲为了孙子决定折返,这不是耽误正事吗?

  虽然这个可能[xing]微乎其微,父亲又不是没有孙子,他公子高的儿子还没那么[jing]贵。将闾纯粹是想给父兄一个惊喜,哪怕这并不是他儿子。

  不过公子高还是被劝服了,于是一直瞒到了现在。

  公子高其实怀疑父兄早就知道了,咸阳城里哪有消息可以瞒过他们。可他见将闾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没有泼凉水。

  小宝宝是五月左右出生的,如今已经三个月大了。李姻出月子后就觉得一切都好,小孩子也没大家以为的那么娇弱。

  不过孩子现在还没起名,李姻说应该让王上来起名。

  公子高对此不太乐观:

  “你还是做好大兄起名的准备吧。”

  李姻就说:

  “太子殿下起的也不错,你看舜华、琼琚多好听。”

  公子高:你认真的吗?

  如果不是知道这些名字都是大兄翻《诗三百》随便翻出来的,他就信了。

  由于如今已经入秋,距离新年也没两个月了。再加上臣子们还要赶路前往泰山,秦王政就决定在新年之际封禅。

  不然回头还要单独庆祝新年,属实麻烦。

  十月初一时除却要封禅和庆贺过年外,秦王政还有别的安排。

  如今百越已经归附,夜郎国所处的西南夷(云南省)也传来了屠睢战事顺利的好消息。北边的匈奴暂时没有异动,蒙恬等人已经把事情[jiao]付给副将,自己赶来齐地。

  大秦境内一切太平,四海归一,是时候称帝了。

  他在泰山称帝,又是如今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搭配上爱子给他准备的“祥瑞”,必然能让迷信的六国旧贵死心一大批。

  连上天都

  在帮着秦王,他们还挣扎什么?()

  这招虽然没办法消灭所有反贼的念头,却能大大打击他们的士气。扶苏不吝于抓住一切机会为父亲造势,这么好的时机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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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秦王政要就此称帝的想法是在他融合前世记忆之后产生的,所以之前对于封禅的准备就显得有些规格不够了。

  齐地官员加班加点开始扩充典礼的形制,务必按照天子规格来。不,要比周天子更高一个规格才行。

  王上一句话,底下人跑断腿。

  当事人秦王政却很悠闲,还有空陪爱子钓鱼。

  钓鱼佬是绝对不会被现实打败的,哪怕上回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钓鱼了,父亲一相邀,扶苏还是积极主动地应了下来。

  然后他就看着父亲那边一条鱼一条鱼地咬钩,自己这里偶尔才有一条小鱼光顾。

  扶苏:你们鱼儿是有分辨始皇帝气息的本事吗?

  扶苏不信邪,往父亲身边坐了坐,几乎是紧挨着,然后才重新甩竿。这次很快就钓上来了一条,比之前的都要大。

  扶苏:……

  破案了,它们就是冲着父亲去的。

  秦王政见爱子受到打击,便找补道:

  “许是侍者给朕这里下饵打窝更[jing]心一些。”

  言下之意鱼儿都被吸引到了他身边,太子才会收获寥寥。

  扶苏半信半疑:

  “是吗?那父亲去我方才坐的地方钓,我们换个位置试试。”

  秦王政当然是拒绝了。

  他之前可是盯着侍者打窝的,分明太子那边给的饵料更多。这一换位置,不就要暴露了吗?

  秦王政以前没觉得自己运气多好,毕竟从小就命途多舛。好不容易生个优秀的儿子还有先天缺陷,但自从重生之后似乎就改运了。

  扶苏控诉地看向父亲,对于父亲方才找借[kou]糊弄他的行为表达了不满。他不信邪,非要试一试才肯罢休。

  秦王政只好让出了位置。

  片刻后,扶苏看着空空的钓竿心想何必呢?何必自取其辱,承认天道生灵就是偏爱他爹有那么难吗?

  扶苏最后说道:

  “许是我所有的运气都用来投胎成父亲的儿子了吧。”

  秦王政却道他胡说。

  若是如此,爱子哪还能有重生的机会?他只是比父亲稍微倒霉一点点,不许妄自菲薄。

  扶苏把钓杆一丢,倚在父亲身边:

  “我那是沾了父亲的光。”

  今[ri]他特意把史官打发走了,又把侍者遣退,就是为了和父亲说说体己话,不想旁人打扰。

  扶苏提起上一世,他以前也钓不上鱼。

  秦王政摸摸儿子的发顶:

  “但阿父觉得有你这个儿子,是阿父的幸运。”

  若是没有扶苏,大秦肯定在他死后就难以为继了。或许也是因他幼年的多番磨难,才换来了一个聪颖的继承人。

  父子俩就运

  ()  气守恒定律讨论了半晌(),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秦王政今生转运的欧皇体质是实打实的?()_[((),叫人羡慕。所以扶苏单方面宣布他辩论胜利了,他能重生就是靠着父亲庇佑的。

  秦王政只好跳过这个话题,见儿子重新拾起钓竿,想了想,伸手覆在儿子手上。

  扶苏疑惑歪头:

  “阿父?”

