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黄粱一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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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又起
来得好!
关允大喜,没想到刘宝家来得这么及时,到底是一世人两兄弟,心意相通。
柳星雅送来手机后,关允先给金一佳打了电话,又将号码陆续告诉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刘宝家。在暗中推动刘宝家和雷镔力调来黄梁的事情后,他原本以为刘宝家最快也要明天才动身前来黄梁,没想到,刘宝家竟然是连夜启程。
“关哥,我和镔力本来打算明天一早过来,但接到了冷舒的电话,她说你在黄梁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说你才来就遇到了麻烦,我和镔力就立马过来了。”
原来是冷舒,这么一想,关允心中一阵温暖,消息必定是冷舒从冷岳之处得到的,没想到冷舒也时刻为他着想,必须要说,她及时通知刘宝家的举动是雪中送炭。
“来得好。”关允哈哈一笑,“宝家,你和镔力直接去八里屯等我,记住,到了之后先不要动,等我到了之后再说。”
“好。”刘宝家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应下。
“来了两个兄弟,我这边也有三个人了。”关允对齐昂洋说道,“再加上你那边的三个人,六个人,齐哥,也够搅得黄梁风云动荡了。”
“走,今天晚上,黄梁一夜,风火连城。”齐昂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战火高涨,但他对苏墨虞的关心绝对发自真心。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冬天的街头,滴水成冰,几乎没有行人。坐在齐昂洋的车内,一路朝东疾驶,关允心潮起伏,他也做好了一入黄梁就刀光剑影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人到黄梁才仅仅一天,就风霜刀剑严相逼,让他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由此也证明,他触动了一些人的痛处,逼得这些人急于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不过,和黄汉的初次交道稍微出乎关允的意料,没想到五虎将之首的黄汉至少有表面上行事方正的一面,但封况的行事手法就让人不敢恭维了。
没错,关允几乎肯定身后跟踪的尾巴就是封况的亲信。如果说仅仅是一路跟踪并且伺机对他暗下黑手也就罢了,却绑了苏墨虞,手法就太下作了。男人之间的恩怨,让男人解决,非要暗下黑手拿女人来威胁,就让关允十分不耻封况的为人。
尽管封况阴错阳差绑的苏墨虞并不是关允的什么人,甚至关允和苏墨虞连朋友都算不上,但苏墨虞却是齐昂洋的朋友。而且苏墨虞被绑也是因关允而起,他绝对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下苏墨虞。
对于黄汉,关允还算稍有了解,毕竟黄汉是官场中人,有些资料可以查到。但对于封况,关允不能说是一无所知,但手中只有关于封况有限的几句介绍罢了,略胜于无。
封况,男,四十二岁,现为黄梁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关于黄梁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详细资料不多,主要也是关允来市委的时间太短,没时间查个清楚。而且他也明白,就算他想查清楚也很难,阻力太大。
但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实力之雄厚,在黄梁首屈一指,圈内流传的共识是,封况是黄梁首富!
一家近似空壳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居然造就了全市首富,确实让人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圈内几乎无人知道宏伟进出口贸易公司到底从事什么贸易,又做成过什么生意,身为总经理的封况每天闲来无事听曲喝茶,却富得流油,不知让多少埋头苦干的实干家不服。
“封况的钱,来路不正。”正当关允想得出神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齐昂洋说话了,“我查过封况的生意,他的公司就是空壳,根本就没有从事过任何进出口贸易,平常也没有什么业务往来,但每个月都有大笔进账。初步怀疑,不是洗黑钱,就是捞黑钱。”
关允和齐昂洋坐在宝马车的后座,前面也坐了两人,应该就是齐昂洋所说的保镖。一个叫陈楠,保镖兼司机,一个叫陈乔,二人一看就是亲兄弟,长得有六分相似,沉稳有力,面目冷峻,眼神冷寒,估计是特种兵出身。
