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殿〕

“娘娘，这是君上命奴婢送来的补元汤，君上说您休养期间，这天界事务不必太过劳累。”一位侍婢奉着一碗汤药送到娣雅面前，娣雅正歪在竹榻上看书，闻听是泽尧送来的汤药，放下手中书简，接过汤药平静饮下，随后将碗放在那名侍婢托着的托盘上，温和一笑：“替本后回谢君上。”

君后永远这么端庄娴雅，温柔大方。侍婢面对君后亦是笑意相迎，答是一声，便托着空碗退去了。

屏月忍不住开口：“君上这百年来从未真正关心过娘娘，现在突然关心起您来，也全因那落嫣仙子，娘娘您舍了半颗龙珠才换来君上片刻关心，娘娘您为何一点儿也不在意？”

娣雅笑道:“君上心里有谁？在意谁？都是君上的决定，不可背后妄言！”屏月为她抱不平道:“可你如此宽容大度，委屈全埋在心里，奴婢看着也是心疼，想来你嫁给君上也快千年了，奴婢却从未见您怎么笑过。你难道真的不怪君上对你的冷落吗？”

“与君上没有关系。”娣雅重新拾起桌上的书简，翻着书页说：“屏月，有些事你未必能够明白，我虽顶着这君后之位，与君上却只有挂了名的夫妻而已。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只需要互相尊重即可，其他互不干涉。所以以后这些话，在本后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切不可在外面胡言乱语。”

“奴婢知道了。”屏月不再多言。这时，一位嬷嬷走了进来，穿着金臂卦衫，身后带着数十名婢女，一一端着黄布遮盖的托盘。嬷嬷上前一步道：“君后娘娘，这是帝君的赏赐之物，帝君登帝之日在即，娘娘作为唯一的后宫之主，理应出席典礼，所需的一切凤仪仗冕，皆已送达宫中。”

她指了指身后的仪仗队，又笑态可掬道:“不知娘娘是否派人清点一二，以防有疏漏之处。”

这便是他所说的，要还给她的人情，果然，他永远分得那么清楚。他们之间，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娣雅微微一笑，对屏月说:“你随嬷嬷下去清点，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多多请教嬷嬷。”

“是！”屏月答是一声，引着嬷嬷和一众婢女去了后殿安置物品，娣雅觉得有些困倦，放下书简，支着颔，在榻上小憩。

桌上的安息香飘飘渺渺，缓缓飘到大殿之外，整座大殿虽然表面看似富丽堂皇，却少了几许生气。只因宫中少有绿植点缀，一些枯枝败荷装点，正如主人心境一般，带着一种空洞孤寂之感。

几日后，帝君登位大典。

云霄殿钟鼓齐乐，祥瑞的神兽飞翔于空，霞光笼罩，这座辉煌的殿宇在薄灿的阳光中，愈发显得庒重肃目。

千年未曾开启的天门，朝着太阳缓缓东升的方向打开，万丈金光普照，耀眼的光芒之中，陆陆续续前来朝拜的诸天神佛，各部族领袖，或踩着祥云，或骑着神兽，或驾着宝器…纷杳而至。

帝君登位大典，除魔族以外，三界众生凡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已到齐。

整齐罗列的队伍，在一片恭贺声中，泽尧头顶鸟纹珠玉冕冠，玉白绣纹龙袍加身，金丝相嵌，大气磅礴，神情肃穆，一步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旁边陪同的女子，凤冠加身，姿态娴静，烫金滚纹凤袍衬出端庄大气，凤袍曳尾，拖出优雅的弧度。

“恭迎帝君，恭迎帝后！”

万众伏拜，声音响彻九宵，场面可谓壮观。

泽尧落坐帝位，抬手示意：“众卿平身。”

女子落坐凤座，十根葱葱玉指交叠在并拢的膝盖上，尊容华贵。哪怕不发一言，也丝毫不减她的沉稳大气。

“圣尊到！”这时，殿外又传来一声高唱。

“圣尊？”三界之中，能够称呼为圣尊的，便是当年带着玄璟帝君和花妖尸首，消失近千年的习霖了。

莫非…是习霖尊者回来了吗？

众神纷纷眺目望去。逆光之中，一袭青衫古袍的习霖，脚踩祥云，缓缓步了进来。

阳光，似从他发间穿过。

这位古神脸上，丝毫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千年万年，亦是如此。

“习霖！你还好意思回到这里？”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愤怒的质问，习霖抬目看去。

他认得的，站在位首的那几位上神，正是当初逼死花锦的那帮人。

此时，他们正义愤填膺的看着他，其中一位，不是四大真神之首的涣风又能是谁？

旁边三位，分别是百沐，清岩，固霖。

他们四人当中，唯百沐显得儒雅一些，手拿一把孔明扇，眯起的眼略有几分狐狸样的狡猾，大哥涣风一身玄衣，看似稳重，却过于刚愎自用，老三老四清岩固霖，长相略微粗犷一些，皆是性急之辈。

都是老故人了……习霖感叹一声。

时隔千年，他们这咄咄逼人的性子，却丝毫未减。也是，当初未能让他们如愿，如今习霖的出现，倒叫他们想起了当年的过往，记恨也在情理之中。

看在他们曾经也算对玄璟忠心耿耿的份上，习霖并未与之计较，轻笑言：“没想到老夫走的这千年，还有人记得？”

他走向曾经属于他的神座，以前，玄璟坐在上座，他便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如今这把交椅，依然还摆在原来的地方。

旧物犹在，故人已逝，一切物是人非。

他伸手摸了摸神椅的扶手，像是怀念老朋友一样，感慨万千：“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点也未变。没想到我习霖，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

“习霖！你快说！当初你将玄璟帝君的尸骨带去了何处，你躲了千年！也是时候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几位真神走出队列，逼问着上座的习霖。

习霖气定神闲理了理衣袍，入座神椅，神情闲淡的说：“玄璟已经魂归，劳烦你们如此挂念着，如今这座上坐的，可是才新任的帝君，当着新君的面提这些前尘往事，莫非，是不把新君放在眼里？”

几位真神看了座上的泽尧一眼，确然，他们是不服。

想当初，他父君圣羽神君，古渊仙族老仙王，也还只是侍奉在玄璟左右的凤凰麒麟神兽，任由帝君驱使，何以这个毛头小儿，就可以直接越过他父君，登临帝座？

当初他父君被九天惊雷劈得狼狈至极，泽尧也只是侥幸，才过了九天惊雷择主这关。

因此也就越不把泽尧放在眼里，

泽尧莫不在意一笑，扬声说：“玄璟帝君德高望重，政绩卓越，深得人心，是泽尧，理应学习的榜样。几位真神念着旧主，重情重义，乃为大用之才。”

说着起身，朝四位真神鞠了一躬：“泽尧初登帝位，论资质论能力，皆不如各位前辈，今后若有不妥当之处，还请几位真神，多多提点一二。”

被泽尧这样一拜，四位真神即便不服，也不能当着诸天神佛的面拂了新帝君的面不是？忙忙敷衍性回了一礼：“帝君严重，我等不过守护着九重天庭，尽忠职守罢了，惶敢指点上听。”

泽尧保持着帝王威严一笑，随即冲座下挥手：“来人，给几位真神，赐上座，其余诸位仙神，按照功德簿所记载的功绩，自领法座次位。”

“多谢帝君赐座！”众神齐拜，跪倒一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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