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地方暗潮汹涌，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正在酝酿的大事。

　　但是表面上，绝大多数人平日的生活，依然如常。

　　平凡又热闹。

　　毕竟，快过年了嘛！

　　大过年的，什么事都先扔到一边去，连关注娱乐八卦的人都少了，网上每天的热门话题，从年终奖吵到春运假期，从腊八粥谈到年夜饭，不断变化。

　　年前，风羿去了趟小凤山。

　　同时期，同地点，去年这个时候艳阳高照，温暖如夏，而今年凉风瑟瑟。

　　最近阳城降温，接连几天阴云密布，小凤山上养的那些吃货蛇也不见身影，不知道躲哪儿避寒去了。

　　还是那栋老宅子，阳城风家祠堂已经迁走，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能更热闹一些。

　　虽然今天这个时候这里并没有其他客人，但从残留的气味信息来看，平时访客不少。

　　有些来得频繁，而有些只是出现一次。

　　因提前有约好时间，哑叔待在家里，风羿到的时候，他老人家拿着手机跟人在网上拼杀得正起劲。

　　风羿也没去打扰，将小丙做的适合老人家吃的几样点心放下，在屋里面转了转。

　　没什么大变化，和风羿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也收拾得很干净。

　　脚步停留在某个密室门口，这次风羿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面感受了一会儿。

　　什么都没感知到。

　　里面的东西藏着太多秘密，不太好挖掘。

　　风羿身后，刚打完一局走过来的哑叔，目光带着一种“我怀疑你会挖祖坟”的警惕。

　　像在看一个随时可能做出“恶行”的熊孩子。

　　风羿转过身，微笑着道：“您多虑了。”

　　他不会把底下的东西挖出来。

　　他有种直觉，就算有人特意来这里挖，也不一定能挖到。

　　那可是“老科技”，风羿自己还没整明白呢，现阶段是不会挖的！

　　“咳，忙完了？今年过年一起？”风羿问。

　　哑叔坚定拒绝：【有约了！】

　　这个回复，风羿并不觉得意外。

　　哑叔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

　　现在打牌不用手机语音辅助了，也不让人在旁边帮忙喊牌了，直接摆出了智能语音播报麻将！

　　真·科技改变生活！

　　据说，有匿名人士给山下养老院捐了十来套全自动麻将桌和智能麻将，带语音播报的那种，除了洗牌，牌打出去还能自动报话！

　　养老院那些手脚不利索、口齿不清晰、有发声障碍或者声音不大的老人，特喜欢这些东西。

　　当然，前提是没人用这种高科技玩意儿作弊。

　　此前确实有人想动点手脚，然后……然后不知被谁动了手脚（物理）。

　　自那以后，打牌的氛围就好多了。

　　今天来这里，风羿也就是过来看看。

　　看看祖宅，看看哑叔，顺便问哑叔过年的安排。

　　看完了，问完了，被塞了满手茶叶和山果，然后被赶下山。

　　回到家，风羿开始收拾东西，年前他还要去海岛一趟。

　　“眼看要过年了，把小辛接到阳城大家一起过个年。”

　　这次管家没跟着，风羿只是去那边接个人，看一下装修进度。

　　与最近阳城降温的冬意相比，位于赤道附近的海岛，还是老样子。

　　岛上的装修进度与上次相比，有了个大跨越。通讯台、太阳能发电系统、安防设施，淡水系统……都进行了全面升级。

　　几栋房子已经成型，主人家居住的那栋，已经开始做细部装修了。

　　沙子贝壳等等组成的一米多宽的画，也放在这里。

　　全岛范围来看，比上一版更狂野的风格逐渐展现。

　　风羿很满意，这里是个不错的度假地，如果头顶上方没有卫星，这里会更自在。

　　礁石滩的海鬣蜥又长大了一圈。

　　也可能只是膨胀了一圈，变得更圆润了。

　　它们的生长趋势，似乎正朝着离谱的方向开始野性呼唤。

　　总的来说，它们过得很好。

　　也过于好了。

　　风羿来到海岛没多久，这里迎来了一位客人。

　　海岛所属大区的联保局负责范围，特调组组长桑托斯，得知风羿飞到海岛，特意过来一趟。

　　当时亲自拍板同意将这些海鬣蜥留在岛上，桑托斯一直保持关注，这次亲自过来跟风羿谈了谈海鬣蜥的情况。

　　自从这几条海鬣蜥来这里落户，桑托斯惊讶于这些小家伙们强大的适应力。

　　风羿不在海岛时，这里的负责人是小辛。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桑托斯的人与小辛的交流不太愉快。并非言语上的冲突。