齐昂洋的汽车是一辆宝马,黑色的宝马在夜色中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划过浓重的夜色,如一道闪电一般,切开浓得如墨一样的黑暗,奋勇向前。
“黄梁地方不算大,经济不算发达,就算涉黑,能捞多少钱?”关允不解地问。
如果说冷枫算是关允的官场领路人,那么认识齐昂洋,就是关允另一扇大门的开启。齐昂洋算是关允在商场的引路人,商场上的许多欺诈手法和尔虞我诈,都由齐昂洋为关允开导。
“正常情况下的商业模式,利润都有限,要交税,要付出庞大的人力开支,等等,最终的纯利润比预期少很多。但涉黑就不一样了,不说别的,就是一个保护费,只需要派出几个手下,每个商户一个月收上几百块,一万个商户一个月就是几百万。最主要的是,除了人力成本,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开支!”齐昂洋一拍关允的肩膀,“我对比了一下,我的集团公司雇用一千人创造的利润,还不如封况手下五十个打手收取的保护费多……”
关允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怪不得黑社会都是亡命之徒,原来利润这么惊人,不对,说是利润都高抬他们了,应该称之为黑钱更贴切。
“在经济领域,我要向齐哥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关允谦虚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以后还请齐哥不吝指教。”
“在官场中的借力借势的手段,我要向你学习的地方也不少,关允,以后我们优势互补,携手共进。”齐昂洋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出一丝坚毅的光芒。
“好!”关允握紧了拳头,抬头一看,八里屯已经在望了,心中一动,“先停下来,我们悄悄过去,以免打草惊蛇。”
宝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关允几人刚一下车,刘宝家和雷镔力也赶到了。
刘宝家和雷镔力开了一辆面包,破旧的面包车几乎快散架了,但越是破烂,越不引人注意。更让关允欣慰的是,刘宝家和雷镔力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身又破又脏的军大衣,还戴了一顶厚厚的帽子,整个人围在厚实的包裹之内,根本看不清长相。
“关哥,我和镔力刚才在周围转了一圈,有情况。”原来刘宝家和雷镔力先到一步,凭借他和关允多年的默契,知道有事情发生,提前踩点去了,“八里屯是一个小村,村边有一个机井房,机井房亮着灯,里面关着一个人,明处只有两个人看守,暗处有十几个人埋伏。”
本来陈楠和陈乔西装革履,皮鞋锃亮,见关允的手下穿得破破烂烂,心生轻视之意。以貌取人是人之常情,何况刘宝家和雷镔力的打扮实在太寒碜了一点,陈楠和陈乔就以居高临下的眼神斜视刘宝家和雷镔力。
也是,陈楠和陈乔都是特种兵出身,自认高人一等,并不觉得从县里出来的刘宝家和雷镔力可以和他们相提并论。但刘宝家一番话一出口,立刻让陈楠和陈乔刮目相看,尤其是刘宝家和雷镔力明处暗处踩点,摸清了对方的布局,不由陈楠和陈乔立刻对二人肃然起敬。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有这番本领,陈楠和陈乔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刘宝家二人将对方的布线摸得一清二楚还能全身而退,全然没有惊动对方半分,这份本事,一般人真不具备。
其实一开始陈楠和陈乔对关允也有几分轻视,认为关允一个市委一秘,不配和齐昂洋称兄道弟,而且关允刚从县城出来,能有多少见识,值得齐总这么重视?但一见关允的兄弟这么有本事,陈氏兄弟不由对关允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陈楠和陈乔并不知道的是,刘宝家暗中踩点摸线的本领,还是关允所教。关允是刘宝家无敌三人组的灵魂人物,如果说刘宝家是三人之中的大将,那么很显然,关允就是指挥大将的大帅。除了天生的打架本事之外,刘宝家所具备的一切战略战术上的本领,都得益于关允的言传身教。
齐昂洋快意恩仇时比关允豪气,但论排兵布阵,还是比关允稍逊一筹。齐昂洋看了看远处黑洞洞的夜色,一时没了主意,问道:“关弟,接下来怎么办,你来安排。”
关允也没推辞,当仁不让地说道:“事关紧急,我就不和齐哥客气了……”说话时,他看了陈楠和陈乔一眼,“得先委屈二位一下,换上和宝家、镔力一样的旧衣服。”
“这……”二人一时为难,平常光鲜惯了,一下换上破烂衣服,还真接受不了。
忽然,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一辆汽车由远及近迅速逼近,关允见此情景,心中焦急,冷喝一声:“要想活命,马上换衣服。”
这一声断喝极有力度,陈楠和陈乔心头一紧,立刻应下:“是。”
一瞬间,齐昂洋心中闪过一个让自己都惊讶的念头,眼前的关允,指挥若定,仿佛胜券在握!
