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一个细雨连绵的天气，天色阴沉沉的，即使是白天，也依旧昏暗，像是局面彻底糟糕的信号。

  而灵堂里黑白色照片里的老人笑的慈祥，花圈上的‘奠’字严肃悲凉。

  宿和风他们逃高利贷才搬到宿和风上大学的城市没有多久，即使也并没有逃掉高利贷，反而陷入更深的深渊。

  老太太认识的人也少，来的人也很少。

  宿和风并不在乎。

  他一身黑衣，白色的布条系在头上，安静的跪在灵堂前，林秀英眼睛肿的像核桃般却还在哭，跪在他前面一些。

  而这个轮回，宿和风又没能同奶奶说上最后一句话。

  他垂着头，寂静的跪着。

  从前背脊挺直看着就倔强挺拔如青竹的人脊背弯了下来，他就跪在那里，安安静静的。

  白茶陪同着他跪在一旁，抿着唇不说话，宿和风也并没有说什么。

  等来往的人彻底散去，灵堂里只剩下跪着的两人。

  宿和风能清楚的感受到身边白茶的存在，甚至错觉的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

  从前因她存在相伴而欢喜的心早已死去，如今只要一想起她，心脏处就尖锐的痛。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白茶的喜欢带着真心，不同于先前纯粹将他当成npc做任务的其他任何攻略者。

  他甚至能清楚的回忆起白茶对他态度的一点点转变，从开始的陌生到后来的亲近，那些真实的不像作假。

  可是，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白茶跪在宿和风身旁，她也垂着头，沉默的看着地板。

  系统说，宿和风的好感度八十五一直没变。

  可正因为此，白茶知道，他们的关系将止于此了。

  空气寂静，小雨稀稀拉拉的下个没完，惹人厌烦。

  最后是林秀英晕倒了才让浑身死寂的青年动了动。

  他僵硬的起来，腿跪的发麻，他抱着林秀英想去医院。

  白茶这时候开口，“坐我的车吧。”

  ……

  又来到了医院，长廊处宿和风蹲在墙角，整个人发霉阴郁，像是潮湿角落里生长出来的蘑菇。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住，他无动于衷。

  白茶缓缓蹲下，与他空洞的眸子平视，心脏处刺痛。

  她哑着声说，“宿和风，我们聊聊吧。”

  近来总是对她不理睬的青年眸子动了动，看向她，说出的话却带着尖锐的攻击性，

  “有什么好聊的，攻略者小姐？”

  他的唇角勾起嘲弄的笑。

  “别这样，和风。”

  白茶的眼里含着悲痛，她的语气忍不住带上几分祈求。

  她罕见的叫对了他的名字。

  她祈求的语气让宿和风心脏抽抽的疼，哪怕到这种境地，他对她的情意甚至都还没消散。

  哪怕他说了尖锐的话刺向她时，却同样有把沉重生锈的刀凌迟他的心脏。

  宿和风突然不想与她对视，不想看那双眸子里的沉痛表情，仿佛她好像比他还难过似的。

  他手捂住脸，跌坐在地上，头又枕住墙依靠，不顾形象的狼狈坐着。

  “别这样？别这样？白茶，茶茶，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寡言的人开始不停的说着，“我死了一次又一次，身边的人换了又换。屈辱的剧情，变态的林青，数次轮回被我数次连累的奶奶，这次又没和奶奶说上最后一句话，我好难受啊，茶茶……”

  “茶茶，我心脏好痛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对你……”

  他喊她依旧亲密，是从前他们缠绵时白茶强迫他改的称呼，那时她最喜欢他带着情欲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她‘茶茶’。

  可是他如今喊来，声声泣血。

  白茶的眼泪仿佛不值钱般似的，又一次无声的落下，成串成串的掉。

  她不敢哭出声让宿和风听到，只捂住嘴强忍着声音，却还是不小心透露出几分哽咽。

  那几声压抑不住的哽咽如同放大了数十倍，清楚的钻进宿和风的耳朵里。

  他脸上覆盖的手掌被湿润的水打湿，他无声无息的相随落泪。

  两人一人压抑着，一人静默着，同样在哭泣，却都不想让对方知道。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一道声音才又响起，

  “白茶，我好累，我们分开好吗？”

  那道声音故作平淡，声音嘶哑。

  白茶用袖子随意的抹了把脸上都泪，她眼圈通红，也故作平静，“好。”

  此刻，两人同样心如刀绞。

  两人却都又无比清楚的知道，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白茶将包里的一大袋糖果放在他身前，站起身。

  长时间蹲着猛的起身有些头晕目眩，白茶缓了一会，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告别的话，最后没说出一字，转身离开。

  脚步声越走越远，宿和风才将脸上的手掌放下，他脸上是湿润的水痕，眸子里满是疲倦。

  他突然看见他身前的一大袋奶糖，熟悉的包装令他才停止的泪水又一次决堤。

  泪水汹涌的流下，他撕开一颗又一颗奶糖，扔进嘴里。

  腮帮子被撑的鼓胀，泪水也流进嘴里。

  宿和风想，这糖，有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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