　　桑托斯看向站在风羿身后的小辛。

　　这位守岛人在语言交流方面有排斥情绪，在文字信息层面依然不太热情。除了海鬣蜥相关的事，其他的，别想从他嘴里撬到更多信息。

　　将注意力再次放回风羿身上，桑托斯道：

　　“今天过来只是看看它们的生长情况，它们在这里过得真的很安逸。真是一群可爱的动物。”

　　桑托斯给海鬣蜥拍完照，从礁石滩走到风羿所在的位置。

　　那些海鬣蜥还是非常害怕风羿，只要风羿靠近，它们就会跳海。跳得果断，身姿迅捷。

　　每次看到这个情形，桑托斯都会怀疑：风羿是不是真的腌入味了，蛇味散不干净，才会让这些海鬣蜥如此惧怕？

　　出于对联保局专家的尊重，桑托斯并没有执着于这件事情。

　　环视四周，他对风羿道：“这个小岛很有意思，如果哪天你要转手，请先联系我！”

　　“可以。”风羿道。

　　反正短期内他没有卖出的想法，也只是口头上应下一句。

　　等到真要转手的那天，桑托斯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不过，在风羿看来，桑托斯虽然对这个海岛有些兴趣，今天过来也确实关注海鬣蜥，但都只是表面目的。

　　静静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这里的夜空一定很美！”桑托斯叹道。

　　意有所指。

　　“或许吧，更多时候我在这里，晚上看到的只有夜空的云层，看不到星星。”风羿说。

　　没有云层就创造云层。

　　“也许哪天天气不错，在这里能看到更美的星空。”

　　桑托斯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前段时间走私案的调查情况。能说的简单说一说，不能说的只字不提。

　　“最近以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海上巡查会更严，喔，一个小提醒，如果你们要轮船旅游的话，提前查看信息，接下来会有多国参与的海上联合军事演习。”

　　“谢了，如果我有相关计划，会避开那些海域。”风羿说。

　　这个时候的联合军事演习，是单纯的军演，还是为某事情做准备？

　　桑托斯竖起食指：“我还有一个小问题，想问问你们这些奇……不太主流的专家。”

　　“什么问题？”

　　风羿并不纠结桑托斯话语中间那个没说完的词，只是礼貌微笑着应道。

　　桑托斯脸上没半点口误的尴尬，继续道：“我从一个华籍同事那里看到个华国的节目，《幸存者》？是叫这个名？”

　　风羿：“嗯，对。”

　　桑托斯：“你当时应该也在那里经历了寒潮，最低气温是零下四十几度？”

　　风羿：“零下五十度。”

　　桑托斯：“哦，更低温。你觉得，热带地区的人能不能扛住极端低温？”

　　风羿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热带地区极端低温？

　　你是在暗指什么？

　　内涵气象武器吗？

　　Big胆！

　　这么敏感的时期，这么敏感话题，你自己说就算了，还拉扯我？咱俩的交情远没到说真心话的份上！

　　桑托斯：“只是假设。”

　　风羿面色不变：“很不错的假设，我可以把它写在报告里。由某大区特调组组长桑托斯提出……”

　　桑托斯：“算了，忘记这个假设，我们来聊一聊可爱的动物！”

　　风羿道：“可爱的动物也确实值得聊一聊，不过在这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

　　“你问。”

　　“我知道在联保局内部有许多种观念，那，桑托斯，你对自然界其他野生动物是什么样的想法？”风羿问。

　　联保局内部的观念多样性并不是秘密，一些看法也是半公开的。

　　这个问题，桑托斯也没有遮遮掩掩：“动物？它们对我而言是重要数据，与第六数据库紧密相关，甚至会影响全人类未来方向，谁破坏这些数据，我就送他去……监狱！”

