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战事，与昨日的战事并不相同。

后金军阵推进到两里外后，便没有继续前进。

随即，令明军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后金军阵中，缓缓有四个庞然大物被推了出来。

虽然距离还是很远，看得并不仔细，但明军中的每个人都能确定那是四门的巨大的火炮。

温越脸色惊疑，急忙招来王钩来询问。

王钩面色难看过来了，道：“大人，建虏那军阵中推出来的火炮，好像是红衣大炮，俱是重炮。

“其中两门是十二磅的红衣大炮，另外两门是二十磅的红衣大炮。它们的射程都是极远，有两里地多，我等军中的火炮根本打不到它们啊。”

温越脸色沉了下去，语气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建虏哪里来的这几门红衣大炮？”

王钩想了想，说道：“是了，一定是之前放弃锦州城的时候，被建虏夺走的，之前听其他明军部的火炮队的兄弟提过一句，还有一些炮手也被建虏给掳走了！”

“该死！”

温越眉头紧锁，骂了一声。

其他将领也是着急地围在温越身边，一边大骂，一边不知所措。

温越远远望着那四门红衣大炮周边，围着一堆人，似乎正在装填弹药。

“传令下去，令各队中的辎重兵，快速制作土袋和泥袋，丢在土墙之后，另外全部能够盛泥土，如木筐等物，全部取出装满泥土，丢在我等阵型当中！”

温越大喝：“快，动作一定要快！”

这是做好防御实心弹的做法。

如此的火炮射出来的炮弹，还是实心弹，不是爆裂弹。

除了倒霉被砸中外，实心弹再能造成的伤亡，就是乱蹦乱跳碰撞所致。

所以用泥土减缓实心重弹的冲势是最好的防御办法。

在温越的命令传下之后，营地中的所有辎重兵，全部紧急行动起来。

同时温越还将这种办法，告知给后面的袁崇焕和两翼的满桂和马世龙所部，让他们也尽快准备好泥袋、土袋。

随即，温越命令自己所有的军士都赶快隐藏躲避起来。

除了负责守卫的军士，躲在正面的防御土墙之后。

其余的军士，全部后撤，躲到中军大营前的土墙之后，这是第二道防线。

元戎车是明军中比较显眼的目标，后金军一定会对它进行重点打击。

所以，看见后金军出动了火炮队，袁崇焕也下了元戎车，与温越一起躲在第二道土墙之后。

其他的军士都在疯狂地挖土，将一个个泥袋和土袋往阵地上丢去。

如此还没有一会。

“轰隆隆……”

宛如十多箱的烟花一起炸响的声音传来。

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后金军那边一颗巨大的滚烫铁球，在空中发出呼啸的尖锐声音，重重砸在青牙军的阵地当中。

重达二十多斤的铁球，轰击在地面上，打出一个重重的痕迹，又在力的反作用下猛然弹跳而起，往前狂奔。

一直滚到中军大营的土墙前，直接将土墙破开一个口子。

被土墙阻挡了一下后，铁球威力依旧残余不少，又是继续滚跳，直到将躲藏在后面的几个青牙军和袁崇焕军中的军士砸伤后，才停了下来。

惨叫声凄厉地响起。

温越咬着牙，脸色紧绷，喝令随军医师将这些受伤军士撤下去医治。

又是过了一分钟不到。

后金军中那边再次发出两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紧接着，空中呼啸过来几十颗大小不一的铁球砸过来，这是后金军的红衣大炮射出来的大弹托小弹，在大铁弹的空隙出，辅助十几个小一点的炮弹。

几十个铁球狠狠砸在青牙军的阵地当中，以及几道矮墙和壕沟当中。

由于这次射来的铁球数量密集，不时击中了青牙军士，还有几枚打入了营帐当中，将里面的物资给打得乱七八糟，也有些击中了正在里面养伤的伤员，造成了二次受伤，传来一声声惨叫。

阵地当中，正在丢泥袋和土袋的辅兵们，也不断被滚跳的炮弹砸中，发出惨叫和惊慌的声音。

张大春听着后金军那边火炮接连不断的响起，又看见己方的阵地被打的一塌糊涂。

他大声唾骂：“他姥姥的，这狗建虏，真会啊，竟然也学着我们使用火炮了……”

