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严话刚说完，周围空气便就安静了下来。

    他蓦地发现身边的阿标在疯狂向自己使眼色，才蓦地反应过来！

    刚刚说话的人是谁？？？

    “兜兜怎么了？”

    下一刻，顾娇娇急急忙忙从楼梯上小跑过来，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了干净，紧紧绷着一张脸，急切地抓着老严询问。

    “你说啊，兜兜怎么了？”

    老严一时语塞。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太过兴奋，竟说破了嘴。

    此刻支支吾吾的，实在是一句完整的话都回答不出来。

    最后没了法子，只能扒扒头发，“小嫂子，这事儿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救兜兜更重要一些，我先带兄弟们去找他，具体情况让阿辰跟你说吧。”

    说完便给薄彦辰使了个眼色让他自求多福，自己则带着人迅速走远。

    顾娇娇分得清轻重缓急，事关兜兜，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控制好情绪。

    只是当薄彦辰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眼神时，心中悲怆终于不受控制，眼泪“刷”的一下从通红的眼眶中掉落出来。

    “怎么回事？”

    她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泪滴，抓紧了男人的衣角，质问，“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在游乐场，兜兜被人绑架，失踪。”男人语气格外嘶哑，仿佛从喉咙深处里发出来似的，英俊的面庞上满是挣扎之色，望着女孩那样绝望无助的表情，他最终也只能开口。

    “已经在找了，刚刚发现了新的线索。相信很快就能把兜兜救回来。”

    他嘴上说着相信，可实际上薄彦辰自己比谁都清楚，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薄力靖若是真的要针对兜兜，小家伙现在说不定已经惨遭毒手。

    果然，话音落下，顾娇娇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为绝望。

    心脏被揪紧的感觉让她浑身僵硬止不住地颤抖。

    嘴唇嗫嚅了下，却是不知要从何开口……

    只红着眼圈，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外冲出去。

    只是刚走几步，腰间就已经落了一只有力的手臂。

    男人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拉回来，漆黑如墨色的眸直直凝住她，低声道。

    “娇娇，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女孩浑身都在颤抖，一双通红的眼眶盯紧了他，先前因为宋云到来还满是欣喜。

    此刻却崩溃到无法自持。

    “兜兜被绑架了！他那么小，被绑架了那么久，你却还瞒着我！”顾娇娇用力拍打着男人，一边挣扎，一边将所有的愤怒和担忧都发泄在他身上。

    忍不住的，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薄彦辰闷哼了一声，清隽的面庞上闪过一抹痛意，但很快便强行忽略。

    单手挽住她的腰，将人直接抱回到房间里。

    “哥，你别用暴力。”宋云看着这一幕有些担忧。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这个哥哥自小便感情淡漠，说他六亲不认的人都一大把。

    往日里纵着她一些，大多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后来和娇娇在一起对她如何，说实话宋云见的太少，心里也没有太多底气。

    还是王妈从厨房出来，拉着她的手，“小姐，你回来啦！还记得我吗？先前在老宅我就是在厨房帮佣的王姐……一晃三四年过去了。老太太走了之后，先生便把我调来了这边，负责照顾夫人和小少爷起居。”

    “王姐。”

    宋云喃喃出声，还是记得她。

    虽然自己离开的时候她才来不久，但隐约有些印象。

    老太太夸她手艺很好，最后要走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将王姐留在身边。

    想到昔日，她鼻尖蓦地酸涩起来。

    “好久了哦，一晃……奶奶走了都快三年呢。”

    “是啊，老太太身子骨本也硬朗。若非那次忽然受到了惊吓，此后便一病不起，也不会那么快就走了。”

    宋云点了点头，强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低垂下的眼里却是透骨的怨恨。

    从来没有人知道，当初奶奶受到的刺激，是因为薄力靖！！

    娇娇生产那日，薄力靖去了老宅。

    这么多年来，许是娇娇从未提过，她最难的那一刻是打了电话给老太太求助的。

    可老太太的答案却是放弃她。

    娇娇心善，回来之后就知老太太已经去世的消息，便再也没有主动提及过这件事。

    可自己却清楚。

    那个答案并非老太太本意！

    当初薄力靖就站在她身边，逼着她说这句话。

    而后不久，老人病重，也并非王姐他们以为的受了刺激，而是因为知道了娇娇出事的消息后自觉歉疚、郁郁寡欢后溘然长逝。

    “小姐，吃点东西吧？夫人刚吩咐了我们务必要做您喜欢的早餐。看，你往常最爱的菠萝包。”

    宋云勉强收敛起心神，“谢谢。”

    但目光仍旧担忧地望向楼上主卧位置。

    王妈见状连忙安抚，“你放心，先生对夫人那是捧着掌心都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掉的程度。怎么可能舍得伤她。不过是因为小少爷出了事的缘故，怕夫人受到刺激接受不了……放心，他不会舍得伤害夫人。”彡彡訁凊

    “那就好。”