行家一伸手
一闪而过的汽车没有注意到路边停靠的一辆宝马车和一辆面包车,呼啸而过,朝远处的机井房方向驶去。汽车是一辆奔驰,没有牌照,但明显不是新车。尽管是旧款奔驰,而且还是走私款,但至少也要几十万,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坐得起的。
从汽车的品牌来看,车内坐的应该是有分量的人物。
奔驰驶过之后,关允几人才又从暗处起身,紧盯着消失在远处的汽车熄灭的车灯,依稀可见从车上下了几个人影,闪进了机井房。
齐昂洋双眼冒火,看向了关允。
关允几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荒郊野外,背后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前面是黑压压的村庄,机井房坐落在城市和村庄的交界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且四周全是旷野,果然是精心选中的地点。或许对方以为在空旷地带又趁着夜色,好埋伏伏兵,也让关允难以应付,却是忘了,关允从小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几乎天天和伙伴们一起在野地里玩打仗的游戏。
尽管关允对地理环境陌生,对空旷地带的排兵布阵并不陌生,但对和封况的正面一战,他还是没有必胜的信心。
不提他才来黄梁人生地不熟的劣势,就是他和封况从未打过交道,无法做到知己知彼,也是不利条件。再加上封况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利,又抢先一步绑了苏墨虞,等于是说,一开局,他和齐昂洋就处在完全不利的被动局面中。
本来,关允想来到黄梁之后先和老容头见上一面,黄梁局势比预料中更复杂,他想当面向老容头请教一二,哪怕不能拨云见日一样一眼看清黄梁局势,至少也可以做到心中有数,不至于双眼一抹黑。
但时机不待人,一来黄梁,无数事情就接踵而至,令人目不暇接,他根本没有时间来熟悉黄梁局势再从容布局。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有人不想让他有喘息的机会,要的就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够狠,够毒,够干脆!
不过如果非要让关允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会咬牙一笑——尽管来,很好。他喜欢运筹帷幄一决胜负,也喜欢一言不发就拔刀相向的干脆。来就来,谁怕谁?
越早分出胜负越好。
虽然战意高涨,但关允还是十分冷静,眼下的形势不容有半点闪失,不但他承担不起齐昂洋万一受伤的代价,也不能让苏墨虞承受不必要的意外伤害。现在的局面不但被动,而且敌人躲在暗处,不好对付,对他来说,确实也是人生第一次面临的重大的考验。
见陈楠和陈乔十分配合地换上了刘宝家从面包车上拿出的破旧军大衣和帽子,由刚才的西装革履摇身一变,变成了谁也认不出来的盲流,关允点头说道:“楠哥,你跟宝家一组,乔哥,你和镔力一组,四个人分成两组,相互照应,两人不能离开一米,两组不能离开十米,缓慢向前推进,在接近机井房二十米内埋伏好,等我和齐总。”
陈楠不放心地问:“谁来保护齐总和关秘书的安全?”
齐昂洋摆了摆手,说道:“我和关允足够自保,你们按他吩咐的去做。”
刘宝家也不解地问:“关哥,对方十几个暗线都在哪里,我很清楚,要不要我们分头拔了暗线?”
关允摇头:“先不要,十几个暗线,一个个拔了,必定会有人员伤亡,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万一我们的行动被对方察觉了,怎么办?”陈乔想不通关允的安排有什么高明之处,出于保护齐昂洋的职责,他有理由质疑关允的布局,“我不认为关秘书的安排万无一失,而且根据我的经验,我们两人一组分开行动,很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
关允对陈乔咄咄逼人的质问并不生气,相反,还耐心地解释:“对方既然约我们过来见面,肯定早有准备,不管怎样防备,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我们要的不是和对方硬拼,而是智取,你们也不是先头部队,而是伏兵。”
“伏兵?”陈楠和陈乔毕竟才认识关允,对关允的排兵布阵全然不知,都一时惊讶不已。
刘宝家和雷镔力却是已经完全理解了关允的布局,刘宝家说道:“楠哥、乔哥,相信关哥,没错的,当年我们在关哥的指挥下,打败了十二个人。”
陈楠和陈乔一脸愕然。以三对十二,等于是以一对四,以他们曾经的特种兵的身手,以一对四还算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刘宝家和雷镔力只凭一身蛮力就能以一对四,就太不可思议了,除非是……除非是协同作战!
