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芥回到原来的位置，程舟还没走，经过一天一夜的观察，他没有在这栋玫瑰庄园里看见他曾经送给她的宠物。

  “小梨，你把我们的猫给别人了吧。”

  黎芥早猜到程舟会发现这件事，如果她要找借口的话，她可以找出无数个合理的，让他对自己毫无怨怼。

  “是啊，我给别人了。”

  她承认了这个事实。

  程舟被黎芥的这个回答给刺伤了，“我送给你的时候，你明明那么喜欢。”

  “缘缘的主人对它很好，她会一直陪伴它的。”

  “你为什么不会一直陪伴它？”也一直陪伴着我……

  程舟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和她之间，他更需要她。

  他从小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被人打，然后打人，没东西吃了就去翻垃圾或者当小偷，只有她主动向他分享自己的食物，明明她看起来也像是闹饥荒的难民。

  他认为，她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唯一一道色彩。

  在那之后，她就是自己活下去的动力了，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程舟把自己的手放在黎芥的掌心上，他在恳求她，别把他丢给别人，他只想待在她身边。

  宠物需要一个负责的主人，负责的首要前提是这个主人能活得比它久。

  猫的寿命有十几年，黎芥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她是挺想活下去的，不然她也不会努力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她已经足够努力了。

  报复会让她得到快乐，追名逐利也会让她得到快乐，所以快乐的阈值越来越高，还能做点什么呢？

  刘医生给的糖果，她吃了，有那么一点效果吧，入睡之后可以做个美梦。

  可她人生最美的时候，是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奶奶杀了只鸡，他们坐在家门口的院子里，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水底，远处的白鹭惊声乱飞，村庄里的灯逐渐亮起。

  她从未梦见过以黎芥这个身份做的事、认识的人。

  她意识到自己早就死了。

  “程舟，你恨我吧，你就不应该送我什么礼物，也不应该和我重逢。”

  程舟：“小梨，我怎么可能会恨你？我恨我自己，都不会舍得恨你。”

  “我告诉过你很多遍了，别再把我当作苏梨，我不是你过去的美好幻影，你要寻找的是高悬的明月，不是阴沟里爬行的毒蛇。”

  黎芥把手抽回去，这番话也是她对自己说的，谁都不能沉溺在过去，明月夜夜流光如银水，毒蛇自有毒蛇的死路，为何非得混为一体呢？

  “好，你要这样说，那我和你就是同一个洞里爬出来的毒蛇。”程舟攥着黎芥的手，让她指尖落在眉心。

  “这刀是替我曾经的老板挡的，他是恶贯满盈的通缉犯，我帮他做事，他给我足够的资金。”

  他又带着她的手往下，抚摸心脏的位置，她能摸到突兀的伤疤。

  “这里中过子弹，当时我们在逃跑途中劫了一辆车。”

  “还有很多……”

  “你以为我为何这么快就能发家？我在国外做的全是不能见光的勾当，豁得出命，才能赚大钱，我的双手早就不知道多脏了。”

  “我足够坏了吧，我可以和你一样在黑暗里爬行吗？”

  黎芥手掌下是滚烫的心跳。

  她只听说过鸳鸯成双成对，没听过毒蛇要结对爬行的。

  蛇是冷血动物，不该有这么炙热的温度，她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白说，程舟很固执，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改过。

  “行了，温晗要出来了。”

  程舟这才松开手，“对不起，如果我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但是你不能抛下我。”

  黎芥：“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那你就忽略前面半句话吧。”程舟也听到开浴室门的声音了，“我先走了，下次见。”

  黎芥活动了一下手腕，头又开始痛起来，真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太精明的很难应对，太固执的也很难。

  不过，她总算找到江天磊的优点了，既不聪明，也不是很固执。

  温晗小步走到黎芥面前，“黎芥，我洗完了，洗得很干净，已经没有泥巴了。”

  黎芥：“把手给我，受伤的那只。”

  温晗就递过去。

  “怎么弄的？”

  “温彦赶我走，他把我推倒了。”

  黎芥看她一眼，然后把家里的医药箱拿出来了，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惋惜道：“这么美丽的手臂，怎么能受伤呢？”

  温晗：“嗯，不会了。”黎芥的动作细致又温和，药膏涂抹在皮肤上是冰凉的，一点都不痛。

  “我不在家的日子，你要自己做饭，然后照顾好家里的花花草草，空闲的时候就画画吧，你的画很有灵气。”

  “你全都看过吗？”

  黎芥在社交平台看到了温晗的画作，虽然她没有用真实名字，但黎芥能认出她的画风。

  事实上，比起成为一个建筑师，她更适合成为画家。

  “大部分都看过。”

  温晗有点高兴，“我这段时间还接到了不少约稿。”

  黎芥：“给你稿费了吗？”

  温晗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她长处于在不缺钱的生活中，对金钱的欲望没有多大，她更想得到肯定，也就是所谓的情绪价值吧。

  “真笨。”黎芥敲了下温晗的头，“你应该收取稿费的，然后以此作为你住在这里的生活费。”

  “那收多少呢？”

  “越多越好。”

  温晗记住了。

  黎芥上完药了，用纱布包扎好，她打量着温晗，心中感叹，真是个美丽的洋娃娃啊。

  “小晗，你的头发快和我一样长了。”

  温晗的头发有点微卷，而黎芥是黑色的长直发，温晗想和黎芥拥有一样的发型，“等再长一点，可以拉直吗？”

  “可以。”

  温晗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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