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澜电话打来时，沈连跟孙秉赫正并排坐在台阶上，怎么看怎么无精打采。

  不得不说，能把这二位折磨到丧失战斗力，明霖也算有本事。

  “心肝儿？”沈连接起电话，狠狠抹了把脸。

  这有气无力的腔调，楚易澜想象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欺负你们了？”

  此话一出，楚易澜都觉得很扯，沈连加上孙秉赫，王炸组合，除了他能镇住，谁来谁死。

  结果沈连接了句：“差不多吧。”

  楚易澜：“嗯？”

  “明霖今天来剧组接他的小女朋友了。”沈连想到刚刚的画面就喉间发涩，“他跟我还有孙助打招呼……”

  到这里，沈连有些说不下去了。

  楚易澜听一半听得云里雾里，区区一个明霖能如何？

  然后孙秉赫的声音从那头传来，“Boss，我竟然不知道，您是明霖的偶像。”

  楚易澜无端一阵恶寒：“……说人话。”

  “他的神态举止，分明就是照着Boss你来的。”孙秉赫的语气染上痛苦，“他在学你！说真的，我宁可去面对冯少那残忍至极的成绩单。”

  楚易澜：“……”

  楚易澜少年时应该见过明霖，这存在于明霖出现后，一个浮现于脑海中的模糊轮廓，但楚易澜确定，他们二人是没有交集的。

  “行了。”楚易澜没见到那场景，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说：“我给你们补偿精神损失费，别想了。”

  楚易澜的“损失费”到账，傍晚沈连跟孙秉赫去深巷一人炫了两碗黄焖鸡。

  *

  下午的时候，明霖接上陈嫣，一上车就收敛笑意，不再跟陈嫣说一句话，好像身边这个女人，多么上不了台面一样。

  陈嫣心中冷笑，但为了不引起明霖怀疑，表面还是做做样子，忍着恶心贴近撒娇，成功被明霖绝情推开后，心满意足到一旁“黯然神伤”去了。

  耐着性子将陈嫣送到目的地，明霖转头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靠近于郊区，却是这两年风头很盛的高级别墅地带，这里以“自然”“疗养”为噱头，虽然交通不便，但能住得起的，家里不缺车也不缺司机。

  车子顺着公路盘旋而上，最后停在一栋白墙广院的别墅跟前。

  门口没有保安，里面的人却像知道了明霖的到来，棕色的镂空雕花门缓缓打开。

  明霖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别墅，眼底闪过异样的光彩。

  一种很奇怪的特质从他身上流露出来，就好像出门许久的孩子，突然得知亲人回来时的喜悦，明霖上台阶时甚至轻盈地蹦跳了两下。

  不同于外面的明亮奢华，一进入别墅，就有微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子是很攒人气的地方，长时间的居住、通风，打扫，慢慢的会让生机遍布至每个角落。

  但这里不同，光亮从门口透进来，灰尘在光柱下轻轻飘扬，也不算死气沉沉，只是处处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寒冷。

  随着正门关上，只有一束光从二楼顶部的玻璃罩上挤进来，异常惨淡。

  明霖却哼着歌，上去书房。

  等他站定在书房门口，突然驻足，然后一收全部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衣领，突显几分成熟稳重，这才敲响房门。

  “父亲。”明霖唤道。

  房门没有关严，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进。”

  明霖迫不及待推门而入，结果下一秒，一个小花瓶迎面砸来，他本能躲开，但墙壁就在一侧，炸裂开的碎片还是将脖颈跟脸颊上划伤。

  可即便如此，明霖也一字未发，甚至低垂的眼瞳中，有某种情绪在翻腾搅动。

  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发脾气，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明霖心想。

  “那个沈连，为什么还没带来？”

  窗边站着一道身影，因为逆着光，面容并看不太清，唯一能精准判断的，就是上了年纪，肩膀一片的肉微微塌陷，露出两侧耸立的骨头，可即便如此，对方也要比明霖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高，那人拄着拐杖，说着话往前走了两步，明显能看出腿脚不便。

  “父亲，您稍安勿躁。”明霖随意擦了擦流下来的血，温声解释：“楚易澜对沈连的保护太周到了，下次，下次我一定将人带来。”

  对方闻言冷哼一声，“抓紧吧，如果是楚易澜，第一次就该成功。”

  这话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明霖的脸上立刻涌现浓烈的胜负欲，他保证道：“下次绝对没问题。”

  对方朝明霖走来，动作幅度一大，身形就摇晃得厉害，但他仍是步步紧逼，到了明霖跟前。

  明霖本能瑟缩了一下，然后像要接受某种表彰似的，轻轻抬起头，眼底全是期待：“父亲？”

  “别怪我对你严苛。”对方沉沉说道：“我的儿子，做事必须完美，我曾经这么教导楚易澜，现在这样教导你，等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你就能成为你最想成为的那个人。”

  明霖着急说道：“父亲，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成为楚易澜，而是成为您的儿子！”

  他语气难掩热忱，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凡人，而是天神。

  对方原本要抚摸明霖伤口的手微微一顿，跟着掌心落在明霖肩上，重重拍打两下，“去吧，好好睡一觉，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明霖如同一个狂热的信徒，额头上都开始飙汗，他一个劲点头：“好的父亲！”

  明霖转身之际，对方那双森寒瞳孔中的鄙夷跟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许久之后，空气中响起一道低沉的轻嗤：“成为我的儿子？”

  “就你也配？”

  对方复又拄着拐杖，往酒柜位置走去。

  他步伐缓慢，自顾自说着，在死寂一般的氛围中像是诡异的旁白。

  “培养一个楚易澜要花费多少心思，你们知道吗？一个小变.态，以为跟我有点相同的爱好，就能成为我的儿子。”

  他打开一瓶酒，倒了半杯，用力咂了一口，发出一道不知情绪的叹息。

  日光逐渐暗淡的时候，这间昏暗的书房里响起最后一次声音：“我斩断了你身上那么多东西，你说说，你怎么还能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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