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品书院后院的凉亭之中，正有两人对弈而坐。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已然是厮杀到了关键时候。

  白须老者持白落子，虽然看似零星散乱，可棋子之间，却关联之势。

  反观对面中年，手中黑子便是连片成型，却已经是被逼退困守，大龙险有斩首之危。

  中年手持黑子，双目紧盯棋盘，额头之上已然布满了汗珠，良久方才慎之又慎的落下一子。

  “困兽之斗，似如蝗虫入秋……”

  “关先生，我又输了。”

  老者闻言轻笑点头。

  “你呀，就只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一些，无论是下棋还是做人，眼光都要放的长远一些。”

  一边说着，老者便要落子斩下对方大龙。

  可也就在此时，在学堂前堂之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姓马的！给老娘滚出来！！”

  啪嗒！！

  白子落下，却是偏了一点，竟然喂到了黑子的包围之中。

  只此一子，棋盘之上局势顿时调转，黑子形成的大龙彻底被盘活，再无被斩之危。

  老者叹息一声微微摇头。

  “天意使然，是老夫输了。”

  言罢，老者扶案而起，抬步向着外面走去。

  “走吧，看看这来人到底是谁！”

  …………

  学堂前院，鹿呦冷眼环顾。

  而在她的面前，则是二三十位身穿长衫的学生。

  这些人中，小至舞勺，大至不惑，年龄跨度极大。

  这些都是尚品学堂的学生，大多都是童生头衔，在这里常年学习，以求成为秀才，可以步入仕途门槛。

  至于这商品学堂的老师，则都是由建和县有名望的秀才担任。

  只不过临近秋闱，先生们皆是启程赶考，所以近几天这些学生，便只是在学堂之中自习而已。

  这学堂，鹿呦的原身只来过一次，还是几年之前。

  按照父亲的说法，能在这里常年学习的，无一不是家境殷实，有些地位之人。

  可现在鹿呦却是顾不上那么许多。

  看着那一张张错愕的面容，鹿呦皱眉开口。

  “谁叫马占山！给我滚出来！”

  “谁找我！”

  鹿呦话音未落，在众人之侧，一道不耐的应和声便传了出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衫，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抬步走出。

  看着鹿呦鹿毅两人，马占山用力甩了一下衣袖。

  “我认得你，你是鹿得金的二女儿，前两年来过一次。”

  “你倒是好记性。”鹿呦冷笑说道：“既然大家都是老相识，那我就有话直说，鹿毅的工笔费是怎么回事？”

  马占山闻言轻蔑的看向了鹿毅的方向。

  “怎么？我们的鹿童生，连这点事情，都要找姐姐出头，当真好骨气啊！”

  鹿毅此时背着书篓，双手垂于身侧，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嚣张的马占山。

  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马占山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可当他反应过来之后，却又开始为自己的反应而懊恼。

  自己怎么说也是这书堂的管事，便是在这青石镇中，也是叫得上的名号的人物，怎么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心生畏惧？

  想到此处，马占山嗤笑一声走到了鹿呦近前。

  “我念你姐弟二人刚经丧父之痛，便不在追究你们强闯学堂的罪过。”

  “你们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听到马占山的话，鹿呦缓缓伸出左手。

  “马管事，我们姐弟常年为商品学堂抄书赚工笔费，一直都是每册五六十文的价格。”

  “这次我弟弟一共送来六本，总价至少散钱银子，可你却只给结了一钱。”

  “剩下两钱，你若现在补上，我转头就走，绝不为难。”

  “可如果您见我姐弟孤苦无依，便要欺辱扣押这笔工笔费，那今天我们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鹿呦这话一开口，周围那些学生皆是露出了满脸的怪异之色。

  那马占山更是忍不住开口大笑了起来。

  “你想和我说道说道？”

  “鹿呦，你怕不是忘记了自家的本事，跑在这里撒癔症来了！”

  “别说现在你父亲已经被歹人所杀，便是此时鹿得金活着，也不过是个考不上功名的穷酸秀才……”

  马占山的嘲讽话语还未说完，鹿呦便看到了一道黑影直奔马占山窜去。

  正是鹿毅！

  “小子够胆！”

  眼见鹿毅扑到了身前，马占山一声大喊，抬脚便踹在了鹿毅的胸口之上。

  鹿毅身体本就瘦弱，这一脚被踹实，当下便已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鹿呦皱眉侧身，让过鹿毅的同时，出手死死将其后颈处的衣襟扯住。

  转身泄力，鹿毅被鹿呦扯着绕了一个大圈，终于站稳身形停了下来。

  “小毅，没事儿吧？”

  看着鹿毅，鹿呦沉声问道。

  鹿毅微微摇头，可刚要张嘴，却是双脚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随后便开始大口的干哕了起来。

  看着鹿毅肚子上清晰的脚印，鹿呦转头冷冷的看向了马占山。

  “马占山，给你脸你不要！这可是你自找的！”

  伴随着冷喝，鹿呦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便以恐怖的速度直冲马占山而去。

  见到鹿呦迅捷如此，马占山顿时大惊，再次抬腿向着鹿呦踹去。

  还来这套？

  鹿呦右手探出，宛如铁钳一般死死掐住了马占山的脚踝。

  与此同时脚下步伐猛地一蹲，随后沉腰立马，扯着那马占山的小腿抡圆了向外甩去。

  轰！！

  随着一阵闷响，马占山直直的撞上了学堂门前的楹联之上。

  楹联断裂，马占山更是躺在地上不断地哀嚎。

  刚才鹿呦出手的时候，用了一个巧劲，让马占山倒飞而出，只是撞到了后背而已。

  如若不然，鹿呦稍微狠心一点，让他脑袋先撞过去，马占山怕是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谁也没想到，鹿呦那瘦弱的身体中，竟然蕴含了如此可怕的力道。

  此时众人看向鹿呦的目光，便好似看怪物一般，满是畏惧之色。

  看着那倒地哀嚎的马占山，鹿呦随意的拍了拍手。

  “马占山，现在咱们在聊聊那二钱银子的事儿吧。”

  “这钱，你到底是出还是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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