但有过当兵经历的陈楠和陈乔怎么也不相信关允会有指挥协同作战的本领!
陈楠和陈乔相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昂洋相信就行了,他一挥手:“立刻执行。”
“是!”陈楠和陈乔尽管依然对关允的安排将信将疑,但服从命令为天职,二人不再多问,立刻分别和刘宝家、雷镔力一起投入到行动之中。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等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齐昂洋见关允还按兵不动,不由焦急地问道。
“还得麻烦齐哥也换一身脏衣服。”关允从面包车上又拿出一件旧军大衣,天知道刘宝家怎么准备了这么多旧衣服,他将军大衣递给齐昂洋,说道,“你的身份在黄汉面前暴露了,不过我赌你的身份在封况这里,还是秘密,你适合当底牌。而且对方并不知道苏墨虞是你的人,误以为苏墨虞是我的什么人,所以,我打头阵。”
谁打头阵谁最危险,齐昂洋一把拉住关允:“不行,墨虞是我的人,不能让你冒险。”
关允慨然一笑:“齐哥放心,我就算舍身救下苏墨虞,也不会让她以身相许。”
齐昂洋被关允的风趣逗乐了,虽然在笑,心情却是莫名的沉重:“关弟,委屈你了。”
关允豪爽一笑:“再跟我客气我就跟你急。”他自嘲地说道,“风萧萧兮黄梁寒,关允为美人兮以身冒险。齐哥,如果我万一有什么不测但救下了苏墨虞,希望你能娶她为妻。”
一句话让齐昂洋眼睛都湿润了,他打了关允一拳:“说什么呢你?欠揍!”又觉得气氛不对,故意调侃道,“我就想,等你救下墨虞,她真要感动得以身相许,我也没有意见,我和墨虞清白得很,她还是个姑娘。”
“说什么呢你?”关允也笑了。一笑,就冲淡了肃杀之气,忽然就有了冲天的豪气,又见齐昂洋已经换好了衣服,关允就一拍齐昂洋的肩膀,说道:“走。”
“走。”齐昂洋意气风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夜色中,关允和齐昂洋的身影在浓重如水的黑暗中单薄如斯,但二人毅然前行的脚步却没有迟疑,一步,十步,百步,逐渐逼近了一灯如豆的机井房。
在距离机井房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关允和齐昂洋站定,关允向前一步,将齐昂洋挡在身后,就如孤胆英雄一般,背手而立,高喊一声:“关允在此,谁出来迎接一下。”
跟在关允身后将身子藏在军大衣和帽子里面的齐昂洋暗暗赞叹,好一个关允,有胆有识,能结交关允,是他黄梁之行的最大收获,比敲定投资更让他高兴。一个项目的成功或许只有几年十几年的回报,而一个挚友,却可以回报整整一生。
关允的声音在苍茫的夜色中,格外响亮,话音刚落,简陋的机井房的木门“吱”的一声,一人推门而出。
来人是谁,看不分明,他背着灯光而站,脸藏在黑暗中,身穿厚厚的军大衣,戴了一顶包裹了半边脸的帽子,和刘宝家的打扮几乎一样。来人一露面,先看了关允一眼,倒没什么表示,目光落在了关允身后的齐昂洋身上,顿时吓了一跳。
不是被齐昂洋的真容吓了一跳,而是被齐昂洋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穿着吓了一跳。别的不说,只凭这身打扮就知道,对方原来也是行家。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对方没想到关允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行事这么老辣,不由士气就弱了三分,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关允?”
“我就是关允!”关允冷冷一笑,“男人的事情,让男人解决,抓个女人算什么?封况是五虎将的二号人物,怎么做事情这么下作?和黄汉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怪不得黄汉排名第一,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你……”对方被激怒了,“少废话,现在你的人在我手里,还敢说狠话,不怕我先奸后杀了你的女人?”
身后的齐昂洋被激得怒火冲天,就要向前冲过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但被关允制止了。关允向前一步,将齐昂洋挡了个严严实实,他朗声说道:“先奸后杀?哈哈,吓唬谁?我敢来,肯定就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我谅你也不敢碰墨虞一根手指!”
