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芥对男人们的勾心斗角并不在乎，因为她从未对这些人付出过真心，她要的只是登云梯，然后踩着登云梯一步一步通往高处。

  浴室里，落地镜前，黎芥把灯都打开了。

  她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直到完全赤裸，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凝视过这具身体了。

  腹部做完手术后，缝了好几针，针线还没拆除，盖住了原本留下的伤痕，而在周围，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痕。

  她指尖抚摸过突兀的地方，痛感逐渐增强。

  怎么会有人不怕痛呢？可她却需要疼痛，痛觉会让她记得自己还是个人，不是物品。

  她刚被卖到国外时，并没有遇到C先生。

  她和其他被卖过来的人，每天经历着一样的事，生活在恐惧和疼痛中。周围的人逐渐被拖走、被杀害，她也遇到了将她拖走的C先生。

  如果是童话故事，她会遇到一个来拯救自己的大善人。

  现实故事里，她遇到了一个对残疾双手有癖好的恶魔。

  故事刚开始，她曾开口向他求救，因为他能听懂自己的语言。

  她以为遇到了救星，她把身份信息告诉他，请求他放自己回国。

  不，应该用哀求吧。

  她一遍遍哀求，他就一遍遍用行动证明，哀求是无用的。

  唯一有用的方式，是自救。

  所以她杀了那个男人，同时也杀死了苏梨。

  这具属于苏梨的身体千疮百孔，属实算不上美好，不过，用那些昂贵的精致的外壳包装起来，就可以蒙骗住很多人的眼睛了。

  比如现在，黎芥收到了温彦的消息，正好是在晚上六点整发来的。

  他说【按时吃药。】

  温彦从内到外都是个很冷硬的人，他表达关心的方式也不会加什么修饰，但他为了准时发送这条消息，肯定在六点前犹豫了很久，而且他还在等黎芥的回复。

  办公室里，温彦盯着手机，没多久又放下，黎芥是成年人，她会记得吃药的，何必提醒她？

  但是温彦内心又很纠结，所以他做了。

  温彦长长地吁了口气，一片树叶的归宿，是落在地面混进泥土，而不是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

  黎芥把药吃了，但她没有理会温彦。

  她换身衣服，外面套了件黑色风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能是觉得气色不够好，出门前又在脸上扫了点腮红，然后才去了她和程舟的家。

  前段时间，黎芥让程舟盯着温家人的动静，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小梨，你看，这是白若敏与温晗做的亲子鉴定，结果都是否。但最奇怪的是，温泽伪造了假的亲子鉴定，用来欺骗她。”

  黎芥翻了翻文件，白若敏特意去了不同的医院检测，仍然没有得到真相，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温泽的掌控范围，这样的夫妻真是夫妻吗？

  “看来温泽知道真相，却不想让他家人知道真相。”

  程舟：“可以肯定的是，温晗是假的。那真的是……”

  他很难不认为就是黎芥，虽然她没和自己提过。

  这就是一种直觉吧，只属于他和她之间的直觉。

  “小梨，你才是白若敏的女儿吧。”

  “嗯。”

  黎芥一直以为她和温晗是被掉包了，她认为自己是温家真正的千金，而温晗是假的。

  现在看来，她没那么真，温晗也未必是假。

  都说一个人注定会和另一个人产生羁绊，黎芥以前不信，如今倒是信了。

  她和温晗是迎面走在单行路上的过客，必须有人死，另一个人才能生，她们之间此消彼长。

  “咳——”

  程舟扶着黎芥坐下，过去这段时间，他不仅在观察温家人，也在观察她。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在医院多住几天？”

  黎芥摇摇头，“和这个无关，我只是想到了温家的那些事。呵呵，这些上流阶级表面看着风光无限，里面也是一样的肮脏啊。”

  所以宝珠和草芥有什么不同？

  非说存在差异，只不过是外人赋予的定义罢了，她会把这些宝珠一颗颗碾碎的。

  程舟注意到问题关键：“小梨，这样一来，你和温彦不就是亲人了？”

  黎芥的话很干脆，“他不配。”

  她看着程舟，目光柔缓了几分，“只有你是我的亲人。”

  其实准确来说，是苏梨的亲人只剩下程舟了，她不是完完整整的苏梨，她仅剩的一分真心也掺杂着九成的算计，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同于苏梨的另外一个人。

  程舟对这句话很受用，苏梨是他的执念，从他接住她那刻起，他的人生就与她息息相关了，无法分割。

  人努力活下去是需要动力的。

  苏梨是程舟活下去的动力，他从前希望她好好上学、出人头地，成为优秀的建筑师，因为这是她的梦想，他想她之所想，愿她之所愿。

  现在依然。

  她想报复温家，他也会为之努力。

  程舟：“小梨，你是我唯一至亲至爱之人。”

  很多时候，黎芥都觉得自己是假装苏梨来面对程舟，因为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她知道他眼中的苏梨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女孩，坚强勇敢上进，有几分不多不少的善良，还有那么几分纯粹质朴，她对未来充满想象。

  黎芥不是那样的。

  “嗯，我也是。温彦不配成为我的亲人，温家人都不配，我不会动摇。”

  不仅不会动摇，她还更加坚定了，如果不是他们，她就不会拥有这样的人生，所以他们都该死。

  程舟和温彦打过几次交道，“他那个人很危险，你要多小心，别让自己受伤。”

  黎芥正给温彦编织一场美梦，让他尘埃落定，她很享受这种一点点施加的报复，类似于凌迟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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