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县领导视察团莅临幸福屯视察工作，对幸福屯的农田水利建设和饲养奶牛缓解灾年饥荒大加赞赏。

在夸奖王奎生产队长当的好时，社员群众把我爷爷（下称牤子）抬举出来，花喜鹊列举了一些牤子的事迹，社员群众继续争着抢着说牤子的好，挖河沙换钢铁，出民工夺第一，把煤矿招工指标让给了家庭困难社员，只要是为了社员群众，为了生产队，牤子从来都吃苦耐劳走在前，可是，生产大队把他的生产队副队长免了。

向书记听到这话，问幸福生产大队刘支书：“怎么回事？”

刘支书道：“何百胜是为幸福生产队做过许多好事，我一直很看好他，甚至想培养他加入党组织，但是，他身上的毛病不少，犯过不少错误，甚至几次被抓进派出所，最大的问题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功是功过是过，综合看，他还很不成熟，需要历练，不让他当生产队副队长是让他反省一段时间，接受教训，一旦时机成熟，我们生产大队绝不会埋没人才。”

“你的口才不错，说得有理有据，可是你没说他具体犯的是什么错误，因为啥被拘留，过后宣传部调查一下，写个报告上来，要多听群众意见。”

“牤子没有错，抓进派出所都是有原因的……”

这不是一个人在说，是幸福屯一群年轻人在喊。

“大伙听听，这就是群众的呼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向书记道，“我们搞社会主义建设，缺的是人才，最缺的就是像何百胜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才，我建议鹿山公社党委和公社委员会考核一下这位年轻人，如果没什么问题，可以破格任用吗,当生产队副队长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李县长说：“我很看好这位年轻人，身上长刺才有性格，我们革命干部谁身上不长刺？不长刺都当亡国奴，革命能成功吗？”

“说得好！”社员群众为李县长的一番话热烈鼓掌。

“我看那位做手摇提水灌溉用具的木匠也是个人才，”向荣书记指示宣传部领导，“幸福屯人才济济，再深入调研一下，好好宣传报道，能树典型的树典型，一些好做法能推广的要推广。”

宣传部领导满口应承，随行的通讯干事见此情景，建议向书记、李县长、刘县长与牤子合个影，向书记欣然同意：“好好好，这个建议好。”

牤子本来已经躲到一边去了，又被邹杰抓了回来，刘县长觉得自己加入合影不妥，最终牤子与向书记、李县长拍了一张三人照。

视察结束，县委县政府在鹿山人民公社召开总结会议，听取了邹杰撰写的调研报告，幸福屯就此声名远播。

事后，牤子接受了县里通讯干事专访，没过多久，一篇题为《俯首甘为孺子牛——一名普通公社社员的担当》发表在省级日报上，配发的照片赫然是县委书记和县长与牤子的合影。

幸福屯社员群众看到的报纸是邹杰委托高老三专程送来的。

小梅作为幸福屯的第一位读者，看着报道和照片激动得直流眼泪。

牤子出名了，没过多久，鹿山人民公社考核牤子，将牤子直接提拔为幸福生产大队大队长，原大队长姜发被提拔为鹿山人民公社主管农业的副主任。

幸福大队刘支书不仅没有提拔，而且公社党委还找他进行了诫勉谈话，原因是他最近的风闻不断，公社党委接到了不少群众举报。

一切看似突然，其实是日积月累。

牤子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从一名生产队普通社员一跃成为生产大队大队长，与刘忠诚搭班子，成为一名基层领导，幸福屯社员群众欢欣鼓舞，刘忠诚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牤子走马上任那一天，幸福屯的父老乡亲自发地敲锣打鼓把他送到生产大队。

刘忠诚组织大队部全体成员夹道欢迎，摆出一副欢迎姿态，把牤子弄得云山雾绕，晕头转向，一时无所适从。

“欢迎何大队长走马上任，”刘支书上前握住牤子的手，拍着牤子的肩膀，“我早就看好你，也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祝贺你何百胜，百战百胜，祝贺你牤子，牛气冲天！”

“刘支书您太过奖了，我就是一个土豹子，何德何能，”牤子向大伙拱手致谢，“谢谢大家！”

刘忠诚把牤子领进自己的办公室，生产大队其他人员也跟了进来，大伙欢迎、祝贺、闲聊一会儿，各自忙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刘忠诚和牤子，刘忠诚亲自沏茶倒水，牤子受宠若惊。

刘忠诚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牤子呀，前期受了不少委屈，经历不少挫折，这也是组织对你的考验，真正的革命干部不会被任何困难吓到，也不会被挫折压倒，你做到了，从今往后，你尽管放手大胆去干，有我刘忠诚给你当后盾，工作上咱们是伙伴，生活中我是的长辈，有什么问题，有我给你顶着。”

牤子诚恳道：“谢谢刘支书对我的抬爱和信任，在您面前我到啥时候都是一个小兵，工作中难免有想得不周全和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您及时提醒和纠正，我的成长离不开您的呵护，我的进步更离不开您的栽培。”