张大春的话还没有说完。

突然，一颗二十多斤的滚烫铁球，轰隆一声砸在了他右边的土墙上。

后金军几日都奈何不了的坚固土墙，瞬间被砸塌了大截。

灰尘中，张大春灰头土脸地逃了出来，可旁边的一个亲卫上半身却不知道到哪去了。

又没等张大春惊魂未定，又“轰”的一声，架设在阵地上的一门六磅红衣大炮，在一颗巨大的铁球下，被当场砸倒，炮声灰溜溜翻滚，而炮架而被砸个稀烂。

后金军的火炮连续轰击了好几轮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显然是炮管发热需要散热，不能再继续轰击了。

温越和袁崇焕这才站起身，望着乱糟糟的阵地，面色俱是难看至极。

整个严密的明军阵地，在后金火炮轰击下，变得一塌糊涂不说，阵地当中，到处是残肢和鲜血。

军士们的惨叫声，不绝入耳。

被铁球砸到擦到的军士们，不是直接身死，就是受了重伤，没有几个只是受轻伤的。

“这仗是越来越难打了！”

温越和袁崇焕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

就惨叫和受伤死亡的战兵人数初步估算，大概就已经有了近两百人，而辅兵等还不知道有多少受伤死亡。

更重要的是，后金军手上突然出现的火炮，对明军的士气打击巨大。

青牙军训练严格，将士们经此炮击，都受了不少创伤，士气从未如此的低落。

而其他两翼虽然没有遭受到炮击，但恐怕一旦被后金军炮击，直接崩溃都有可能。

温越知道当务之急，不应该去管什么士气问题，还是要防御后金火炮的射击。

“都督，还是快点传令下去，令各部在阵地中安设泥土和土筐，如此方能减少我军的伤亡啊。”温越说道。

袁崇焕点头，立即传令下去，令所有辅兵快速堆设土袋泥袋。

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之下，所有辅兵们，连伤员都暂时不顾，争分夺秒，快速的装填土袋和泥袋，堆在阵地的各处。

缺少装填布袋的，直接将刚才被砸烂的帐篷扯掉，用来装填泥土。

危急关头，又是事关自己的性命。

每个人都是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和潜力，很快，在青牙军的土墙后，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土袋泥袋。

另外原本架在土墙空隙处的火炮，全部都往后移动，推到土墙后去。

满桂和马世龙的两翼，虽然还没有被后金军轰击，但为防止接下来后金的火炮轰击，同样也在紧锣密鼓地装填土袋和泥袋。

才休停了七八分钟，后金军的阵地上又轰隆隆地传出炮响的声音。

这次明军做好了准备。

在听到炮响的第一时间，众人立即躲藏起来。

不是牢牢靠在土墙之后，就是紧紧趴在泥袋和土袋的后方。

天空中，一轮轮的大小滚烫铁球呼啸而来。

不时有土墙被它们砸塌，随后翻滚跳动，将地面上的泥土给弄的溅射开来，引的众人不由发出惊叫声音。

射了一会后，后金的火炮又需要冷却。

而这次射击的成果，远不如刚才。

有了泥袋土袋的缓冲，后金军射过来的铁球，碰撞之后，卸去了不少力量，翻滚跳跃的数量很少。

声响势头虽然还是响亮，但只要不太倒霉地被直接砸中，受到滚跳撞伤擦伤的军士人数减少许多。

看土袋泥袋的效果不错，萦绕在青牙军上空的惊慌气氛，总算减少了许多。

许多军士们都快速的镇定下来。

温越和袁崇焕等人，都是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赶紧指挥着医师们出来，将受伤的伤员抬去治疗，死亡的军士尸体也急忙运走。

