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律眼神骗不了人。

  李思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而后她的面色变得苍白……

  她望着顾云凡，顾云凡亦望着他。

  半晌，程律捉住她的手，轻声说：“我们去跟同事打招呼？”

  李思绮缓慢点头。

  再到后来，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离开宴会的，等彻底回神人在程律的车里，外面下了雨，程律开了雨刷。

  黑色的刮雨器来回摆动，将眼前那一抹城市的霓虹刮得支离破碎、模糊不堪。

  “你跟他，有过一段？”

  程律艰涩地开口，这对他确实有一定难度，因为他跟顾云凡相差得太多了。方才在洗手间他查了顾云凡的履历。

  无论是过去赛车手的身份还是现在顾氏总裁的身份，都精彩得不得了，都是他比不上的，跟顾云凡浓墨重彩的一生相比，他程律就像是一张白纸，实在是泛泛可陈。

  “他结过婚！”

  片刻，李思绮没有说话，他忍不住嘶哑地又补了一句。

  终于李思绮开口，她低声说：“是过去的事情，他结婚之前。”

  说完她自己都有些窒息。

  车内死一般的沉寂，可见发现这件事情对于程律的打击有多大，他喜欢李思绮，欣喜于跟她在一起，她漂亮美得张扬，依在他身边时他觉得苦读那么多年都有了意义，他甚至幻想着以后旁人叫她程太太的场景。

  现实给了他一记狠狠的闷棍。

  她竟然跟顾云凡有过一段，还闹得那样轰轰烈烈，那么旁人看见他程律会怎么想？他在顾云凡面前又如何自处？若是他投入太多，李思绮万一回头跟了顾云凡怎么办？

  即使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跟顾云凡相差太多太多了。

  程律是个医生，很注重养生。

  他一般不抽烟，但这时他还是从置物柜里摸出一根香烟来叼在唇上，点着了，不过抽了小半根就熄掉了，侧头问她：“私下有来往吗？”

  李思绮眼睛发酸。

  她有想过，顾云凡可能会影响她以后的感情，但是她没有想到难堪来得这样快，她不想面对程律逼视的目光，把脸别到一旁淡道：“没有！我不是拒绝教他的孩子了？”

  话音落，她的小脸就被程律扳了过来。

  凶狠的吻落了下来。

  他滚热的嘴唇在她的唇上厮磨着，反复的凌|虐，用力得几乎咬出血来……李思绮呼吸急促，她的手搭在程律的肩上，先是揪紧了衣料而后又用力揽住，她生得那样纤细，男人简直能把她折断在怀里，她又是那样乖顺像是怎么做她都不会反抗似的。

  程律从未这样过，他的喉咙发出性感的沙哑声。

  独属于年轻男性的，好听的。

  他们并未发现，几米的距离正对面停了黑色劳斯莱斯车子，黑色的刮雨器亦是摇摆不停，车内坐着的男人握着方向盘，修长手指握得发白。

  顾云凡无声注视着对面。

  虽说他见过他们亲吻的画面，但那真的是小儿科。

  至少在顾云凡这个老海王眼里，是不值一提的，距离成为真正的情人还很远，可是面前这一幕就不同了，这才是真正男人跟女人的吻。

  程律的眼神凶狠，他的力道足以可以把女人揉碎掉。

  顾云凡是男人他看得出来，程律想要占有李思绮，在发现真相后迫切地想把李思绮变成他的女人。

  顾云凡拿过一盒烟，抖出一支来点上，点烟时手指都在颤抖。

  他必须用烟来缓解，否则他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程律从车里揪出来打到半死，可是他不能啊……

  他对不起李思绮，他无法连她正常恋爱都干涉。

  即使他看不上程律这个男人。

  顾云凡吸了半支香烟，蓦地，他徒手将香烟掐掉，滚烫的火星烫着手掌他也不在意，他只觉得心脏疼痛难忍……他更不敢想李思绮若是愿意，他能怎么样，他能怎么办？

  不，他什么也不能，他只能看着李思绮投进程律的怀抱？

  这不是当年他对她做的事情吗？

  让她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在他面前完成婚礼，给别的女人戴上婚戒……将她驱离他的世界，告诉她，他们结束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会后悔得那样狠。

  顾云凡知道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鲜少有在乎的人，但是此时眼角却是热热的……他甚至不敢再看下去，轻踩了油门。