妙计制敌
齐昂洋小事上缜密,大事上冷静,苏墨虞毕竟是他的初恋,虽然并未投入太深的感情,关系也一直若即若离,但苏墨虞毕竟是为了他才来黄梁,在黄梁遭此大难,他难辞其咎!况且他也知道苏墨虞是一个重视名节的刚烈女子,万一她被坏人……他不敢想下去了,只觉得怒火冲天而起,恨不得冲上前掐死眼前的坏人。
但关允的镇静又让他冷静了下来。
平心而论,齐昂洋并不认为关允可以圆满地解决此事,除了暴力解决之外,别无他法。他甚至觉得关允非要和对方正面交锋并不明智,对方既然绑了苏墨虞,就不会轻易放人,事情也不会和平解决,肯定会有流血冲突,既然要打,不如早打,何必啰唆?
如果换了是他和对方正面交锋,此时他早就不顾一切冲了上去,先挟持了对方再说,哪里如关允一样还要唇枪舌剑?齐昂洋几乎要按捺不住了。
不过听到关允的回答铿锵有力,不由他又支起了耳朵,想听听关允凭什么在处于被动的局面之下还敢如此有恃无恐。
“真狂呀,关允,现在人在我们手里,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能拿我怎样?再敢说一句狠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扒光了她的衣服让兄弟们欣赏?”对方阴冷的声音如夜风一样,冰冷而无情。
“请便!”关允的声音比夜风更冷,“你敢动墨虞一根手指,你们收黑钱的营生会被扫荡一空,我保证让你们从此以后没有一分钱的收入,也保证封况会从黄梁首富一跤摔倒,不但身无分文,而且还会身败名裂!等你们赚不到一分钱的时候,家里的老人病了没钱治病,媳妇吃饭孩子上学,都没钱用,活活困死。到时候你们还有脸活着?还有什么资格人五人六?我会让你们活得猪狗不如,都是肚脐眼!”
肚脐眼?齐昂洋一下没理解关允的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知道关允肯定是说狠话并且骂人,也多少猜到了关允想激怒对方。但对激怒对方到底想要收到什么效果,他一时想不通,却隐隐担忧,万一真惹得对方狂性大发,玷污了苏墨虞,他一辈子都对不起苏墨虞,也无颜再见她的父母。
齐昂洋没明白肚脐眼是什么意思,对方却是明白了。在黄梁一带,骂人最狠的话就是骂对方是肚脐眼,肚脐眼是人体上最没用的器官,肚脐眼从一出娘胎就百无一用了,骂人肚脐眼就是骂人吃干饭。
“你死到临头还嘴硬,信不信我现在连你也一块儿收拾了?”对方果然被激怒了,怒不可遏地冲上前来,同时还冲机井房喊了一声:“兄弟们,把那个妞儿的衣服脱光,随便玩。”
齐昂洋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却被关允死死按住。关允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再忍一忍,马上就见真章了。”
“不能忍了,再忍,墨虞一辈子的清白就毁了。”齐昂洋双眼冒火,“拼了,拼一个两败俱伤也要救下墨虞。我也留句遗言,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关弟,你替我照顾墨虞。”
关允紧紧地拉住齐昂洋的手:“齐哥,再等两分钟,如果两分钟之后事情没有转机,我和你一起杀一个天昏地暗。”
齐昂洋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相信过一个人,关允话一说完,他就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就赌一把,墨虞的性命和我一辈子的心安,全交到你手里了。”
这一句话分量太重,关允顿时感觉身上的压力重逾千斤。更让人压抑的是,另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对方已经气势汹汹地来到了他的面前,伸开双手就朝他抓过来。
肩上是齐昂洋的重托,正面是封况手下的逼迫,才二十三岁的关允,面临着平生最严峻的考验,他稚嫩的肩膀能扛起多大的压力?
三步、两步、一步,在对方来到他面前只有一步之遥时,在齐昂洋已经忍无可忍即将发作时,在关允近乎绝望时,机井房内传来了一声尖锐而冰冷的声音:“住手!”