  秦王政一本正经:

  “借你一点好运气。”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先借了再说,希望阿苏能钓上一条大鱼来。

  而后秦王政就收回手了。

  他觉得有些[kou]渴,但侍者已被遣退。他也懒得再叫人过来服侍,干脆自己走到不远处的石桌边,去倒茶喝。

  秦王政刚将茶水喝完,就听见太子的惊呼声。连忙回头去看,见太子有些吃力的样子,似乎果真上了一条大鱼。

  “阿父,我拉不动了!”

  柔弱的太子殿下最终还是靠着父亲才把大鱼捞上岸,足有半米长。扶苏就没钓过这么大的鱼,险些被鱼拖进河里。

  秦王政有些后怕,教训他:

  “下回不许再随意遣退侍从了!”

  若是有侍从在,哪里会出现这样的危险。方才他们这边的动静虽然把人都吸引了回来,但那些人离得远,跑来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扶苏对父亲的叮嘱充耳不闻,只围着自己“独自”钓上来的收获欣喜不已。

  秦王政见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无奈地把人拉了回来。查看了一下确定太子的手掌没有被钓竿摩擦出伤痕,这才放心。

  扶苏决定了:

  “以后钓鱼就跟着父亲钓。”

  亲爹的好运气不蹭白不蹭,他不蹭难道要便宜别的小兔崽子吗?

  幸好父亲已经不打算再生更多的小崽子了,虽然父亲可能因为命中注定儿女只有三十多人其实生不出来更多的,但一切皆有万一嘛。

  父亲的运势都转变了,说不准这些既定的后代也会改变。

  被扶苏忽略掉的是,多余的弟妹确实不再有了,但他爹身边还会出现更多孙辈的小崽子。

  深秋时节在泰山脚下见到终于赶到的弟妹们时,扶苏尚且还能稳住。但当一弟妹抱着孩子过来请求父亲赐名后,他崩不住了。

  扶苏:为什么还有崽子?!

  哪怕父亲从来没说过,可扶苏看得出来,父亲其实挺喜欢这些孙辈的。大约人类年龄大了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对小孩子更宽容一点,英明如秦王也不例外。

  像扶苏这样不怎么喜欢小孩的是少数。

  他对孩子的喜爱完全停留在长相可爱的乖巧幼崽上,但凡大一点或者熊一点都不行。

  而且这个孩子还得和他爹没什么牵扯,否则就是来和他争宠的小兔崽子。

  秦王私下里劝爱子不要和侄子计较:

  “你是长辈,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小孩脾气?”

  扶苏翻着《诗三百》

  ()  哼道:

  “我倒宁愿一直是个小孩子呢。”

  谁喜欢长大啊,长大了又要干活又要大度容人。要是能一辈子和小孩子一样不管不顾就好了,反正父亲会包容他的任[xing]。

  最后扶苏给孩子挑了个很不走心的名字,就是在诗经里随便选的。听着好听,寓意也还行。

  扶苏自认为这种起名方式就算是很不上心了,因为他也没翻多久。也就翻了一个时辰吧,远不如父亲当初把诗经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选出的“扶苏”。

  秦王政:嗯,你高兴就好。

  晚间秦王政去休息了,将闾悄悄跑来找大兄。

  扶苏正准备睡下,被他一闹只能出来待客。所以表情不是很好,脸上写满了“有话快说、说完就滚”的意思。

  将闾习以为常地忽略了大兄的嫌弃。

  他八卦地问道:

  “大兄挑这个名字挑了多久?”

  扶苏随[kou]应付:

  “翻开就看见了,懒得再挑,就这么确定了下来。大约一息吧,怎么了?”

  将闾了然地点头:

  “那就是翻了一个时辰。”

  扶苏:……

  你知道的太多了(微笑.jpg)

  将闾又问大兄:

  “我听闻之前琅琊郡尉给父亲推荐了一个叫徐福的方士,父亲好像收用了?”