　　“我以为你会是偏爱动物的那一类。”风羿说。

　　“哈！恰恰相反，我其实是偏向人类的。不过在我这里人分三等，好人、人、畜牲不如。如果天灾来临，我会竭力保护第一种，酌情对待第二种。”

　　后面没有了。

　　风羿问：“第三种呢？”

　　桑托斯：“噢，愿上帝保佑他们。”

　　转译过来：送他们去见上帝！

　　风羿默然。

　　作为一个大区的特调组组长，桑托斯这么说不太合适，但在桑托斯看来，已经说得非常委婉了。

　　他这人热情随性，又有嫉恶如仇的一面，而这些的背后，可能还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或者许多面。

　　桑托斯是经历过气候异常期的，也亲眼看过社会的动荡。

　　经历过气候异常期的人，人性的组成非常复杂。

　　桑托斯并没有想剖析自己的复杂面。闲聊的时间不多，他很快告辞。

　　离开前，桑托斯问风羿：“我看机场你们飞机还停在那里，你待会儿也要回去？”

　　风羿：“不，今天天气不错，我想看一看海岛的星空。”

　　桑托斯：“明智的决定，祝你能看到你想看的。就算今天看不到也没关系，你的海岛，你有飞机，查一下天气预报，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飞过来看，问题总会得到解决。科技改变生活。”

　　风羿也笑道：“嗯，科技改变生活。”

　　桑托斯登机返回，还有不少工作等着。

　　在座位坐下，桑托斯打开一份电子文档，在风羿的名字后面标了几个符号。

　　他对面座位上还有一人，是桑托斯的同事，在该大区的联保局也担任重要职位。此前这人一直没有下过飞机，只是在这里等着。

　　见桑托斯标的符号，他略带诧异：“风羿竟然是个坚定的支持者？”

　　桑托斯回道：“是否坚定还不确定，但绝对是支持的。”

　　“太让我惊讶了，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气候异常期，竟然也有这么清晰的选择？完全不像昨天你问的那两位犹豫不决、态度模糊。”

　　“是啊，我也惊讶。在这之前我看《幸存者》综艺节目的时候，还怀疑他只是出于上面给的任务和自身利益选择，才作为投资者去推动。但是今天我发现，这小子想法跟别人不一样！”

　　“你觉得他会出现在第一演习现场吗？”

　　“很显然，是的！他有想法，也有能力。”

　　“是啊，始祖工厂股东呢。”

　　海岛上，风羿看着桑托斯的飞机起飞，收回目光。

　　随着蝴蝶计划的邀请卡分发到各位邀请者手里，更多的筹备铺展开，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蝴蝶计划的事情。

　　相比起整体来看，能知道这些信息的依然只是极少数的那一部分，而以桑托斯在当地联保局的职级，也属于“极少数”之列。

　　风羿和桑托斯，都明白对方知道蝴蝶计划，但都不会明确说出来。

　　这也算是一种共识。

　　表面保密。

　　只是进行了一场双方心知肚明的短暂交流。

　　驻足远望，看向与大海交界的天空。

　　听说这段时间联保局有不少高职级人员在收集信息，搜集组织内部各年龄段专家对蝴蝶计划的态度。

　　今天桑托斯应该做了记录吧？

　　等等！

　　桑托斯那个不太循规蹈矩的人，会不会把我写进报告里？

　　风羿想到自己刚才拿报告威胁过桑托斯，利用岛上的通讯台给桑托斯发了条信息。

　　写报告的时候把我写好一点！

　　不然你也会出现在我的报告上！

　　随着时间过去，太阳下坠，天气正好，景色绝美。但风羿么得兴趣。

　　继续等待，光线变暗，夜幕降临。

　　今天，他看到了夜空中，看起来像星星，但是会移动的光点。那是人造卫星反射的光芒。

　　与二十年前相比，更庞大复杂的卫星网络，布设在星球外面。

　　风羿看着夜空的“星光”。

　　从遇到“老科技”，到现在，自己一直那么谨慎，果然是对的！

　　嗯，星空仰望过了，还是遮住吧。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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