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麻子看着她，又看了看冯大川，似乎知道今天不能遂愿了，便奸笑着不顾这对姐弟的接受能力，将陈年旧事翻盘而出：

“你姐是我扔到荒地去的，当时她正好四个月，勉强断奶能活，我让你妈引你爸去把你姐捡回来，抱到我当时游历的村子去偷偷算卦！”

“我让同行去你们村子里放话，说冯秀秀是天降福星，落户的家日子会越过越好，别人不能冒犯，冒犯了会有厄运，你们村里人迷信的不少，到现在都没人敢说冯秀秀被抱养的闲话！”

陈六麻子转头看向秀秀，说：“谁让你好赖不分，放着好好的亲事不结，非要逃婚在外面找男人，让好好的名声一烂到底！”

“你妈知道以后再也说不来这么多嫁妆，说好的价钱就只好让你这个人来抵！我原本是认钱不认人的，可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我当年没敢碰她，还跟她保证让你有好日子过……”

陈六麻子说到这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龇牙咧嘴地说：“谁让你不乖乖嫁给程国强，非要逃婚，那股叛逆的劲儿，跟她一模一样！”

冯大川终于按捺不住怒火，一个拳头打在陈六麻子脸上：“你放屁！放你，妈，的狗屁！”

陈六麻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嘿嘿地笑，嘲道：“瞧冯老根把你教的一股傻样！你放心，我可不想认你们，三个孩子都教成了笨蛋，认了也没用！”

“我，操你妈！

”冯大川早就被他那一番话震惊的怒火攻心，拳头噼里啪啦地落在陈六麻子身上。

陈六麻子一个销瘦的中年男人，压制得了秀秀，却压制不住正值华年的冯大川，他蜷着身体，恼羞成怒道：“你敢打你老子！天打雷劈了你！”

毕竟是江湖老油条，陈六麻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一把匕首，抬手便扎在大川的大腿上，冯大川哀嚎一声滚落在旁边。

陈六麻子拔出刀，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冯大川狠道：“老子今天戳你一刀，就算断了血脉，从此再无关系，如果你们一家还想过安生日子，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否则我就让你们家破人亡！”

冯大川痛苦地捂着伤口，一听陈六麻子这话，怒气攻心，忍着剧痛朝他扑过去，陈六麻子错开几步没被抓到。

秀秀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咬着牙从旁边拿起一块转头，搂着大川的外褂护着自己，晃悠悠站起来要与陈六麻子拼命。

陈六麻子看了一眼正将砖头拿在手中的冯秀秀，眼神晦涩流转，此时冯大川也挣扎着站起来，陈六麻子自知干不过这个年轻的少年，便转身跑了出去。

冯大川嘴里骂着“我，操你妈！”瘸着腿往外追，秀秀大声拦住了他：“大川！别追了！别追了！你受伤了！”

她趔趄地走到大川身边，看着他大腿上流出的鲜血，急道：“我给你把伤口包一下，流太多血了！”说着便

要蹲下来。

“不用！”冯大川拽着姐姐的手臂，半成年之后他从未见过姐姐散开头发的样子。

姐姐的脸在瀑布一样的头发衬托下，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这么美丽的姑娘，难道真的不是他的亲姐姐？

冯大川只觉得眼前的姐姐陌生又熟悉，美丽又可怜，他的眼睛红了，将姐姐怀抱的衣服打开，披在她身后，扔了姐姐手里的砖头，帮她把袖子穿好。

姐姐的上衣已经没有了，她的肌肤雪白美丽，可大川只觉得姐姐可怜，七尺男儿流着泪心疼地喊着  “姐！姐！”

他颤抖地帮姐姐把扣子系好，一双粗糙的大手抖得不行，系到下面的时候，姐姐腰间露出了伤口，旧伤新裂，溃烂得触目惊心！

“我带你回去！去看医生！”冯大川转身就要背起秀秀。

秀秀却也蹲下身，将自己被撕破的衣服捆绑在大川腿面的伤口处止血，然后站起来说：“我能自己走！”话音刚落，便是一阵眩晕。

大川二话不说将她背起来：“你是我亲姐，怕什么！”

秀秀俯在大川背上，浑身软绵绵的，想要挣扎着下来，却都找不到双腿用力的感觉，她知道自己紧张过度又有些应激了，这种失去知觉控制能力的感受，已经是第二次了！

“大川，你救了我一命！”秀秀任由大川背着她趟过荒地。

大川说：“你是我亲姐，救你命是应该的！是我来晚了，让你受欺负了！”

秀

秀沉默了一会儿，确认眼下的一切不是梦境，不是幻想，她真的得救了，就在刚才，她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大川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幻象而已。

她捏着大川硬朗的肩膀，确认一切的真实，才放下心来，问：“老车站这么偏，你怎么会来这？”

大川懊恼道：“建成哥去公社办事，非要让我留下来随时随刻看着你，我哪知道你会遇到危险，就贪睡了一会儿，去家里找你的时候就发现你没在家里。”

秀秀心中一恸，竟是张建成的细心嘱咐又救了她一命。

大川懊恼地解释：“我不知道去哪找，就让小虎出来帮我找，小虎带我出了村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了。”

“小虎一路带我穿过麦地朝这片荒地走，对着老车站的方向走，我心里害怕，小虎身上有伤走得太慢，我一着急就扔下小虎朝这边跑，果然……”

大川愤然道：“果然快到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你的喊声……”

他责备地问：“姐！你为啥不在家好好待着！这青天白日咋会被人绑这里来了呢？你平时挺聪明个人，咋这么不小心呢！”

秀秀攥紧了拳头，一股怒气聚在心口，她的声音虚弱，但语调却阴沉：

“冯莹莹骗我，说爸让妈把我找回家，可妈拉不下脸来找我，说她在东头麦地追肥，我可以去那找她说话！”

冯大川闻言，停下了脚步。

风声穿过荒地杂草，在这传说的禁忌之地，

簌簌地令人直起鸡皮疙瘩，陈六麻子陈述的那段陈年旧事一股脑涌上来，形成巨大的回潮，激荡在姐弟俩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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