  提起这个时将闾就有点忧虑了,他觉得父亲宠信方士不太好。燕昭王、齐宣王一类国君的经历他也在史书中看过,劳民伤财地出海寻仙,委实不妥。

  而且最近那些方士又开始流行炼丹了,也不知道那丹药吃了会不会损伤身体。

  但是将闾不敢去和父亲说,只能跑来找大兄,大兄劝的话肯定有用。

  扶苏漫不经心地反问:

  “你看父亲像那么拎不清的人吗?”

  将闾愣了愣,挠头:

  “好像……确实不像?”

  扶苏嗯了一声:

  “出海求仙是个幌子,总不能直接对外说是要去远征扶桑。”

  既然徐福被以方士的名义送来了,父子俩就商量着将计就计。

  若让天下人知道秦王还要往海外打,肯定会心生惶恐。六国余孽也可以借此大肆宣扬,说秦王穷兵黩武,这次出海远征肯定要大批征发民夫。

  世人目前对出海还是非常畏惧的,不愿意远离故土,担忧自己会葬身大海。若是真信了这样的话,必然得生动乱。

  但说秦王是为了寻仙,那就不一样了。

  君王派人寻仙和他们庶民没关系了,顶多担忧一下会不会耗费太大而增收赋税。可扶苏这些年一直在营造秦国不缺钱的形象,不是你随便说秦王缺钱大家就会信。

  将闾醍醐灌顶:

  “那这样一来,反贼就会误以为父亲沉迷寻仙,降低警惕了啊!”

  有弱点的秦王更好对付,说不准他们还会傻乎乎在这方面下功夫,试图蛊惑

  父亲。

  将闾彻底放下心来:

  “还是大兄你了解父亲,嘿嘿。”

  扶苏瞥他:

  “你一个当儿子的都不信任自己父亲的为人,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全然一副自己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父亲的样子,把将闾给唬住了。可实际上扶苏当初也信过这个假象,只是信得没那么坚定。

  父亲刚修仙那会儿,他是坚决不信的,非要找出原因来。但父亲一次次用各种方式打消他的疑心,叫他不信也得信了。

  即便如此,扶苏心里也一直有个疑影。

  直到前不久,他才终于确定了自己没猜错,父亲当真骗了他这么多年。

  但扶苏却没有办法因此埋怨父亲。

  他还得装作自己没发现的样子,努力压下难过。既然父亲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不知道,知道了也要忘掉。

  父亲希望他开开心心的,没有负担。

  他会做到的。

  送走将闾之后,扶苏翻出自己给父亲画的猎鲛图。

  他不由揣摩起来,上一世父亲猎鲛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是不是高兴于自己只要斩杀了这只拦路的大鲛,徐福就能出海寻得仙药,解决爱子的身体问题?

  可惜换来的却是父亲自己驾崩。

  哪怕徐福不是个骗子,当真寻到了药,那也是他们父子俩一命换一命。

  太亏了。

  ——除非仙药能叫父亲起死回生。

  刚即位那几年扶苏确实怀抱过这样的奢望,宁愿徐福真有本事求仙。后来有了余力,就开始派人出海搜寻对方的踪迹。

  然而找到的却是个骗子徐福,就像扶苏之前认定的那样,根本没有什么仙药。

  千刀万剐仍然不能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扶苏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一片光明璀璨,但他说出的话却凉到侍从们的心底。

  他吩咐道:

  “最近因父亲要派人出海求仙一事,不少方士都来了齐地。不是有人献上了他们炼制的仙丹吗?送去给徐仙师吧。”

  “仙师出海责任重大,可不能出什么意外。他们都说这仙丹可延年益寿,那便让徐仙师多吃一些,只有他好好的,出海之事才不会生出变故来。”

  侍从惶恐地跪地,不敢言语。

  那些丹药是催命毒药,这件事随身侍奉的他们早就从君上的[jiao]谈间听说了。而且徐福出海寻仙是假消息这一点,他们也知道。

  太子给徐福喂那所谓的仙丹,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可是没有人敢说,他们只能遵命。

  离去之前,扶苏又补充了一句:

  “徐仙师还未将航海之术尽数传授出来,且他本人也要随海船远航,你们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徐福不能死得太早,至少要等上船离开海岸再死。丹药可不能喂多了,免得翻车。

  侍从连声应“是”。

  扶苏则提笔记下此事,等回头徐福因丹毒身亡,就可以治罪这些蓄意谋害旁人的方士了。

  丹药可是献给王上的,你们是不是想谋害秦王?还是说你们嫉妒徐仙师,刻意排除异己?

  无论哪个原因他们都逃不掉。

  这么多方士,都跑去研究迷信之说实在[lang]费,还是得抓起来修长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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