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起终是走了。

未央宫里只剩下钟离一个人，而今晚强撑着与主人一起战斗的双腿，这会终于支持不住，软倒下来坐在地上。

今天皇后进宫，本该是喜庆热闹的后宫，这会儿却格外安静。就连那些本该巡逻的禁卫军，都不见了身影。

宫墙上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在蜡烛红光的照耀下，整个皇宫像是笼罩在一阵红雾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隐隐约约间后宫传来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更为今天的皇宫添加了几分诡异。

在后宫一处阴暗的拐角，隐约像是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月光悄然探出头，仔细的瞧了瞧又觉得不像，因为那道影子已经在那站很久了。直到破晓，巡夜更夫打更声响起，那道影子才消散。

清早，周围的鸟儿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大声的叫唤着屋里的主人公应该起床啦。太阳公公也慈爱的进来，轻声呼唤着床上的人影，再不起床就错过早饭了。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慢慢伸出一只如玉般的小手向旁边摸索，过一会儿才摸到了一样东西，往上一拉，原来那是被她睡梦中踢到地下的被子。

拉上来的被子盖住了她的头。也盖住了那扰人的阳光，没过一会儿，床上的人又香甜的睡去。

————

这里有人睡得很香，前朝却是一片腥风血雨。

今早摄政王一来，整个朝堂所有人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互看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恼怒，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这尊煞神，不知道他们的命都在这家伙手底下吗？

好多人都在心里默默的盘算，到底是哪个倒霉蛋这么不怕死，又默默的回忆了一下对手私底下干的那些事。万一真的是对手，他们势必要落井下石一波。

可惜神起并不给他们想的时间，从昨天开始，他的脸色就阴沉的像能滴墨，今早上一来更是直接甩出好几道圣旨。

宣旨太监虽然看摄政王的脸色就知道，这里面肯定非同一般，但是等真正看到后内容后，小太监还是踉跄了一下，脸色煞白，目露惊骇。

下方百官们既好奇是谁，又害怕有自己，一个个正竖着耳朵听呢，就看到那太监在“发呆”！真真恨不得跳起来将人给打一顿，这时候是能发呆的时候？

神起阴鸷的目光看过去，小太监吓得一个哆嗦，立刻拿起一道圣旨，打开……

恨不得当场晕过去！这这这……

摄政王的威压越来越低，小太监也管不了其他了，想到那些人平时都不把自己当人看，报复之心顿起，就决定从他开始！！

“圣旨到，众卿接旨！”

下方百官立刻跪下，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只有两人站着，一个是摄政王神起，一个就是三朝太师冯为良。区别在于，冯太师还弯腰行了礼，而神起直接就是站在大殿之上，还双手叉腰，晦暗的眼神一直盯着下面，盯得那些人面色发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太师冯为良，与皇并列，买卖鬻爵、结党营私、不二祖列宗，妄议国本、笼结人心，已然罪不可赦，判其凌迟，满门抄斩，夷十族！即日执行！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起来的时候，好些人腿都是软的，

冯为良本来还老神在在的站在最前面，他是三朝元老又是太师，不管朝堂怎么地震，反正都震不到他，双手就这么拢在袖中，闭目养神。

却没想到，做回旋镖居然打到了他身上。今天第一把火居然烧到是他！

冯为良猛然睁眼，浑浊的双眼此时如一把利剑，直刺向高台之上的神起，即使听到了自己这么多的罪证也没有慌，反而一脸铁青的看向上方，厉声质问：“摄政王这是何意？老臣自认为，为官期间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作为当朝太师，老臣上对得起青天，下对得起黎民。”

“更是为了大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官四十载，老臣没有一天是休息的，一生都奉献在朝堂之上。”

“如今老臣年纪大，就只想安享晚年，每天来上朝不过是想图个热闹，权利都早已还给朝堂。就如此，摄政王还容不下老臣吗？”

冯为良说道最后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从袖子拿出一张早已发黄的锦帕，上面写满了各种人名，有的大气磅礴，有的清秀婉约，有的弯弯扭扭，有的干脆是手印上去的，这是他当年刚入朝堂时，为名做主得到的一张万民帕，他一直小心保存着。

“这万民帕老臣一直放在身上，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老臣，不要忘了初心，老臣这些年每当受到诱惑，就拿出它来瞧一瞧，不敢忘了当时离开时百姓期待的目光。”

混浊的眼泪掉在万民帕上，打湿了一个红手印，水迹晕开，那手印慢慢模糊，冯为良心疼的抬起满是老年斑的手去擦拭，但可能是老了，反而越擦水迹扩散越大。

太子太傅马文元听得一脸悲戚，看向冯为良，凄声道:“老太师是真正的德高望重、高风亮节之人，这些年来总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天平。乃众望所归，人心所向啊！”

“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却还不放心朝堂，日日上朝就是为了提点我等后辈，老太师用心良苦啊~”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虽字字不提冤，却字字都是冤！

都察院左院使卢权更是一步上前，大义凛然道:“臣可以为老太师担保，老太师确实没有做过任何逾矩之事，更别说这与皇并列，不二祖列宗，这里面肯定有人弄虚作假，恶意中伤老太师，还请摄政王明察！”说着卢权就跪了下去。

在他旁边正哭着的的马文元也跟着跪下去。而在他们身后，又有十几个人站出来，乌泱泱的跪下去，个个眼含热泪。这些人里面文官武官都有，且个个都是在朝廷上有实权的人物。

“请摄政王明察！”

神起还没说什么呢，冯为良却已经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诸位大人不必如此，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神起眼中不含半点温度，看着下方矫揉造作的众人，语无波澜地道：“说完了！没说完继续。本王有的是时间。”

冯为良一咽，他们演了这么久，这人就这态度？

而那些正跪在金銮殿上，乌泱泱哭一地的人都有些卡壳，这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一时间，那满堂的哭声都小了许多！

还是冯文良为官多年，知道怎么控制这场面，只见他大义凛然的说道:“摄政王，既然您说我犯了诸多条法，那可否给老臣证据一观，老臣自认为为官多年，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任何错事，不知这里面的这些污蔑从何而来？”

哼，不到黄河不死心，那就成全他，“神二！”

神二立马上前，从飞鱼服后面的暗袋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张，还贴心的用一根红绳捆成一捆一捆的。现在直接抽出一捆过来递给冯文良，笑得一脸和善，“冯大人，这就是你犯事的证据，你请拿好，仔细看不着急。”说着又看向其他正跪着的人，又把手上的一捆捆，丢到他们面前，“来来来，都看看都看看，这就是你们劳苦功高的老太师，舍身为民的好榜样，多看看，多记记。黄泉路上也好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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