“牤子，不，该叫你何大队长，我这是称呼习惯了，虽然亲切，但还是不该呀，毕竟你现在也是大队领导了。”  刘忠诚道，“让我没想到呀，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刚才的一番话说得好，说得很到位，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以后咱俩肯定是珠联璧合，我刘忠诚看好你，好好干，争取咱们幸福大队生产生活在你的领导下，更上一层楼，芝麻开花节节高！”

牤子道：“有您这棵大树我好乘凉，我一定虚心学习，努力工作，力争不给你扯后腿。”

“说得好，”刘支书拍着牤子肩膀道，“百胜呀，今天你第一天上任，跟大伙打个招呼行了，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到我家，我为你举行一个庆功宴，庆祝庆祝。”

“这……”

牤子犹豫了，如果是以往他有一百个理由拒绝，可是，现在不同，两人搭班子，舌头和牙天天在一起，刘支书本来对他就有成见，如果不给面子，以后无法相处，如果答应他，将来很容易被他摆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要顺其自然，牤子没有拒绝，而是说道：“我刚来，按理我应该请刘支书和生产大队其他领导。”

“这你就外道了，别人我不请，他们也没资格参加，”刘忠诚道，“你要想请大伙，随时都可以，我不反对，今晚就咱爷俩，就像上次你去我家一样。”

“刘支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牤子道，“反正我刚来，什么都不熟悉，也干不了啥，你不妨放我半天假，我去碰碰运气，争取弄两只野鸭子，晚上到你家咱们炖野鸭肉吃。”

刘忠诚面露笑容道：“好，好，好，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有这个本事，看来以后我有口福了。”

刘忠诚陪着牤子走出办公室，到其他办公室走一走，与大伙打完招呼后，牤子回到幸福屯。

牤子回到家，准备好猎枪，招呼小梅，两人骑自行车，一起去东山。东山水库下游的稻田地，这季节经常有野鸭栖息。牤子准备和高老头一起去碰碰运气。

到了高老头家，高老头已经听说牤子走马上任了，他不以为然，没说祝贺的话，倒是对打猎很感兴趣。

小梅在外公家与高小兰一起做午饭，牤子和高老头拿起猎枪去往稻田地。

高老头说：“稻田地野鸭是不少，大老远从南方飞来，到咱们这里生蛋育雏，我一直忍着没去打，你既然把话说出去了咱爷俩今天就打两只。”

牤子一听，觉得猎杀野鸭确实残忍，有心想打退堂鼓：“姥爷，要不咱们不打了？”

“不打了？这是什么作风？出尔反尔，”高老头道，“你给我记住，听耳边风，干不成大事，男子汉说到就要做到！”

牤子不再言语，觉得高老头的话特别在理，心里默念道：野鸭，野鸭你别怪，阎王爷一道菜。

师徒二人很快来到了稻田地，远远就望见了有几对野鸭在水里觅食。

高老头说：“臭小子，咱俩要打就打一对儿，别留下孤单，等飞起来，我打头一个，你打第二个。”

牤子答应道：“好。”

两人做好了准备，找好目标和位置，一对野鸭被惊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砰！砰！”两枪，两只野鸭应声落下。

捡拾野鸭比打野鸭麻烦得多，牤子为了捡回野鸭不得不挽起裤脚，光脚到稻田地里寻找。

两只野鸭到手，午间牤子和小梅在高老头家吃了一顿饱餐，高老头提醒告诫牤子，当大队领导要多为父老乡亲干点实事，但头脑不能发热，出头的椽子先烂，时刻要提防枪打出头鸟，和刘忠诚搭班子更要格外小心，别栽在他手里。”

牤子心知肚明，但有父老乡亲的期待，自己的荣辱算什么？能为老百姓做事，就算前面有地雷阵也在所不辞。

小梅特别理解牤子的担当，回家的路上不停地为牤子鼓劲加油。

牤子开玩笑说：“我今晚又去刘支书家，你就不担心刘彤会黏上我？”

“你满足她呀，我才不在乎呢。”小梅说是这样说，其实心里也直打鼓，但她相信牤子绝对是正人君子。

傍晚，牤子带着两只野鸭，如约前往刘忠诚家。

当牤子出现在万宝屯屯西路口，让他没想到的是，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出现了。

牤子远远就看见路口站着一位年轻女人，从身形上看，牤子猜测肯定又是刘彤，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还有二十几米远的距离，牤子见那位年轻女人果然是刘彤。

刘彤穿着半袖花格衬衫蓝裤子，围着一条好看的纱巾，已经微笑着迎了上来。

“牤子哥，我等你半天了，就知道你不会失信，”刘彤道，“祝贺你，当上了生产大队长，看来我还是很有眼光的。”

牤子道：“天这么热，我又不是找不到你家，没必要来接我，让你久等了。”

“我愿意，等多久我都愿意，”刘彤道，“真有你的，你真打来两只野鸭？其实不用的，我家好吃的还不少呢。”

刘彤说着，和牤子走得很近，两人一起进了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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