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渊微微摇头，没说什么。

  “继承了爵位，有神朝气运加持，再加上我这一脉的护持，那些人不敢放肆。”

  “现在已经有陆氏子弟在筹谋了，这是个好机会，你考虑一下。”

  陆文渊没有回答，反而岔开话题问道：“纪先生，当年的黑手找出来了吗？”

  纪迁沉默了会儿道：“其实陆家的事情很明了，武安伯被做了局。”

  “敌人是谁，神京城中有点势力的人家都清楚。”

  “你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等你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自然有功夫对付。”

  陆文渊落子，微叹道：“敌人很多吧...或者说...”

  “朝堂上的众大臣都是？”

  当年，以秦照君及笄之礼事件为开端，传出莫须有的“婚约”，然后才有了武安伯叛国的“证据”。

  当年女帝消许久，大周局势紧张，“叛国”之事一出，正好是个缓和局势，稳定民心的“工具”。

  此事闹的人尽皆知，朝堂上的众多大臣，有几个没踩过两脚？

  纪迁亦是一叹：“倒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陆文渊神色淡然，看着棋盘，再次问道：“举目皆敌，如何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纪迁脸色肃穆道：“有我这一脉和陛下支持，不用担心。”

  陆文渊摇头一叹：“大周鼎盛了五百年，看似繁花似锦，内里早已沉疴已久，积重难返了。”

  “生死轮回有道，衰落昌盛亦是法则，先生不必费心思了。”

  “文渊能当一普通的子民百姓，安稳度日，已是幸事了。”

  纪迁眉头紧锁，喝道：“正因如此，才需承女帝陛下意志，披荆斩棘，拨乱反正！”

  “还人族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这才是我等读书人的意义所在！”

  “如今陛下手握神器，改革亦是进展顺利，你又有何惧？”

  陆文渊沉默，关于此事，两人已经谈论多年，都知双方心志。

  但纪迁不知道的是，陆文渊不是此方世界之人。

  他内心深处始终牵挂着地星上的手足，自从知道此方世界有仙神，通过蜃鼋的记忆，知道此界与地星有联系后，他更坚定了回去的想法。

  努力修行，照顾陆清芷长大成人，解决隐患，再找回去之路。

  从一开始，这个信念就未曾改变。

  他佩服女帝能开辟出如此国度，亦敬佩纪迁为国为民之精神。

  但他与纪迁，不是一路人。

  这也是他一直拒绝纪迁的根本原因。

  陆文渊喝了口茶，悠悠道：“永宁十二年，如今我也快二十了。”

  纪迁目露疑惑，突然说这个是何意？

  陆文渊看着纪迁越发苍白的发丝，笑道：“纪先生，您知道当年我是如何活下来的吗？”

  纪迁回道：“有高人传你凝聚浩然心之法，帮你重塑肉身。”

  陆文渊叹道：“是啊。”

  “神京城中的陆三公子，自那一日起，就已经死了。”

  “富贵荣华又如何？还不是没等到他的冠礼？”

  “如今，新生的陆文渊，虽不得大自在，但也活到了二十。”

  “清芷身上的疑团未明，若是去了神京，谁说又不是一场波澜？”

  “我又如何与段老将军交代？”

  纪迁无言以对，陆文渊说的不错，陆清芷背后的疑团，他查了四年，一无所获。

  可想而知，其中定非同寻常。

  若是去了神京，触及了某些人或势力的神经，恐怕会生出大乱，坏了陛下多年的苦心经营。

  一动不如一静。

  纪迁放下手中棋子，一声长叹，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

  “看来只有陛下彻底执掌乾坤之日，你才无忧了。”

  陆文渊拱手：“文渊等着那日。”随后笑道：“先生可愿为学生行冠礼？”

  纪迁抚须大笑：“有何不可。”

  陆文渊：“学生荣幸之至。”

  ------

  三月二十一，晌午。

  最近姻缘镇有些“骚动”。

  许多百姓每天都要在县衙前走一遭，目光期盼，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文风”昌盛的梅子巷更是如此。

  “按照往年惯例，放榜就是这几日了吧？”

  “没错，也不知道我家老三考的如何，真是急死个人。”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今科可是有不少神童天才参考，试卷难度比往年都难！”

  “对对对，陛下改革之法实施，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是科举取士的难度却是逐年增加，也不知是好是坏...”

  “嘘~，慎言！你不要命了！”

  “哎，怪我怪我，我这不是愁的么。”

  ......

  正当城中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县衙方向突然锣鼓喧天。

  “府衙来人了！”

  “要放榜了！”

  随着一声高喊，所有百姓皆是一愣，而后齐刷刷的放下手中活，一窝蜂的向县衙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县衙旁的公告前围满了人。

  府衙的人交接完公文就走了，县衙的捕快维持着秩序，等待着。

  半炷香后，几支报喜的队伍从县衙鱼贯而出，前往城中各处。

  “一、二、三......九！”

  “今年我们姻缘镇竟然有九个中了榜！比往年都多！”

  “不是说这次试题很难吗？怎么会这么多？”

  “这也说明咱们知县大人治学有方啊。”

  ......