对方的双手在即将搭上关允肩膀的那一刻,又悻悻地收了回去,他狠狠地瞪了关允一眼,心有不甘地说道:“老大发话了,算你命大。”
关允轻轻一推对方:“让开。”
对方被关允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又想发作,却见木门打开了,一个同样穿旧军大衣戴高帽的人影现身在门口。
“封总,你堂堂的黄梁首富,穿一身破烂的军大衣,也太有失身份了。”关允并不认识封况,却当面点破了封况的伪装,“不就是想和我见上一面吗?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更不用绑人,太辱没了你封总的名声。和黄汉比起来,你就是下三滥了。”
齐昂洋吃了一惊,封况?怎么可能,眼前穿着破烂如同一个盲流的人,会是赫赫有名的黄梁首富封况?封况也太会演戏了,至于包装得这么严实出来见人吗?不过又一想,五虎将威名赫赫,肯定各有性格,封况这般做作,也可能和他多年的涉黑经历有关。
其实齐昂洋猜错了,封况这般打扮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想混在手下之中,不让关允认出他。封况并不想正面和关允照面,但刚才关允一番话触到了他的神经,让他临时改变了策略,决定和关允正面交锋,说个清楚。
关允的话确实切中了封况的软肋,封况以为关允凭借市委一秘的身份,肯定是从蒋雪松之处得到了什么内幕,传闻蒋雪松暗中请省纪委和省公安厅联合查处黄梁的黑社会犯罪团伙,他是排在名单上的第一人。
其实封况并不怕省纪委和省公安厅的联合调查,最怕蒋雪松从经济上采取措施对他封锁。一旦真如关允所说失去经济来源,他的手下就会四分五裂,到时没有了手下的保护,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人物,还不得生吃了他?
在灭了关允和自保之间,他选择先自保,想亲耳听听关允能不能透露一些内幕,好做到防患于未然。按照原先计划,他本来不会露面,只躲在暗处指挥若定,灭了关允。
封况在推开木门的一瞬间还想,他一身土老帽打扮,谁能认出他?别说是和他从未见过一面的关允了,就是黄汉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认得出来。而且他也抱定了主意,就算关允乱猜他是封况,他也不会回答。
不料一出门关允就当头泼下一盆脏水,污辱他不如黄汉,还讽刺他是下三滥,他不由恼羞成怒,关允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盛怒之下,他脱口而出:“关允,不要挑拨离间,我和黄汉这么多年的关系……”
话说一半,封况意识到了不对,马上闭嘴,却为时已晚。他刚才的半句话就透露出了自己真正的身份,等于是默认了自己就是封况,不由心中一阵懊悔,关允这只小狐狸,真狡猾,话里话外全是陷阱,就是为了套他的话。
又一想刚才关允将他引出机井房的一番话,说不定也是引蛇出洞的战术,这么一想,封况顿时心中大惊,转身就要回到机井房中……关允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封况的衣袖,冲齐昂洋喊了一声:“动手!”
齐昂洋早就按捺不住,向前一个箭步,一拳打在了封况的腰上,趁封况疼得弯腰的间隙,他胳膊一弯,就勒住了封况的脖子。
一举偷袭成功!
此时齐昂洋才佩服关允步步推进的计策果然高明,原来关允早就猜到封况本人会在,就是要激怒封况,引封况现身,然后乘机劫持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封况,形势就会急转而上,由被动变为主动。
形势陡然一变。
封况本来信心满满,绑了苏墨虞,要挟关允,牢牢掌握了主动权,却没想到,转眼间他竟然落在了关允手中。封况顿时羞愧难当又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关允,放开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我长得本来就不难看,不用你再让我更好看。”关允还有心思开了一句玩笑。见封况还想挣脱,他猛然一拳打在了封况的喉咙上,这一拳打得够快够狠,而且打中了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顿时打得封况差点窒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另外一人见势不妙,向前猛扑,就想救下封况,关允抬脚一踢,却踢了一空,脚在半空离对方还有半米远,齐昂洋不由心中焦急,关允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
正来势汹汹的对方却猛然收住脚步,双手捂眼蹲在地上,破口大骂:“你娘的,真阴险……”
齐昂洋几乎失笑出声,关允的手法让人防不胜防,紧要关头还能想出踢土的法子,有一套。不过让齐昂洋更惊讶的一幕还在后面,蹲在地上的人才骂了一句,声音就戛然而止——黑暗中飞出一块砖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的后脑。
一不做二不休
与此同时,机井房中传出苏墨虞的一声惊呼:“臭流氓,住手!”