    ……

    楼上，正如王妈所说。

    薄彦辰虽然抱着人上了楼，也硬按回了沙发上，可就是舍不得伤她分毫。

    自是连手劲都是收着的，每一处动作都格外克制。

    为此，手腕上还狠狠挨了几下，被挠的被咬的，还有她不经意抬起手脚撞过去，不是太疼，却也钻心。

    “放开我，你放开我！薄彦辰你疯了吗这种事都瞒着我！”

    女孩脸上激愤难忍，她身体微微颤抖着，望着他的眼眸里充斥着透骨冷意。

    “放开啊！”

    又一次被狠狠踹了一脚。

    薄彦辰终于松开手。

    束缚她的力道骤然松开，顾娇娇身子便立刻向后跌在沙发上。

    她深呼吸着调整自己情绪，澄澈干净的眸子扬起，一瞬不瞬望着他。

    “兜兜为什么被绑？”

    “因为我。”

    女孩眼神又是一闪。

    是了。

    绑架他的人是薄力靖。

    除了因为仇恨，不可能有其他原因。

    想到那个人，顾娇娇双手收拢，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极为可怕的预感。

    “那、那他是求财还是……他有没有提要求？要钱吗？多少钱都给！只要他能放了兜兜——”

    “他没打来过电话。”

    薄彦辰一句话，便打消了女孩心底所有的希冀。

    最后一抹期待的光从她眼底消失，她像是彻底没有了生气的布娃娃，慌乱无措地跌坐在沙发上，颓然低着头。

    “那要怎么办？”

    没有力气去追究他为什么瞒着自己。

    顾娇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约是知道自己怀孕了不想徒增担心，所以临时扯出来一个蹩脚的游学活动。

    可笑的是，自己竟也信了。

    竟还在内心里有种难以启齿的想法，觉得小家伙最近太过闹腾，和学校老师在一起，让老师们管教他一下更好。

    那一刻，她内心备受煎熬。

    “如果兜兜出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女孩眼底满是凄然无助。

    再扬起脸时，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晶莹泪滴，红唇艰难掀开，“我想去找兜兜，我能做些什么？”

    薄彦辰垂眸凝着她。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像是要碎掉了。

    那一刻他格外清楚，哪怕自己只是说错一个字，不能重新让她燃起希望的话，她会立刻崩溃。

    便点了点头，干涩着喉咙开口，“怀疑兜兜被带到了贫民窟，现在老严带着人手正往那边赶。我待会也要过去。”

    “我和你一起！”女孩眼眸清亮，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看起来格外冷静，面色清冷干净，便连眼睛都透着希望的光芒。

    “大叔，我没事的。身体现在还没有任何感觉，昨晚休息也足够，你放心我一定乖乖跟在你们后面，绝对不会乱跑。”

    “……好。”

    薄彦辰最终还是应了她带她一起。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种被迫在原地等待，看不到希望的忐忑不安，比亲临现场更要令人恐惧。

    两人下了楼。

    正好吃完东西的宋云瞧着他们牵着手的样子，稍放下心。

    转头跟上。

    “你们去哪我一起。”

    见薄彦辰略带打量的眼神横过来，她连忙点头，“至少我对薄力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如果他真的出现，我也许能帮上忙。”

    “嗯。”

    理由充足。

    一行三人便直接驱车前往目的地找老严。

    海城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任由谁也想不到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还挤压着那样一大片贫民窟。

    因为拆迁代价太高而被放弃的一片地块，房龄平均五十年起的老旧住宅区，人员繁杂、管理混乱，大部分原住民都已经搬迁离开，除了支付不起昂贵的购房费用，而被迫留在原地的一家多口。

    以及外地过来工作，为了租房便宜且便捷一些，被迫租住在狭窄而阴暗的小巷里。

    大白天的，这里却仿佛被阳光遗忘。

    两侧的筒子楼遮住了绝大部分日照，加上头顶还挂满了楼上住户们晾晒的衣物，走在路上，竟是一片昏暗。

    “看过统计，这里常住人口不到一千，但流动人口加起来却是十倍以上。人员流动多，统计困难，工作人员平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不出事便不会来查，所以这里住了多少人，住了哪些人，谁也不清楚。”

    “除非做人口大调查，否则很难靠统计学查清楚他有可能带着兜兜去的地方。”

    “目前只能是先封锁出入口，一家家去找。”老严抽完了一支烟，将烟蒂踩灭在脚底，皱着眉格外无奈地开口，“可这个工作量下来，至少要三天才能查清楚。”

    而且出入口也不是那么好封锁住的。

    一个类似于城中村的地方，房子破旧人员复杂，进出村的路口有无数条，后面还有一片待开发区，整个村子都敞开着，谁也说不好薄力靖会不会带着兜兜从哪里溜出去。

    “总之，先封锁住出入口再说。”老严大手一挥，叫人拿了申请去办。

    自己则是重新叼了一支烟往里走。

    正要点火，却被人直接从嘴上拿走。

    “？？你要抽和我说啊，我兜里还有。”

    薄彦辰将那只烟取下来径直扔到了垃圾桶里，转头面无表情望着他，“工作，抽什么烟。”

