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次到医院时，白秀丽不在。

  倒是又一次撞见了沈忠诚。

  病房里，他咬着烟头，跟沈华讲话时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这个项目花了我多少心思你是看不见的！我说能赚钱就能赚！”

  沈华咬牙道：“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不可能给你通过！”

  “公司现在是我在管！你没事干插什么手真把我当几岁小孩吗！”

  沈忠诚在房间里乱转了几圈，突然抬脚踹翻了室内的茶几。

  上边摆着的水果和玻璃杯碎了满地，一片狼藉。

  “行，你是我妈！你说了算！”沈忠诚冷笑，“指望你金孙去吧，这公司老子不干了！”

  他说完，抬腿就走。

  一出门，正撞上沈以南那种波澜无惊的脸。

  沈忠诚本就烦躁不安，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抬手就欲打下去。

  手抬到一半，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表舅。”

  沈忠诚转头，只见池星瑶举着相机，面露惊异：“你……你要干嘛啊？”

  “星瑶啊。”

  当着亲戚的面，沈忠诚总不能抽自己亲儿子，更何况池星瑶手里还拿着个相机。

  他干笑了声，举起来的手搭后脑勺挠了一下，说：“你怎么来了？还带相机？”

  “哦，我买了新相机，顺便给表外婆拍拍照片。”

  沈忠诚视线落在他相机上，想到什么似的，脸上浮现几抹快意：“多拍点也挺好。”

  说完，直接走了。

  好像气很快就消了一样。

  池星瑶纳闷：“突然笑一下跟闹鬼似的。”

  沈以南心中却隐隐有几分不安。

  陪着沈华说了一会话，沈以南出了病房，转而去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索取病历单的态度比之前更强硬。

  主治医师面露难色：“沈先生，不是我不给你，单子我们一直是给你母亲的，沈女士的意思也是给白女士……”

  沈以南说：“我不是有意要为难您，只是我身为病人家属，想多了解病人的情况。”

  主治医师说：“对不起，沈女士在我们医院拥有专属vip病房近十年，我们一定是先尊重她的意思。”

  沈以南到底还是没有为难医生，道谢一声后走出医院。

  回去的路上，他没力气开车，把钥匙给了池星瑶。

  “怎么了啊？”池星瑶看他那样子，有些不安，“刚才我去拍照的时候，表外婆看样子挺好的呀，护士也说她最近很好，你别担心了吧……实在不行，我去看我哥电脑？院长应该什么资料都有吧？”

  “不用了。”

  沈以南望着窗外，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一般，将一个号码拉出黑名单，然后打了过去。

  对面过了一会接起来。

  女人的声音有些别扭：“喂？找我有事吗？”

  “……”沈以南张了张口，但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对方。

  他叫不出那两个字。

  称呼只能含糊过去，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刚才来了医院。”

  “所以，你想问我病情？”白秀丽很简单就猜到了沈以南的意思。

  除了沈华，他们母子没有任何可以聊的地方。

  沈以南“嗯”了声。

  这段时间来，他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颤。

  白秀丽沉默片刻，说：“具体的我不能说，你多去看她，她应该会比较高兴。”

  这句话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猛地砸落，沈以南瞬间僵硬，手脚冰凉。

  电话那头，白秀丽想了好一会，说：“她周五出院，我在家里做饭，你回来吃。”

  他们太久没对话，彼此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

  她的声音特别疲惫，仿佛一根紧紧绷着的弦。

  细算起来，似乎从他离开家不久后，沈华就病了，她病得太久，久到足够把照顾的人最尖锐的地方磨碎。

  但这些，是从来没有让沈以南知道过的。

  “我不待见你，我知道你也不待见我。”白秀丽说这话时，语气是熟悉的那种烦躁，“这段时间，维持一下表面和平。”

  气氛一下子变得粘稠，呼吸都浸满了痛苦的湿意。

  沈以南有些呆愣地挂断电话。

  脑子里是那四个字：“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这，段……怎么听，都像是时日无多的警告。

  脑子乱成一团。

  沈以南感觉自己的思绪被拉扯扭曲，胃里滚起一阵恶心，想吐。

  池星瑶慌了：“要不要掉头去医院开药啊！”

  她想想又说：“去薛渡那吧！”

  ……薛渡又不是药，去那干什么。

  沈以南想反驳。

  但又难以反驳。

  因为他现在，确确实实很想很想见到薛渡。

  电话铃声又一次突兀响起。

  沈以南接起来，听见白秀丽没好气说：“把你那个相好的也带来。”

  “……”

  沈以南不记得自己有和她说过自己的恋情，沈华也不可能说。

  那头，白秀丽冷笑了一声：“心虚了？都干那种事情了还怕让人知道？”

  “哪种事情？”沈以南感觉她这话若有所指，心口莫名涌出怒意，“我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白秀丽连刚才的平和也表现不出来了，指责道，“那么多女的你不谈，非要跟那种男的混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厉声怒斥：

  “有你这种儿子，我脸都快要丢尽了！”

  “彼此彼此。”沈以南冷冷道。

  白秀丽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沈忠诚的亲儿子，玩男人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也学了去！”

  沈以南直接挂断电话。

  但白秀丽的气还没消。

  几分钟后，他的邮箱收到一封新的邮件。

  白秀丽言辞激动：【你自己看，你还要不要脸？】

  压缩包打开后，是不堪入目的照片。

  主角，正是他和薛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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