  随着报喜声在城中各处响起，梅子巷是越发沉寂，邻里们坐在门前，望着巷口方向，皆是唉声叹气。

  “以往我们梅子巷总是先拔头筹，今年这是怎么了？”

  “都这个点了？报喜的队伍怎么还没来？”

  “今年不会全军覆没了吧。”

  ......

  其他地方敲锣打鼓的报喜声消散，也消散了众人期盼的心。

  正当他们准备回屋之时，喧闹声突然在巷口处传来。

  “来了来了！”

  众人精神一震，纷纷靠拢过去。

  “看看是谁家孩子。”

  梅子巷的居民跟在报喜队伍两边，往里走着，在巷尾倒数第三家停了下来。

  只听报喜人高喊道：“恭喜姻缘镇梅子巷裴府裴林，荣登永宁十二年秀才科第四十三名！”

  裴家门口一个三角眼，长脸薄唇的瘦小妇人不敢置信道：“真是...我儿高中了？”

  报喜人笑道：“地址人名若是没错，那就是了。”

  妇人一把拿过喜报打开一看，顿时喜不自禁高喊：“哈哈哈，真是我儿高中了！”

  “你们看，我儿高中了！整个梅子巷就我儿一人中了！”

  “哈哈哈...我儿当真是天才！”

  ....

  听着她的炫耀声，围观的众人心中皆不是滋味。

  盖因为，这裴家娘子，乃是梅子巷有名的刻薄嘴碎之人，不积口德，没几家与之交好。

  裴家娘子撒了一把铜钱和坚果打发报喜队伍走了，然后得意洋洋的拿着喜报继续炫耀着。

  众人心中郁闷，议论纷纷。

  “真是没天理，怎么让她家中了？”

  “谁说不是呢，没看报喜队的人都是黑着脸走的，几个铜板，几把坚果就让人走了，这整个梅子巷，也就她裴娘子做的出来。”

  “小家子气，就看不得她得意的样子。”

  “也就是她命好，生了个好儿子，好在裴林没有学她娘的习性。”

  ......

  裴娘子听着众人非议，也不生气，反而仰头反驳道：“怎么，我看你们就是嫉妒！”

  “有些人出生再好，家底再厚，书读的再多，也不见科举有名！”

  “读书一事，始终靠的是个人，别尽做些面子工程，做给谁看呢。”

  裴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挑衅的看向几家不对付的人家，最后更是着重看了青梅小筑一眼。

  当初陆清芷怼她怼的最狠，她可都一直记得，今天可得狠狠的出气！

  这番得志便猖狂的模样，看的众人皱眉不已，开始散去，眼不见为净。

  就在这时，敲锣打鼓的喜报声再一次响起！

  “又有人中了！”

  “是谁？”

  “这个时间段，怕是不得了，快去看看！”

  众人再次朝巷口跑去，谁还理会裴娘子。

  裴娘子目光露出一抹怨恨，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次的报喜队伍，比刚才要隆重的多，打头的报喜人，更是县衙的一位捕头！

  让众人心中一惊。

  报喜队伍一路来到青梅小筑前站定，捕头满脸带笑的高声喊道：“恭喜姻缘镇梅子巷青梅小筑陆府陈茜，荣登永宁十二年秀才科第二名！”

  此话一出，整个梅子巷都寂静下来，敲锣声更响亮了。

  数息后，引起轩然大波。

  “天啊！我没听错吧！第二名！”

  “嘶~，前三甲啊，我们梅子巷上一次中的前三甲的学子，还是在一百多前吧？”

  “陈茜？陈管家的那个孙女？她才在陆郎君府上读了几年书？”

  “最重要的是，第二名啊！打败了众多天才神童的第二名！”

  .......

  青梅小筑的大门打开，一袭青影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茜茜中榜了？”

  少女一出现，梅子巷再次寂静下来！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绝美少女。

  “这是...陆丫头？”

  “声若黄鹂，眼含秋水...书中常言倾国倾城之美人，莫过于此了吧...”

  “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人才多大，我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哎哟，娘，我就是感慨...”

  “这几年也没怎么见着陆丫头，没想到出落的这么漂亮了，再过几年，这青梅小筑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烂了。”

  “呵呵，几年？依我看，现在...”

  陆清芷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议论，微微低头，脸色泛红，朝捕头问道：“这位大哥，是陈茜中榜了吗？”

  捕头恍惚回神，又将喜报高喊了一遍。

  陆清芷顿时眉开眼笑：“真的啊！”

  瞧她那可爱样，不少妇人笑道：“是真的，陆丫头，还不快去报喜。”

  “哦哦哦。”陆清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哥你等等哈。”而后蹦蹦跳跳的跑回去。

  “哥哥！胖胖！明远哥哥！茜茜中榜了...”

  脚步轻快，身姿轻盈，发带飞舞，又惹得许多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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