  黑色车子跟那辆车擦身而过。

  地面水花溅起，融为一体，分不开是刚刚的还是现在的。

  程律停了下来。

  幽暗的车内，尽是男女急促的喘息声，却不显暧昧反而带着一抹微妙的伤感跟狼狈……

  李思绮靠到椅背上，她低低开口：“我跟他早就过去了！”

  程律平息下来。

  他亦有些难堪，良久他才说：“我不是因为看见他。”

  李思绮没有戳穿。

  她对程律算是很有好感，综合下来他也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是他们之间隔着顾云凡，若是程律很在意的话，即使勉强在一起也会有矛盾。

  仔细地想了会儿，她说：“我们冷静一下。程律你好好考虑一下，这段感情是不是要继续。”

  程律心头一紧。

  他侧头看过去，李思绮眼里还有着残存的淡淡伤感，这抹伤感算不上很纯真，但是对于男人来说很有吸引力，也想要占有。

  他伸手将她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说什么呢！怎么会为这点事情就闹冷静、谈分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李思绮柔柔地看他，想了想问：“那以后这事儿，你不会拿出来说？”

  “不会！绝对不会！”

  程律向她保证。

  这边算是和好了，那边顾云凡心情可不那么彩虹了，是个男人都是在意的，哪怕他早有准备李思绮即使跟程律真的有什么，他也不计较，因为他计较不起来，跟李思绮相比，自己的过去太过精彩。

  但若是谈公平，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当真是考验。

  顾云凡回到别墅，出乎意料的，随云也在。

  这些年随云一直在b市生活，她不肯去h市，或许她到现在也没有原谅那个欺骗她的男人。

  老去的随云仍是知性优雅，正逗着小思琪玩儿。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儿子媳妇儿闹成那样儿，这孩子眉眼间粗一看挺像云凡，但是细看神韵却不像，但是云凡愿意疼着她也就当不知道了。

  她总想儿子成一个真正的家。

  “妈！”

  顾云凡将外套脱下交给佣人，走进大厅，小思琪立即跑过来抱着叫爸爸，随云含笑说：“一股子烟味，也不怕熏着孩子。”

  顾云凡淡笑，但是眉宇间的落寂却瞒不过当妈的。

  直到把小思琪哄着，随云才跟儿子说上体已话，她给儿子泡了杯茶解腻的。

  顾云凡喝了一口赞叹：“妈，您的工夫茶真是越来越到位了，这在外头，还真喝不到，改天我让张秘书跟您学学。”

  随云摇了摇头：“敢情你找秘书就是给你端茶递水的？太大材小用！”

  她又说：“我看这些年，你是越来越沉稳，却不及从前坦荡有个性了。”

  顾云凡晒笑一下。

  他靠在沙发上，伸手轻轻抚摸额头叹息：“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

  随云靠到他身边，温柔地给儿子按头。

  她轻道：“听说你跟那孩子最近走得近，思琪告诉我，人家又把你回绝了，怎么回事？当真忘不掉就好好地把人追回来，用些心思，别再把人气走了。”

  顾云凡睁开眼睛。

  半晌他说：“她有人了，是个医生，谈得挺好的。”

  随云有些惊讶，她有朋友辗转也算是李思绮母亲来往的人，她知道李思绮这几年身边一直没有人，怎么儿子一回b市，她就有人了？

  是把云凡当成病｜毒防备了吧？

  想到这里，随云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来。

  顾云凡这些年沉稳，也就在母亲面前还保有几分随性，他低低反抗：“您也埋汰我！”

  随云点他一下说：“你啊该！当年你怎么对人家的，人家现在怎么对你，我看是公平得很呢！谁叫你忘不掉还喜欢呢，我看你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人身后，看看还有没有机会！云凡我可告诉你，就算是再喜欢，就算你再有权势，你都不许去破坏人的感情……那孩子挺不容易的，以前那样爱你……”

  随云说不下去了。

  她也觉得可惜，曾经，云凡是能得到最好的感情跟家庭的。

  顾云凡默了许久，才轻声说：“我知道，我答应您。”

  ……

  当顾云凡不出现在面前，恋情变得顺利。

  六月初的时候，程律父母北上，听说儿子谈女朋友了就想见一见。

  电话里，程律含笑说了这个事儿。

  李思绮捂着电话，看向李母，李母知道他们最近谈得挺好就轻声说：“难得来一趟就见一见吧，至于尺度你自己把握好。”

  李思绮嗯了一声，答应了程律。

  周四晚上她把课调了，程律过来接她回家，李思绮有些惊讶因为她没有去过程律的公寓，她以为只是在外面吃个饭，毕竟她跟程律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程律知道她的顾虑。

