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后，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人问道：“你是何人？”

  荣嘉南听到声音抬起了头。

  眼尾那个红色的痣让王昱想起这人是谁，明月阁月公子，虽然很多年没见，但王昱还是认出来了，“月公子？”

  荣嘉南抬头看这个说话的人，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认识他，不过他不认识这个人，随即又低下了头。

  他不是月公子也不是月侍妾，他是荣嘉南，他爹爹为他取的名字，想到这里再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哭了出来了，他为爹爹娘亲哥哥妹妹们报仇了。

  王昱不知道他为何在这里，也不知他为何哭，但看到他手里的匕首，恐怕曹孟学是他杀死的，让人把他扣押起来，晚点再问。

  等着府衙所有人都关入大牢后，就交代大理寺的人带着人把这个名单上的人挨个抓起来，王昱这才有空去询问月公子。

  这会儿荣嘉南情绪已经稳定了，他大仇已报，是生是死已不在乎，王昱问什么他答什么。

  这才知道他是十年前定州同知烧火案的幸存者，同知家的小哥儿荣嘉南。

  十年前，他贪玩要在外祖家里住一晚，躲过了一劫，早上回去就看到自家烧成了灰，手脚都在颤抖，压着牙坚持了站起来，准备进去寻人就听到两人议论。

  “也不知道这家如何得罪曹大人，竟遭灭口。”

  “赶紧做事，他们家还有个小哥儿没找到，赶紧找，不然回去如何向大人交差。”

  那时他也不过十五岁，听道这话直觉晴天霹雳，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忍着心里的悲痛，知道自己此时进去就是自投罗网，只能东躲西藏的，就连外祖家都不敢去了，怕连累到他们，又怕那里有人等着他在。

  手里一点银钱用完，只能到处乞讨，他想去府城告官，告定州知州草菅人命，还没等他到府城就被人骗去卖了，辗转到了上雍府，又到了明月阁。

  那时候他就靠着要为父母报仇的信念活了下来，苦练琴技坐上明月阁头牌，后又遇到可以带他去淮宁的富商。

  当时想着去了淮宁就有机会到知府告官，排除万难和富商走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把他买回来的富商，自己不过是他养的乐技，和其他歌伎一样各处表演取悦官员。

  就这样辗转几年，有一日听说淮宁新任知府安排宴会需要会弹琴的人，富商花钱把他安排去了，本是为了取悦新知府，让富商能在新知府那里留个名，以后好办事。

  只是让荣嘉南没想到是，当日灭他家满门的人居然短短几年坐上知府的位置，当时他就红了眼恨不得上去把他杀了，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可鲁莽，以后再找机会。

  好在他是个哥儿，母亲约束他不常让他出去，所以曹孟学不认识他，他也只是在定州的时候远远见过几次这人。

  后来他的琴技好，被找去弹琴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他被富商送去给曹孟学做妾，本来打算熟悉以后向他下手，却无意间听道他做的事情，想着当初家里被灭门可能也是父亲知道了这些事。

  之后他蛰伏起来，想尽办法取悦曹孟学，让他信任自己，找他的罪证，今日知他无处可逃，就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一个故事跨越十来年，王昱看着对面平静口述的人，当初这人也才十五岁，一个小哥经历父母身亡，逃难，被卖，做妾在仇人面前虚与委蛇，到底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到现在，要说不可怜也是不可能的。

  王昱沉默了许久，给荣嘉南倒了一杯水。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荣嘉南抬起头，以后，他还有以后吗？他杀了人不说，又是曹孟学的妾，不砍头也是要流放的。

  王昱看出他的意思，他要救这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就是不知道荣嘉南愿不愿意让他救。

  “放心，曹府没有你这个人，曹孟学愧对朝廷自尽而亡，这个世界上没有月公子，只有荣嘉南，你可以过自己的生活。”

  荣嘉南顿时眼圈泛红，王昱说他可以做回荣嘉南，听完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有什么生活，这些年都是靠着要为父母报仇信念坚持到现在，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你父母肯定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就先跟着我。”

  王昱就是怕这人没有信念会活不下去。

  荣嘉南想到了自己的爹娘，想到儿时对自己无比好的爹娘，还有记忆里哥哥妹妹的笑脸，流出眼泪。

  王昱也没打扰他，等他哭好了便问他愿不愿意。

  荣嘉南稳定了情绪说道：“大人，我知道曹孟学的罪证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王昱正让人在府衙搜集罪证，只是到现在没有进展，听他这么说赶紧站了起来，叫来了宋绪。

  宋绪也一直在审讯曹孟学的人，但是没人知道罪证在那里，在宋绪看来，这里面肯定还牵扯了朝中其他人，但是所有的线索和罪证到曹孟学这里就断了。

  但是这会儿这个侍妾说他知道，这让宋绪如何是想不到的，当时王昱单独把他关起来，以为是杀了曹孟学的缘故。

  藏有罪证的地方是所有人想不到的，就在花园湖里的假山里，有可以通往地下密室，王昱等人点着灯走了下去。

  荣嘉南打开密室的石门，“这个地方是我查了很久才查到的。”

  他在府衙这几年都小心翼翼的在查着曹孟学的罪证，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半夜来这里一趟，他是跟了好几次才知道的。

  几人跟着荣嘉南走了进去，密室建在湖底，里面有大量的金银财宝，字画珍品，还有清河县山庄铸造的银锭，一箱一箱垒成一座小高山，很是壮观。

  孟羽看着这些见过的箱子，“原来都运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这人是多贪，要这么的钱。”

  王昱摇了摇头，贪官贪官，贪的已经不是钱了，是一种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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