    “……行，工作工作！”

    “一家家去搜的工作量太夸张了，得想个办法……”

    “让居委会的人过来一个个点，告诉他们今天不差黄赌，主要目的找人。提供线索者奖励一万。”一直待在旁边的宋云忽然开口，给出了一个十分切合实际的建议。

    薄彦辰“嗯”了一声，“十万百万都可以。”

    “不行。”

    她矢口否定。

    皱着眉解释，“哥你对底层人员不了解，对于他们来说几千上万的收入足够改善生活，所以大家会乐意去做。但如果是十万，几乎可以抵得过这里大部分人一年的工资。他们会选择铤而走险，提供假线索。这样会更增加麻烦。”

    “宋云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老严忍不住多打量了宋云几眼，“你这妮子才出去混了几年，经验倒是也老道了起来。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这些办案的老警察才了解的。”

    宋云移开眼，似是并不想搭理他，继续说道，“另外必须承诺，对某些涉黄赌成员暂不予追究。否则今天恐怕会无功而返。”

    不。

    也不能说无功而返。

    而是会抓回去一大批涉黄涉赌人员，继续增加工作量，然后耽误找兜兜的进程。

    “放心，我已经打过招呼，没人风化组的人过来。”

    他说着又忍不住多看了宋云一眼，“你倒是卡得很死，黄赌毒，黄赌可以放，毒不行是吧。”

    宋云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冷冷道。

    “所以兜兜失踪了十几个小时没有任何线索，就是因为严哥你一直在说废话吗？”

    老严被怼了个哑口无言。

    他挠头，“你这妮子还真是牙尖嘴利的，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以往的宋云和他们都熟，平日里喜欢跟在他们后边，一口一个严哥地叫着。

    往日许多事薄彦辰都不爱管她，有时没法子便求到了自己身上，还很乖巧地给他送点奶茶蛋糕之类的。

    现下可好，除了那句严哥没变，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抓紧时间召集人吧，多耽误一分钟，兜兜就多处在危险里一分钟。”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去做事，只有顾娇娇站在原地，一双泛红的眸紧紧盯着前方，落在身侧的手收拢，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去。

    她神色恍惚，因为过分担忧，整个人神经都处于绷紧的状态。

    呆在狭窄的弄堂里，更觉得环境压抑得过分。

    直到那边传来了一阵骚动。

    “这小孩我见过啊！”

    “今天大清早的出门倒垃圾来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顾娇娇眼睛一亮，顾不上心口尖锐地疼，便急着小跑过去。

    “在哪里见过的？”

    “他在哪？”

    “呃，就我家对面。那处房子是老朱家的，不知道租给了谁……平时反正没怎么见着人。”

    其他人相对冷静一些，老严走过去，浑身威严，“看清了，没认错？”

    “怎么可能认错？这小孩身上虽然脏兮兮的，可那双眼睛格外的亮，和咱们这的小孩不一样！要不是我刚好起来放水，其实也注意不到……天才蒙蒙亮的，我心说谁家小孩那么勤快，一早倒垃圾背着书包就要去学校呢。”

    “在哪，快带我们过去！”

    “好嘞！不过这条线索值不值一万块？”

    “值。”老严点了点头，因为他说的位置，推开门便看见了地上躺倒的醉汉。

    许是醉得太狠，加上被人敲了闷棍，到现在还没醒。

    “屋子里有过收拾的痕迹，他们还吃了东西……看情况，的确是两个人。”

    可里面早已空荡荡的，除了留下些痕迹，什么都没有。

    顾娇娇却是站在被收拾得格外干净的厨房，忽然惊呼了一声。

    “是兜兜！是兜兜来过。”

    厨房里散落着几块剩下的泡面碎片，勉勉强强能看出来一个字母的样子。

    “是个x？”

    “对！是兜兜留下的。我们一起看过x战警，他问我为什么要叫x战警不叫y战警，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告诉他x是完全对称的字母，看起来比较安全。”

    “所以兜兜的意思是……他还安全吗？”顺着这个推测往下，小家伙匆忙之间能稍微留下点东西就已经很不错。

    可却是个代表安全的“x”。

    “薄力靖没为难他的意思？”

    “我早上见到那小孩的时候，手脚都是完好的。”提供线索那人识趣地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事无巨细，“当时天色灰蒙蒙的嘛，我也看不太清他脸上有没有伤，但走路姿势正常，还提着一袋垃圾……那双眼睛可亮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对对，他走出来之后，后面好像还出来了一个大人。就是看见有大人跟着，我才没放心上……早知他这么重要，我当时就报警了啊。”

    那可就不止一万块，看这些人重视的程度，十万八万都有可能呢！

    “幸好，幸好兜兜没事……”

    顾娇娇看着那几根碎泡面一直在喃喃自语着。

    比起这几个小时里毫无线索的担惊受怕，至少目前发现了兜兜还完好无损的证据。

    她整个人反而放松了不少。

    紧绷的神经立时松缓，人却没能立刻经受住。

    心脏一紧，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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