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小姐，医生说你不能长时间闷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的。”

  温晗只觉得阳光刺眼，她用手挡住脸。

  “不，推我回去！快点推我回去！”

  护工很为难，她的工作就是照顾温晗，可是温晗长期不肯出门，心理方面的情况会越来越复杂，治疗不太乐观。

  她劝说温晗：“小姐，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你也该晒晒太阳了。”还想说些什么，温晗直接把她推开了。

  锋利的指甲划破了护工的手背。

  护工收回手，正好对上温晗凶狠阴鸷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

  温晗车祸后，感官和情绪都被加倍放大了，她声音在走廊处咆哮：“我都说了推我回去，你是聋子吗？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快点推我回去！”

  “对不起。”护工再也不敢强行推温晗出去晒太阳了，她抓着轮椅后背，“小姐，我现在送你回去。”

  温晗从前有多骄傲，现在内心就有多自卑，她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坐在轮椅上，她要躲在小房间里，就没人看见了。

  “快点啊！！！”

  仔细看的话，她表情既恐惧又愤怒，恨不得把自己当鸵鸟似的藏起脑袋，

  温彦刚回家就看到这一幕，他快步上前，以为护工欺负她了，“小晗，你怎么了？”

  听到温彦的声音，温晗抬起头来，又很快低下去了，没太大情绪变化。

  护工对他解释：“大少爷，小姐她不肯出去晒太阳。”

  温彦：“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护工：“小姐回家后就一直这样。”

  “你先走吧，我陪她说说话。”

  温彦半蹲在温晗跟前，他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变成这副德行，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小晗，你不能总是躲在房间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没必要担心，只要我在，你永远是闪闪发光的大小姐，没有人敢瞧不起你。”

  温晗的嘴角蠕动几下，话到嘴边异常刻薄，“那为什么他们看我的眼神都那样奇怪？就连哥哥你，也很讨厌我吧。”

  温彦：“小晗，我怎么会讨厌你？”

  “所有人都厌恶我，你也不例外！”温晗突然尖叫，把手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房间！我要回去！”

  温彦按住温晗的手，为了控制她，他力气大了些，“你冷静点！”

  温晗笑起来，“你看，你也对我没有耐心了吧，你以后也会抛下我的。”

  这句“抛下”让温彦浑身一震。

  温晗车祸后性情大变，温彦承认，他的耐心有些瞬间的确被磨平了，可他想到温晗是自己的妹妹，是自己曾经抛弃过一次的妹妹，那种罪恶感又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吞噬。

  他不能再抛弃她第二次。

  “别闹了，我们是亲人。”

  温晗冷冰冰地推开温彦的手，就因为是亲人，她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差别有多大了，车祸之前，她一直是他眼中的骄傲，可他现在看待自己，更像是看一个无法摆脱的累赘。

  她才不要当累赘。

  温晗回到密不透风的房间后，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紧靠着墙壁。对，就是这样，这里没有人用看累赘的眼神看着她。

  温彦看着温晗把房门紧闭，他从没这么累过。

  医生说温晗已经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了。

  家里出现精神病患者，对所有人都是很煎熬的事，温彦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坐在沙发上，拿出小时候的全家福。

  他、温晗，还有爸爸妈妈都在。

  这张照片很早了，照片里的温晗，才三四岁，长得粉雕玉琢的，逢人就笑，见过她的人都很喜欢她。

  温彦则完全相反，他自小就是冷脸，拒人千里之外，没有人喜欢靠近他。

  温晗刚出生那会，他真的很讨厌她，因为她一出现就抢走了爸爸妈妈的宠爱，尤其是妈妈。

  或者用嫉妒这个词更准确点。

  他很嫉妒温晗。

  可偏偏他这么嫉妒的妹妹，最喜欢黏着的人就是他了，每天“哥哥哥哥——”叫着，叫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几年，温家的产业还没有发展到这么大，爸爸妈妈每天都很忙，没什么时间在家里，他和温晗的相处时间最多。

  每次他要写作业了，温晗就会跑过来黏着他。

  他试着把小温晗放到地板上，她会自己滚起来抱着他的腿，笑嘻嘻笑个不停。

  他把她丢到浴缸里，她会自己玩沐浴露玩到不停吐泡泡，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不管怎么弄，她都要巴巴地跑过来。

  真是很烦人的妹妹啊。

  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么烦人的小家伙，心想要是没有这个妹妹就好了，就不会觉得烦了。

  直到温晗五岁那年，他们两个都绑架了，绑他们的人好像是父母生意场上的仇人。

  温彦趁着绑匪睡觉时间，解开绳子，带着温晗从窗户里爬出去了。

  可他当时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孩子，身处完全陌生的地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温晗一直哭，她跑不动了，温彦也抱不动她，他只能拖着她往前走，不然绑匪就要追过来了。

  他不记得温晗是怎么摔的，他只记得那是片很茂密的雨林，绑匪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哥哥，别抛下我，我很害怕，你拉我上去好不好？”

  “呜呜呜，哥哥，我好痛……”

  她刚好换牙时期，大门牙都掉了，说话漏风含糊不清，可温彦听清楚了她的每一个字。

  他很想拉她上来的，他真的很想，虽然这个妹妹真的很烦人。

  可是绑匪们要追过来了。

  如果要带着她一起逃跑的话，他们迟早都要被抓回去，他不想死，所以他不能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她就是个累赘，累赘要被抛弃的。

  温彦犹豫了三秒。

  他给了自己三秒为抛下妹妹找到合理借口，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自那天，他把温晗一个人留在森林里，也把温彦困在黑暗中，永远都走不出来。

  此刻，温彦看着照片里笑出两个酒窝的女孩，内心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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