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儿伸出手，赵康惨叫一声。

“姐，你打我做什么？”赵康捂着脑袋使劲揉，额头红成一片，火辣辣的疼。

“平日里叫你多读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牵羊礼出自春秋时期，郑国不敌楚国，未免国破家亡之灾，郑国国君袒露上身，手中牵羊，以表臣服，牵羊礼就是降礼。”赵敏儿简单解释了一下牵羊礼的由来，转而问杨临，“你是想说，之后我们大宋也会以牵羊礼臣服？”

杨临摇头。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什么东西是会一成不变的，就像儒家，传承至今也不是原来的儒家，更何况是牵羊礼这样知晓之人更少的降礼。”

“神仙，你直说就是，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我害怕。这个牵羊礼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赵康挠挠头，发现自家姐姐又瞪了一眼。

“完颜阿骨打是女真人，我之前同你们说过，他在将来将会统一各部建国号为金，金人先灭辽人，再灭大宋，而这牵羊礼，便是金人的受降礼！所谓牵羊礼，和小郡主之前说的春秋时期郑国国君的牵羊礼不同，它是让俘虏赤裸上身，身上披着羊皮跪在地上爬行，同时脖子会被绳子套住，就像牲口一样仍由士兵肆意驱赶，凌辱打骂。”

杨临喝了一口茶，见对面姐弟二人脸色都有些发白，就知道他们是把自己代入了。

十几年，他们那时候还活着。

“如此毫无人性有违人伦！”赵康怒气冲冲，说完又心里发虚。

自古以来都是成者王，败者寇，胜利者如何对待失败者，那是他的权利！

赵敏儿抬头看着杨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真的不是我不想说，我怕你们受不了，其实不要说你们，连我想起来也有点受不了，对于有尊严和骨气的人而言，士可杀不可辱，但偏偏金人所做的，便是践踏所有人的尊严，上至大宋皇室，下至黎民百姓，都没有逃过。”

“皇室？神仙，你会不会搞错了？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有这般不体面的事情，纵然是皇朝更迭，但新朝国君为了笼络民心往往都会对先朝皇族宽宥有加，妥善安置的。”

“所以才说这格外可怕。”杨临深吸一口气，“许多人都因为无法忍受这种折辱而选择自我了结，沙场将军，宗室皇亲，后宫妃嫔，乃至皇子帝姬。”

“据我所知，金人掳走大宋皇室及大臣数千人，一路北上，在这个途中死的人数就超过半数。在这种情况下，女子的遭遇比男子更艰难，也更危险，未出大宋境内，金人蹂躏致死的帝姬便有三位，这三位帝姬是在五日之内相继而亡的，一路上遭遇不测的不止他们，还有宫妃，甚至……”杨临看向他们，顿了顿，在他们茫然无措的眼神中继续说，“就算是怀有身孕的宫妃也没有逃过魔爪，还有未出阁的帝姬，落在金人手中之后相继怀孕，还有的被金国王爷强行纳为妾室。皇族尚且如此，地位低下的女子更是一言难尽。”

“这岂能忍！”赵康气得砸了一只茶盏，瓷器碎裂，四散而飞，“神仙，这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我说的是真的，我所知的或许还没有现实的万分之一，但这的确是真的。皇室女子，宗室贵妇，重臣夫人，全部沦落为人人可以肆意践踏凌辱的低贱女子，变成人尽可夫，一条玉臂千人枕的玩物，前半生金尊玉贵，受天下百姓供养，国破之后沦落至此，落差之大令许多女子无法忍受，最终含恨自尽。”

“再说回到牵羊礼，大宋从皇帝开始人人受牵羊礼，文臣，武将全都不能幸免，金人让他们袒露身体跪在地上爬行，忍受羞辱，但要想活下来，只要能忍就好，可偏偏这些人里面，还有女人们。”

赵敏儿惊惧地看着他。

“金人时常把宋人皇帝拉出来这样折辱一番，宗室女子们也要同其他俘虏一样裸露上身，披着羊皮，就算不牵着你到处走，也要求露着上身干活，男子尚且能忍受，女子怎么办？”

“年轻漂亮的女子本就虎口难逃，再袒胸露乳，完全是促进犯罪，再加上金人不约束士兵，甚至是放纵的态度，就算是汴京最大的青楼！也没有这么疯狂的艳福吧！”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赵敏儿站的又急又猛，险些向后栽倒，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你说的……你说的都是真的？”

杨临点点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姐姐，让父亲说服官家出兵吧！我可以去从军，我一定能打赢他们！”赵康说着便要走，被赵敏儿一把拉住。

“朝廷文贵武轻，才导致如此境地，你就算现在去从军又能有什么用，就算父亲去跟官家说，他会信吗，朝臣会信的，他们只想着求和，龟缩在汴京城享乐一辈子。”

“那怎么办？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难道还能什么都不做吗？就算没用我也要去做！”

“你别着急。”杨临按住他，“知道你现在情绪上头，但是这件事不是小事，以你一人之力无法改变，你冲动只会让你和整个王府陷入困境，你别忘了前不久你还被禁足的事情。”

说起这个赵康更气了。

“那个什么圣主就是死人一个，他们都怕成那样，竟然还不如一只狗，狗还知道要抢骨头呢！”

“康儿！”赵敏儿呵斥住他，“隔墙有耳，不许大声。”

赵康这才没说话。

三人都没再言语，安静地对坐着，杨临自己也没心情喝茶了，就陪他们这么坐着。

“那之后呢。”赵敏儿看着他，深深的眸底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希冀，似乎想从杨临这里得到好消息。

“之后……有一个大将说，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赵敏儿眼睛猛地一亮：“当真？！”

“然后，他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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