  他笑着说：“我爸妈是北方人，喜欢吃面，吃不惯b市餐馆。”

  他握了握她的手：“委屈你一下。”

  李思绮淡淡一笑，他都这样说了，她哪里计较得起来。

  半小时后车子驶进程律住的小区，比李思绮现在住的要好一些，面积也大上一点，但也有限，不过作为外地人年纪轻轻能在b市买房已经很不错了。

  程律打开门，小声说：“我爸妈很好相处的。”

  门一开里面就传来辛辣的小炒肉的味道，那滋味闻着挺带劲的，特别呛人，李思绮的鼻子又特别敏感，呛了两个就红了，看着可怜兮兮。

  程律为她拿拖鞋，倾身说：“我爸妈其他没有，就好这一口，做得可地道了，一会儿你尝尝。”

  李思绮胃不好，不太能吃辣，但为了不扫兴还是点头。

  “阿姨做的，那可得好好尝尝。”

  正说着话，客厅传来一声粗闷的声音：“程律，这就是小李吧！”

  程律回答得很干脆：“是！爸我给您介绍一下，李思绮，我……女朋友。”

  他又对李思绮说：“我爸！”

  李思绮连忙叫人：“叔叔好。”

  程父生得高大，从样貌看像是年长的程律，但是长年生活在北方皮肤是糙的有些发红，所以身上的书卷气几乎没有。

  程父看了一眼李思绮，又把目光落在了电视上。

  好一会儿他轻声对儿子说：“回家了就帮你妈妈做饭吧！这都快到饭点了，还没有吃上饭呢！对了小李会做饭吧！程律是医生平时比较忙，家里总得有个会做饭的。”

  李思绮听了挺不自在的。

  程律也是一怔，他想不到父亲会说这话，连忙解围：“家务是两个人的事情，谁有空谁做。”

  李思绮勉强一笑。

  但她是真心想跟程律相处的，于是也没有矫情，将衬衣袖子挽了起来说：“那我去帮忙，你陪你爸喝茶看电视，难得来一趟的。”

  程律挺高兴的，他偷偷亲了她脸一下：“真乖！”

  他又说：“放心，以后你爸妈会常住b市，给咱们带孩子。”

  李思绮细长手指蜷了下，她不是没有想过婚后问题，但是她没有想到程律会接父母过来常住，她不是不愿意接洽老人，但是明显程律的父亲性格不对付。

  她笑笑没有说话。

  到了厨房，程母倒是热情客气：“小李头回来就别干活了，程律你给人姑娘倒杯水喝！……做事把衣服弄脏就不好了，这衣服看着就贵，过日子还是要欧节俭一些的。”

  这话里有话，李思绮几乎要笑不出来了。

  程律也为难。

  他带着李思绮出去，小声附耳说话：“老一辈儿的人思想都是这样，以后慢慢转变。”

  大概是为了让李思绮自在些，他表现得很好很体贴。

  李思绮也觉得不能因为父母的习惯，轻易否定一个人，再说她年纪不小了真想结婚的话，总得牺牲一些。

  程律父母北上生活，她不习惯一起住，那她可以买个小房子在附近，又有照顾到又不用生活在一个房子里。

  想到这她心里轻松了些。

  程母是语文老师，人挺热情的，给李思绮挟菜端上热馒头：“小李这个你在b市肯定很少吃到，来，尝尝。”

  李思绮吃了一口，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酸儿辣女！这样可不行。”

  李母笑着说：“这女人可得多吃辣，这样才容易生出男孩儿，我当年也不习惯的但是吃着吃着就习惯了，然后就一举生下程律，不像我那些妯娌们生二胎三胎才生下儿子，我当年可是少受很多罪呢！”

  她说得体贴入微，李思绮却听得心惊。

  她佯装不在意地问程律：“你们那边，必须要生出男孩子？”

  程律捏捏她的鼻尖：“那咱们头胎就一举生个儿子。”

  什么你呀我的……

  李思绮跟他还没有正式订婚，根本不适合跟家长谈这个，这些让她都有些不适，但明显程律没有察觉到，他骨子里的思想跟父母是一样的。

  都想要儿子！

  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李思绮吃不惯辣，胃有些疼了程律还是没有发现，又被挟了块辣子鸡。

  她硬着头皮吃完，告辞回去。

  程母在厨房里热情地说：“小李要回去啦，下回再来玩儿。”

  李思绮笑着应对，等到程律送她回去，坐上车时她才轻声说：“程律，万一我生不出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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