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了,虽然封况被挟持,但对方人多势众,局面对关允一方还是十分不利。而且封况虽然被制,却依然不肯屈服,一代枭雄虎落平阳,失手被制,他心中自然不服。尤其是被关允在喉咙处打了一拳,剧痛难忍,屈辱加愤怒让他拼命大喊一声:“不要管我,一个都不放过,女的先奸后杀,男的千刀万剐!”
狠话人人会说,但说了出来有没有分量就大不相同了。封况涉黑多年,身为五虎将排名第二的角色,又是黄梁首富,他手下喽啰众多,亡命之徒也不在少数,何况今晚的布局他出动的全部是精英,力求一举歼灭关允。
在自己的地盘,在精英的保护下,还被关允一举识破伪装并且一招制伏,传了出去,他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盛怒之下,封况几乎失去了理智,他要毁了关允和关允所在乎的一切!
封况一声大喊在寂静而空旷的夜里,就如一声惊雷,话音一落,藏在暗处的十几个暗线全部现身,迅速逼近,将关允、齐昂洋和封况团团围住!
如果仅仅是围困也就算了,关键十几人的手中全有武器。有人拿刀,有人拿棍,更吓人的是,有四五个人手中拿着手枪。
黑洞洞的四五支手枪齐齐指向了关允和齐昂洋,场面一时无比紧张!
僵持之下,机井房中又传来苏墨虞的一声娇斥:“啊,快住手,昂洋,快救我!”
封况嘿嘿一阵冷笑:“跟我耍横,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就凭你们两个人四只手,能对付得了我手下十几个兄弟四五支枪?再告诉你们,不出三分钟,里面的女人就被扒光了,然后当着你们的面被我的一群兄弟……”
话未说完,关允一伸手,“啪啪”打了封况两个耳光,又一提腿,膝盖顶在了封况的肚子上。这一次打得狠了,封况先被打落一颗牙,又被关允的膝盖顶到了心口,闷哼一声,嘴角立刻涌出了鲜血。
“再不住手,封况,信不信我一根手指就能废了你?”关允手指落在封况的右眼上,稍一用力,封况就疼得杀猪一样号叫,他不理会封况的惨叫,继续说道:“里面的人听着,再不住手,封况的眼球送给你们当玻璃珠玩!我还告诉你们一句,谁动墨虞一根手指,我让你们断一根肋骨!”
关允以为封况会收敛几分,不料封况满脸狰狞,吐了一口嘴中的血沫,依然不肯低头:“兄弟们,继续动手,这么水灵的女人你们肯定没有见过,玩死也没关系。”
此时,关允、齐昂洋和封况被十几人围在正中,虽然关允和齐昂洋劫持了封况,但也是进退维谷,想要突破重围去机井房救苏墨虞也是不能。现在的情形表面上关允掌控了主动,实际上再晚一步,苏墨虞真有可能被玷污了清白,形势对关允一方极其不利。
而且在封况声嘶力竭近乎疯狂的叫喊下,他的手下步步逼近,眼见就有可能要被对方反制了……突然,“砰”的一声枪响,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枪声一响,划破夜空,没有一人敢再动上一步。封况的手下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开出了第一枪,在没接到封况的命令之时,谁敢开枪?
过了几秒之后,封况突然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双手抱住左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左腿上面有一个洞,洞不大,正不停地冒出鲜血,冬天天冷,肉眼可见鲜血热气腾腾,如新鲜出炉的咖啡。
怎么会……是他中枪了?不可能,这不可能!封况内心的恐惧远远大于身体上的疼痛,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后穿着旧军大衣戴着高帽子整个脸庞藏在阴影之中的人,手中正拿着***枪,枪口还冒着黑烟,显然,刚才的一枪是他所开。
关允的手下也有枪?
封况内心一下子乱了,他最大的倚仗就是手中有枪,枪是杀人利器,躲无可躲防不胜防,关允一方手无寸铁,怎么和他斗?没想到,对方手中也有枪。
还不等封况想个明白,“砰!”又是一声枪响,一枪又击中了他的胳膊,左腿一枪,右臂一枪,封况纵横黄梁几十年毫发无伤,一下子身中两枪!
