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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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嫂子已经在心里把船上的每个人,外带每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荡平范围,堪称摧枯拉朽、寸草不生。
平日里的那帮亲姐热妹,先是拱火她出头,再是踩着她垫背,被骂不亏;
阮七、水伊,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活该被骂;
不过最该被无边无际谩骂、无穷无尽诅咒的,还得是当属这船上的“贼公”与“贼婆”,霍大人与富小姐。
仗着位高、尊贵,折腾起人来,真就只是一句话的工夫。
一句话,她被捆了扔进杂物房;
一句话,她要等在门外熬鹰等到半夜;
一句话,她才刚刚挨上床、合上眼,就被捞起来做鸭脖;
一句话,又被拉回去继续做鸭脖……
做鸭脖,做鸭脖,做鸭脖!
这个富小姐肯定是上辈子跟鸭脖有仇,这辈子跟她有仇,可着劲地祸害她跟鸭脖了。
结果呢,她这边埋头在厨房里头做鸭脖,一个没注意,那头的船开了。
这个突然程度,听说薛大人赶着要送的药材都没能搬上船,绝对又是应了上层人物的一句话,害得她另谋高就的想法被迫搁浅。
此刻,又是一句话,她再次被捞来了杂货房,搞什么现场重现?
而最最离谱的就是,她已经把所知所见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都说了一遍,断掉的玉簪子也上交了,却又迟迟等不来一句让她退下去的话。
于是乎,只敢心里谩骂却大气不敢出的柳嫂子就站在墙边上,老老实实地看着霍大人拿着根断簪子、盯着个木箱子像是在……发呆?
呵,继续诅咒他!
“是谁提议将你关到这里的?”霍无殃突然投来目光,发问。
柳嫂子满脑子脏话,一时间没反应也就没纠正,张嘴就是一声:“瘪犊子!”
霍无殃愣了一下,冷颜冷色,眉头蹙起。
柳嫂子赶忙地解释:“李婆子,李婆子,我骂的是她。”
“所以是她提议将你关到了这里?”
“嗯,没错!”柳嫂子先是坚定点头,突然反应了过来,又迅速摇头:“诶诶,不对不对!”
“那是谁?”
柳嫂子想了起来,那是个年轻的声音,如果没对错号的话,应该是平日里做冬瓜酥饼的阿秀,秀姑!
“呃,是那个……”名字已经到了嘴边,柳嫂子却又犹豫了。
主子,大人,这种金贵的人物,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杂货房里又查又看又审又问,定然是看罚不看赏。
如果自己说出了秀姑,那倒霉的八成就是秀姑。
回想起来,秀姑为人内向,自己跟她一直鲜少交流,没什么交情,不过今天的经历也恰恰证明了没交情就是最好的交情。
况且正是秀姑提议把她关到这里才让她意外发现了富小姐,即便凑巧也是她转危为安的契机……
“李婆子,李婆子,就是李婆子,是她说要把我关这儿的!”
如果非要倒霉一个,当然是拉个更恨的人。
她还看向了水伊,拉上作证:“水姑娘知道的呀,不是您说把我交给李婆子处置的吗?”
霍无殃瞟去一个眼神,水伊轻轻点了点头。
霍无殃点向了阮七:“送这位婶子下去领赏吧!”
“是,大人。”
阮七领了命,柳嫂子也终于得了解脱。
待这两人离开,水伊近前去与霍无殃说:“李嬷嬷是太夫人留在宅子里的老人了,我对她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她确实小气、市侩、精明,但即便偶有争权夺利之心,却绝不至于生出阴谋害人之念!”
霍无殃静静听,默默想,沉而不语。
水伊接着说:“有人想要加害公子,势必是受人差遣,有利可图;但是富小姐初来乍到,与船上众人皆无干系,谁会想了法子要害她呢?所以会不会真就只是个意外,碰巧了?”
她蹲到了大木箱子跟前,摸着上头的锁扣,回头看着霍无殃:“年久失修,锈迹斑斑,并非没有意外落锁的可能。”
霍无殃并未着眼,就浅浅地笑了笑:“嗯,或许,有可能!”
他轻轻一抬下巴,水伊跟着站了起来,倾了身,侧耳听差。
“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位婶子……”
“柳嫂子?她其实也是府里的家生女儿。父亲先前给后花园子做木匠,不过好像死得挺早;母亲的话……”
“我不是要问你这些。”
霍无殃沉了沉气,却柔和了声:“我是想请你帮我注意一下,今日之后她都多与何人交往。”
水伊略一思忖,了然会意:“哦……好的,我明白了。”
霍无殃将脸上的笑意又晕浓了些许:“行了,如此的话……你也回去休息吧。”
“公子呢?”
“我在船上随便走走,不必服侍了。”
水伊点了头,行了礼,离开。
霍无殃却并没有出门去,他所谓的随便走走是将整个杂货仓仔仔细细地转了又转。蹲在了木箱边,他也摸起了那把锁扣。
确实,锈迹明显。手指轻轻一拨,锁扣松滑,确像是容易会因为受到振动而不慎落锁。
不过锈斑脱落本该是垂直地落在地面,如今却怎会零散地出现在箱子的边角处?地面上的落尘,隐隐也有脚步扫蹭过的痕迹……
年久失修的锁扣,确实有松滑的可能;但同样还有另一种极限,是堵塞难动。如此再落锁,便只能是人为。
而事后,又是这个人,比他更早一步重返了这里,弄松了锁扣。又于匆忙之中用脚将落锈驱扫到箱子后面,从而想要造成事出意外的假象。
霍无殃的内心已经偏向了这种可能,可是正如水伊所说,富有才新人新到,与船上的人无甚交流交往,缘何要加害于她?
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设计?
又会不会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他霍无殃并非是个怜悯念旧、惩处分明之人,连坐全罚、一概撵走不留的决定,他做的出来。
只是总得有人伺候,再来的新人难说能比带出来的老人安全保险……
万幸这次没出大事,但也确实后怕有余。
既然暂时防不得外头的暗箭,只能尽量先护住内里的明人。
他要看好富有才,今晚的噩梦只能属于今晚。
富有才的大难不死之后,没迎来后福,倒是大病先一步奔踏而至。
第二天一睁眼,她就觉得前额晕后脑疼、体寒打冷颤,咳嗽伴着流鼻涕全都来了。人蔫了,邋遢了,简直虚弱得快升天了。
裴鹤轩赶来看了诊,给出的结论是受惊之后遇感风寒。开了药让司徒小仙煎熬了出来,伺候着给她喝了。
富有才没挪窝,仍旧躺在霍无殃的床上。喝完药,没有即刻见好,她有常识也不用,就叨叨着乱埋怨:“不是说药到病除吗?我怎么还难受!”
裴鹤轩就站在床边,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回道:“不是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吗?你说为什么还难受!”
富有才本来是身上不舒服,被怼了之后心里更难受,流着鼻涕,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哪有你这样毒舌的大夫,病人没病死,倒是先被你的话给怼死了!快给我再开个解毒的药,听完你说话,我的耳朵中毒了!”
“那你等等,我先给你开个降火的药。”
“啊啊啊……”富有才气得捶床。
霍无殃看在眼里,多多少少放心了些。显而易见,裴鹤轩的药效已经算是神速了,至少在拯救富有才精神头这方面,疗效甚佳。
他递来了温水给富有才漱口,柔声安慰:“别着急,吃过了药,休息休息,很快就会好!”
富有才犟不过裴鹤轩,正好转而呛口霍无殃:“我现在才刚开始抽丝,离抽完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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