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除夕，秀秀把父亲接到家里一起过年。

结婚之后，冯老根说什么都不愿意和年轻的一家三口住在一起，非要回冯家老宅自己住。

老爷子一是考虑不打扰年轻人的生活，二是考虑老乡亲爱找他串门，毕竟在女婿家，他施展不开拳脚。

秀秀有时候觉得父亲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自从家逢变故，整个人都变大气了。

但是老房子有风险，等开春才能翻盖，大家商量之后把老爷子暂时安置在隔壁张青花的家里，日常吃饭说话照顾都近便。

在秀秀的劝说下，张青花终于接受了张建成给她划出来的院子，拿到地契的时候，这姐姐含着眼泪使劲捶打了弟弟一顿。

张建成不知道秀秀已经拿到了地契，转身就红了眼睛问：“你是不是因为房子才嫁给我的？”

秀秀说：“要是因为房子，我直接早早就嫁给你不是更合适？”

除夕夜这天，村委会的放映室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开放到凌晨一点，第一年的春晚直播，大家都新鲜，想看个热闹。

冯老根把自家的彩色电视机也搬去村委会，但大人小孩儿还是喜欢去看秀秀家里的电视，因为她家暖和。

一屋子人挤得都没处落脚，冯老根第一回拉着脸叼着烟袋往外哄：“都去大队看去，我那台都给你们搬过去了，别挤在这，等会儿我女婿回来你们让我老脸往哪放！”

大家打着哈哈：“老根儿你可真是老

了啊，这才多大就怕起女婿来了，老丈人的威严你得立起来！”

乡亲们嘴上说着，但来来回回依依不舍，屋子里终究是没空过人。

赵晓生除夕夜值大夜班，把妻子早早就送了过来，平平已经能爬能坐了，特别淘气，这会儿跟冯老根在床上玩，蛋蛋带着小伙伴在院子里折腾，秀秀和青花在灶房包饺子。

突然听大喇叭广播：“冯秀秀，来大队接电话，再广播一遍，冯秀秀，来大队接电话……”

村委会的称呼大家似乎都还不适应，日常说话办事都照旧用大队的称呼。

村里入了冬就又接了一部电话，方便村民和在外打工的亲人联系使用，于海洋当上了村长，要说这种好事确实也为大家做了不少。

秀秀飞快地骑车过去，不到一分钟就冲到大队院的传达室，电话那边冯莹莹喊了一声：“姐！”

秀秀早就写信把号码告诉她了，这是冯莹莹第一次打电话回来。

秀秀说：  “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

莹莹抱怨道：“你还说我！结婚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说一声你也不能回来，打算年后写信告诉你的！”

“我姐夫人怎么样？一起过日子还满意不？”

“你一个小姑娘，问点什么不好！”

冯莹莹被姐姐这么一说，习惯性地畏缩了声音：“我问什么了你就恼我？咱爸还生我气不？”

“不生气了！你好好在那边工作，只要走正道，大家都支持你！

”

“青林哥在他商场里帮我留了个好位置，春节后我就起个摊位，我这几个月挣的钱都投进去了，暂时没法寄钱回去。”

“家里又不要你的钱，不用想着这个！”

“灵芝姐让我向你问好，她跟青林哥约会去了！”说到这，冯莹莹压低了声音：“青林哥这个月突然对灵芝姐特别殷勤，我感觉他们很快好事就近了！”

秀秀训道：“那是人家俩人的事，你懂事点，别在中间添乱！”

“可是前两天青林哥喝了酒，跑到我这来问我……”冯莹莹捂着话筒，声音更低了：“他问我，你为什么不选择他？你为什么宁愿呆在山村里也不选择他？还说他非常想你……”

冯莹莹说这话的时候挺认真，并没有揶揄八卦的语气，可秀秀还是觉得尴尬难堪：“冯莹莹！你别不懂事！你就当不知道！以后不许再提了！跟谁都不许提！”

“我知道！你别还拿小时候那眼光看我！我没那么混蛋了！就是觉得从程国强到陆青林，然后是我姐夫，你沾的桃花个顶个的不一般，让人羡慕！”

独自在外闯荡，冯莹莹的语气变得比以前沉稳一些了，秀秀不想凶她，就叹了口气说：“大过年的你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八卦的吧？”

“不是！我就是特别想你！”

“遇到困难了？缺钱了？”

“没有！你盼我点好，我好着呢！就是想你了！”

莹莹的语气听上去很真挚，说得

秀秀心里一酸，想起张建成对她说过的话，她今生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

俩人又说了几句贴心的话，担心电话费太贵就依依不舍地挂断了。

回去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远处有鞭炮的响声，一年就这样又过去了……

骑车刚拐进胡同，芽婶正站在家门口等她，迎着秀秀走过去，笑问：“谁给你打电话？”

秀秀把车立在旁边：“莹莹！过年了，在外面想家了！”

“还知道想家？谁让她自己跑出去的！”芽婶说着，把手里的袋子挂在她车把上：“婶儿给你拿了腊肉，是镇里红星大饭店做的！”

“这应该是我去给你拜年，你怎么倒抢到前头了！”

“别说那见外的话！”芽婶脸上的笑变得格外热络：“秀儿，我家二丫说那身伴娘服给你保管呢，你帮婶儿找出来，大过年的我还想看那丫头穿，太喜庆人了！”

秀秀一听这话，神态立即沉静了！

幸亏二丫乖巧听话，当时秀秀提前告诉她，这衣服的版权是别人的，她只能借穿，不能外用，让二丫不要告诉芽婶，穿完交给她保管，等二丫结婚的时候，她一定给二丫做更漂亮的礼服。

二丫在市里上学也有半年了，知识层面不一样了，再加上耳濡目染了秀青芽从红火到备受剽窃抢单的被动，本来就对母亲去大方服装厂做厂长觉得不满。

秀秀提的要求，她很认真地执行了，婚礼结束她当场就把衣

服拿给秀秀保管，没有过她妈妈的手，芽婶跟她要衣服的时候还发了脾气，说她学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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