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还红吗？”陆芷沅有些诧异，她明明已把泪意压下许久。

祁渊道：“别人是看不出，我自然看得出。干嘛哭了？”

陆芷沅默了默，答道：“想到师叔他们明日就要回去了，我难过。”

祁渊瞧瞧握住她的手，“还有我呢，我会如师叔和陆大人一般疼惜你的。”

建昭帝突然听下脚步，他们也停下脚步。

前头有人在向建昭帝请安：“微臣赵濂携小女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恭祝陛下和娘娘万福金安。”

陆芷沅目光下移，落在前边楚后明黄凤凰纹绣大衫，深青霞帔上。

只见那明黄大衫往前移动，同建昭帝的明黄龙袍站在一起，又听到楚后的笑语：“赵郎中，想不到令爱生得如此俊俏，这般袅娜娴雅，倒像在哪见过。”

退让到一边的陆清风垂眸不语，倒是站在叶寒舟身边的陆少潼，往后看了陆芷沅一眼。

赵雪樱身材纤瘦，细腰盈盈不足一握，眉眼轻蹙，含着淡淡的愁绪，更兼发髻上珍珠发簪珠花，可不是与陆芷沅极其相似么。

赵濂笑道：“娘娘谬赞了，小女因自小喜爱书法，多年来都是醉心于书法上，所以性子有些内敛孤僻，还望娘娘不要见笑。”

楚后说完那番话，早就想起陆芷沅，再看到赵雪樱发髻上的珍珠头饰，眼下又听到赵濂提起书法之事，她在宫中多年，争宠的手段见过不少，已然明白什么回事。

她微笑着，眼中闪过意味不明之色，转头对建昭帝道：“好巧啊，我们祁渊也喜欢书法。”

建昭帝余光注意着陆清风的神情，淡淡一笑，“华侧妃也喜欢书法，那日书院更换匾额，举行的书法之赛，华侧妃一举夺魁，可是让人赞叹不已。”

他向陆清风笑道：“听闻华侧妃的书法得到陆太师的指点，不知可有何秘诀？”

陆清风微微躬身，“书法之事，在于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更在天赋。因为有些精髓之处，只有天赋之人才能领悟得出，所以为何苦学书法之人众多，有成就者却寥寥无几。”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毒辣，明晃晃的嘲讽赵雪樱再醉心多年，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陆少潼差点笑出声来。

祁渊靠在陆芷沅的耳畔低笑：“我还从未见师叔如此言语犀利，原来师叔是这般偏护阿沅。”

陆芷沅不语，眸底却因为陆清风的话，泛起一丝笑意。

建昭帝笑，“如此说来，只怕祁渊也难有成就了。”

陆清风恭声道：“晋王殿下也是难得的有天赋之人。”

建昭帝回头对祁渊道：“听到没有，你陆师叔夸你呢。”

祁渊躬身作揖，“多谢师叔抬爱。”

那边祁泓过来催促道：“父皇，那边就等着您和母后过去打囤添仓呢。”

“只顾说话了，我们走吧。”建昭帝向陆清风请道。

待他们走远，赵濂抬起头，阴沉的目光盯着陆清风，呸了一口，压低声音骂道：“不过是依附东秦才能活下来的小国，得意什么？你们越猖狂，来日就死得越难看。”

他看到赵雪樱苍白着脸，显然也是被陆清风那番话伤到了，赵濂没有安慰她，而是道：“瞧见没有，你对华侧妃抱有同情之心，可他们却当众羞辱你，你的善心不过惹人笑话。”

赵雪樱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强忍住眼中的泪，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女儿知错了。”

太液池边一处宽敞之地，几个户部和礼部的小吏和内侍监正仿着民间百姓用细炭灰垒起两个不大的粮仓，旁边是一筐筐的谷子，粟，菽等粮食。

帝后和百官，宫嫔，家眷在旁边围成一个半圆，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两个粮仓里头是两个大木桶，小吏和内侍监不过是把细炭灰涂在木桶外，很快他们就完工了。

祁渊作为领户部尚书，到建昭帝和楚后前边行礼，“请父皇母后为东秦百姓添仓，愿父皇母后的福泽，护佑我东秦百姓年年仓满，岁岁有余。”

建昭帝携着楚后走到那些装着谷子粟等粮食的筐边，每样捧起一捧，放入两个粮仓内。

魏贵妃和魏玄英站在人群中，魏贵妃看着建昭帝和楚后彼此相携做出的恩爱模样，心下冷笑，又去看祁渊和叶寒舟。

“陛下真是好手段，一场雪灾就把两部攥在手中，如此下去，朝中六部，就会尽收陛下囊中，魏大夫，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吧。”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她话语中有很深的怨气。

原户部尚书魏彦徳贪纳赈灾粮物，建昭帝让魏玄英查，魏氏的人皆松了口气，以为魏玄英会敷衍建昭帝，魏彦徳不过受一番训斥。

没想到魏玄英是真查，不仅是赈灾的粮物，还有历年贪纳的银子，也查了出来，建昭帝一气之下就革了魏彦徳的尚书之职。

魏玄英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陛下说了，只要大哥把贪纳的银子和粮物都补上，再交了罚金，陛下会念在我们魏氏先人的份上，让他重回朝廷。”

魏贵妃冷笑，“魏大夫说得倒是轻巧，那些银子补上也就算了，罚金还要一半之数，陛下的胃口也太大了。”

魏玄英看了她一眼，“贵妃不必为大哥担心，莫说一半之数，只怕再添一倍，大哥也是给得起的。”

魏贵妃不吭声了。

魏玄英又道：“我们就知足吧，你没瞧见吗？楚氏的人，除了皇后还有晋王妃，其他人都远远躲着陛下，就连楚相，都不敢近前，还有冯夫人，外头都在传她有失心疯，她连门都不能出。”

魏贵妃望着楚后，眼中冒着狠意，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不能出门算什么，最好跟她女儿一样，死了才好。”

建昭帝和楚后把几捧粮食放入粮仓，剩下由小吏和内侍监抬起倒入粮仓，粮仓很快就堆满冒尖，有些都流出仓外。

围观的人欢呼起来，“年年仓满，岁岁有余。”

楚后借着同旁边楚氏妃嫔说话的机会，向远处的赵雪樱看去，只见她正定定地望着某处。

楚后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发现她看的正是祁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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