“啊!”封况又一声惨叫,没想到对方下手之狠,毫不留情,让他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不等他有所思维,冰冷的枪口就顶在了脑门上。
“让你的手下住手,否则,一枪为你送终!”声音比关允的更冷。
封况彻底软了,腿上和胳膊上的鲜血奔涌,应该是击中动脉了,再耽误下去,必死无疑。他怕了,再也不敢嘴硬了:“住手,都赶紧住手!”
“让你的手下把枪都扔过来。”
“放下家伙,枪都扔过来。”封况一一照办,被枪口顶住脑袋的感觉不好受,生死就在对方的手指一动间,谁也不敢拿生命开玩笑。
“收枪!”关允见封况的手下乖乖地缴枪,知道时机成熟了,又冷喝一声,“救人!”
话音一落,早就埋伏多时的刘宝家、陈楠和雷镔力、陈乔兵分两组同时出动,刘宝家、陈楠一组冲进人群,将地上的枪支收起,然后加入了战团,而雷镔力、陈乔一组冲进了机井房,前去救人。
关允唯恐苏墨虞有闪失,交代了一声:“齐哥,看好封况,我去救人。”
齐昂洋手中持枪,不便走开,此时大局已定,他心中笃定,微一点头:“好,照看好墨虞。”
“照看好墨虞”一句话虽然简单,却是兄弟之间生死相依的重托,当一个人将他的女人托你照看时,就是他对你绝对信任的开始。
关允二话不说,分开人群,一脚踢开了机井房的木门,里面已经打成了一团。
外面的局面得以控制,但里面却还是一片混乱,或许是封况的手下没有听到封况的命令,又或许是兽性大发不想住手。在雷镔力和陈乔冲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两人还在撕苏墨虞的衣服,冬天穿得厚,虽然只撕了上衣,露出了里面厚厚的毛衫,但苏墨虞何曾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吓得花容失色不说,还悲泪横流,几乎背过气去。
雷镔力和陈乔见状勃然大怒,当即出手,一人一个,和两个禽兽对打起来。本来陈乔和雷镔力一组,还多少有点小瞧雷镔力,认为雷镔力头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显然,雷镔力不会是大款,他就认为雷镔力作为关允兄弟也好手下也罢,应该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出手,陈乔才发现雷镔力比他想象中厉害多了,他在三招之内还没有打倒对方,雷镔力却在一招就将对手当场撞晕!
是的,是撞晕!雷镔力冲进机井房之后,脚步不停,不顾对方当头打来的一棍,直接就撞了上去。虽然肩膀上挨了一下,但对方也被他一撞撞出三米开外,狠狠地撞到墙上,当即就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了。
从战术上讲,雷镔力的做法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但从救人的角度考虑,雷镔力的做法是奋不顾身,是不顾一切。一瞬间就让陈乔对雷镔力刮目相看,好汉子,够兄弟。
关允才一进来,雷镔力和陈乔已经结束了战斗。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机井房内,十分简陋,除了前门之外,还有一个后门,他想起了从车上下来几人同时进了机井房,一算人数,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有人从后门跑了,赶快追上。”
此时陈乔对关允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关允话一出口,他毫不犹豫立刻执行,飞身出去,雷镔力也紧随其后。
苏墨虞被绑在一把椅子上,人已经几近虚脱,秀美的脸庞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怜惜。关允上前替她松绑,见她的胳膊被绳子勒出了血痕,心头火起,正好一人倒在脚下,他飞起一脚踢在对方的脸上,对方闷哼一声,血花飞溅。这一脚踢狠了,估计那人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了。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也有姐妹!”
关允扶起苏墨虞,心中难过:“墨虞,对不起,让你受屈了,都怪我,你骂我打我都行。”
苏墨虞呆呆地看了关允一会儿,忽然一头扑到了关允的怀中,放声大哭:“昂洋,你怎么才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悲情一哭,痛彻肺腑,关允无语而立,轻轻地拍了拍苏墨虞的肩膀:“不要怕,有我在,永远不会有人伤害你。”
等关允和苏墨虞来到外面,齐昂洋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封况的手下被绑成了一串,全部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一见苏墨虞的惨状,齐昂洋顿时再次怒火冲天,来到关允面前,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小声对关允说了一句什么,关允大惊:“真要这么做?”
“一不做二不休,再断郑天则一臂……”齐昂洋咬牙说道,“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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