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舟和黎芥一样，他们说了实话，却又刻意隐藏了最残忍的那部分。

  他隐去了这些年九死一生的经历，她也没告诉他被卖到国外经历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程舟：“轮到我问你了，那个把你打晕的人是谁？”

  黎芥如果说出温彦的名字，她不怀疑程舟会直接冲到温家去。

  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前半生已经够苦了，她和程舟都应该拥有锦绣灿烂的未来。

  她要上青云，他们入地狱。

  黎芥起身：“我困了，明天再聊吧。”

  程舟也跟着站起来，他拉住黎芥的手腕，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就稍微松开些。

  “小梨，你是故意想隐瞒我。”

  黎芥没否认：“对，我不想告诉你。”

  程舟：“为什么？”

  为什么？

  黎芥也在问自己。

  因为这是她自己的复仇，该怎么做她心里有数。

  她不打算把程舟拖下来，他也没必要和她掺和在一起。

  既然已经脱胎换骨、过上美好的人生了，就继续走他的阳光大道去吧。

  “怎么，你难道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拿块砖头把他打一顿吗？”黎芥苦笑着略带几分自嘲。

  “舟哥，我们都不年轻了。”

  成年人的世界没那么简单，需要考虑更多更复杂，不能单纯凭一腔热血。她低声道：“别刨根问底了，就让那些成为我一个人的故事吧。”

  程舟内心揪紧拉扯得更难受了，“我们以前不是说好要风雨同舟的吗？”

  黎芥没说话，因为她在开口前就被程舟抱进了怀里，他抚摸过她瘦骨嶙峋的后背，黎芥伸手去推，他就握住她的手、沿着她手臂线条，在她手腕处发现她骨骼的突兀点。

  真正赤裸的从来不是脱去衣服，而是袒露自己的伤痕。

  他忽然挽起她的衣袖，盯了很久。

  一瞬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她的字迹那样扭曲……

  程舟的声音嘶哑中带着悲愤，“你凭什么说那是你一个人的故事？那明明是我们的共同的梦想，成为建筑师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他身子都在发抖，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入她脖颈后方，像屋外这场不合时宜的秋雨。

  黎芥想说话，可她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他有多愤怒有多遗憾，她只会比他更多，她切实感受过梦想破碎时的绝望。

  为之努力那么多年的梦想啊。

  她幽叹了声，“舟哥。”

  程舟说着说着蹲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疼得几乎痉挛，只能靠蜷缩缓解丝毫。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恨你，可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那段时间我刚好不在？”

  为什么那段时间他刚好离开了京城？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阴差阳错，只不过一次，就毁了他们的人生。

  程舟蹲在黎芥跟前，拉着她的手，失声恸哭。

  黎芥只好跟着蹲下来，她抱住程舟，安抚他说：“已经过去了，我们都要朝前看。”

  程舟从没这样难受过，上次还是得知她死讯的那天，原来她是真的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黎芥嘴唇动了动，看见程舟这种表情，她更加不能说了。

  “黎姐，你们……”

  这时候，一女子声音打断他们的拥抱。

  黎芥很快起身退后。

  朵拉心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刚入行那会，就有同行先辈传授过经验，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得装作没看见，不然会给自己带来祸事，她只想做个老实打工人。

  可她免不了心生奇怪，黎姐明明和赵总是地下情人，为何又和这位程总抱在一起呢？

  这，贵圈真是混乱啊。

  朵拉捂着眼睛低头，“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程舟却没有丝毫隐藏的样子，看见了就看见了吧，可让他不悦的是，黎芥一副极力想澄清关系的样子。

  她害怕被赵玉成知道，还是怕被别的男人知道？他们不应该才是最亲密的人吗？既如此，有什么好害怕的。

  黎芥走到朵拉面前，她拉下朵拉蒙住眼睛的手。

  “今晚，你的确什么都没看见，月底我会给你加倍奖金。”

  从某种程度来说，黎芥和温晗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她是利诱，温晗是威逼。

  朵拉呆呆地点头，“嗯。”

  为了加倍奖金，她可以守口如瓶，哪怕黎姐又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她也不会告诉赵总的。

  黎芥：“你可以回去了。”

  朵拉走出半步，又回头把东西放下，然后急匆匆地离开房间，生怕黎姐反悔多给奖金了。

  房间又只剩下程舟和黎芥二人了，他问她：“你很害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黎芥摇摇头，“不是害怕。”她是担心影响自己的计划，“很晚了，我们先分开吧。”

  意识到他可能不太愿意，她就加了句，“明天见。”

  因为这句“明天见”，程舟心里踏实了不少，她不打算远离自己就行，“你待在这里吧，我出去。”

  ……

  拍完定妆照后，全剧组就要启程返回了。

  朵拉看黎芥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她脸上藏不住事，但她会保持沉默。

  为了避嫌，程舟没有和黎芥同行，但他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目送她回家。

  程舟决定好了，既然黎芥不肯告诉自己，他可以暗中调查，天底下就没有密不透风的网。

  黎芥没想到在家门口看见赵星海，她不知道保安怎么放他溜进来的。

  哦，对了，他曾经在这里待过，肯定偷偷拿了大门的备用钥匙。

  她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赵星海：“我、我有事想和你说。”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因为赵星海刻意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思考他对黎芥的想法。

  他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她扇自己的那两巴掌。

  可能是从没有人打过他的脸，他才对那种感觉记忆深刻吧。

  黎芥对赵星海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就五分钟，你给我五分钟就好了。”赵星海站在门口再三保证，他这人没什么优点，耍赖撒娇最会了。

  “姐姐，我保证只有五分钟，你让我说完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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