看着惨烈的阵地，不自觉的，阵地上安静了下来，只有伤兵们发出的惨叫。

而这种寒冷天气下，这些伤员恐怕……

幸存下来的军士们，又是悲伤，又是不忿。

这种光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情况，自青牙军成立之后，经历过几次？

寒风冷冽，吹在人的身上，直让人的身体失温。

可是众人的心中的怒火却更甚，是无论在冰冷的寒风也浇不灭的！

袁崇焕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除了硝烟味，就是浓厚血腥味。

“温指挥使，看来你的青牙军要往后退，这正面的阵地是守不住了。”袁崇焕缓缓吐出一口气。

经过后金军的这两次的炮击，青牙军正面的阵地，已经被打个稀巴烂，稳固的土墙被炮弹砸毁了许多，阵地中还丢满了泥袋和土袋。

除了射击的火铳兵，可以依靠残余的土墙，和已经布置好的土袋泥袋射击。

长枪兵和刀盾兵紧密的阵型是施展不开了。

“那就放开阵地，那建虏进来，这阵地中满是泥袋和土袋，我青牙军展不开阵型，我就不信建虏能展开阵型，保持冲锋势头。”

温越现在一肚子的火，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不能冲锋的建虏，会在我青牙军火铳射击下，丢掉多少具尸体下来！”

袁崇焕点了点头，又道：“就怕建虏从正面冲进来后，不会继续冲击，会往其他两翼冲去。”

温越道：“袁都督，这不必担忧，我等现在的位置，离第一道土墙不过一百十几步的距离。

“建虏冲进来后，都在我火铳和火炮射击范围当中，在我青牙军强大的火力下，绝不会让他们有多余力量去冲击其他两翼的。”

袁崇焕道：“如此便好。”

******

两次炮击过后，后金军并没有继续射击火炮了。

“呜——”

在沉重悠长的号角声中。

除了正面的后金军还在集结外，其余的后金军如海浪般，再一次往两翼发动攻击。

袁崇焕紧急传令下去，将新的防御战术告知满桂和马世龙两人。

免得让他们以为正面的防线被轰破，由此影响各自的士气，同时嘱咐他们守好自己的阵线，不用担心正面防线。

温越这边则在紧锣密鼓地布置开来。

先是命令辎重兵继续准备土袋泥袋。

紧接着，命令朝宁和张大春两总的火铳兵，防守在原先的阵线上，也就是第一道土墙后面。

钟大成与其他能拿火铳的军士，如一些夜不收和辎重兵，防守在第二道土墙处。

其余长枪兵刀盾兵等，全部都往后撤。

这样，若是后金军从正面攻击过来。

第一道土墙后的火铳兵，会先抵挡一会，然后快速撤退，放后金兵进来。

再等后金兵在泥袋土袋中，行动不便，冲锋速度变缓后，集中所有的火铳兵对后金兵最大杀伤。

最后，等后金兵溃逃后，余下的冷兵器军士追杀上去。

就在温越制定好战术后。

在明军两翼处，响起了火铳和火炮的声音。

显然两翼那边，明军和后金军再一次激战起来。

而在明军正面处，又一次的呼啸过来几十枚滚烫铁球后。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密密麻麻的后金兵，推着数百辆盾车前进。

看见后金军冲过来，没有再进行炮击。

温越总算是将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些。

毕竟，一直受着炮击，光挨打不还手的感觉非常的差。

而现在后金军冲锋过来，火炮暂时是不会再射击了，要不然可能会落在自己的头上，那就大大损害自己军队的士气了。

温越传令下去，让辎重兵把布置在第二道土墙后的土袋泥袋给收拾起来，留出平坦的空地，给架设火炮腾出地方。

如今的青牙军中，还剩五门六磅红衣大炮，十五门中型弗朗机炮，二十门小型弗朗机炮，和近三十门虎蹲炮。

这些火炮全部被推了回来，安放在土墙的各个缺口处。

原本第二道土墙只有四条道路，四个缺口。

但是在刚才后金军的火炮轰击下，又多出了不少缺口，正好可以用来安放火炮。

在王钩的指挥下，所有的火炮全部填装上了霰弹。

每个火炮手心中都正憋着怒气，就等着后金兵冲过来后，来一次齐轰，以牙还牙，给后金兵一个教训，让他们敢使用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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