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根本轮不上你，你要争着去做什么！”

“你的亲人都在这里，去那边你会很孤单的。”

“还有，和亲公主的命运都是很惨的，你看过那么多《墨国。公主志》应该知道的！”

我蹲在石桌上有一瓣没一瓣的扯着面前的枯梅花，七弦已经说了足足有一箩筐话了。我以为昨天的事情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完全忘记了。他能说这么多话，说明他是关心我的。只是小七呢，她不关心我了吗？

“小七，你有什么看法吗？”

“这是终身大事，公主还是自己拿办法吧，要不，问问云妃娘娘也是不错的。”

很中肯客观的看法，让我禁不住抬起头来看她。她果然不一样了，那一夜开始她变得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一惊一乍口无遮拦的小七了。有时候她的心思比七弦还要老练，只是她不说出来。

“小七！”七弦无力的抚额抗议，“好吧，就算小七弃权，我和小三月都不会同意的。”

“忘了告诉你，阿呆在九王爷府上安家了。他不会跟我回皓国，自然也没有办法反对。”

“你把他留在九王爷府里！”七弦几乎咆哮起来，一挥手将身后的残花统统打落。

换了个姿势蹲在石桌上，我道，“我和你们说这些并不是要你们给我意见，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走。”我并不想将内情告诉他，一是不想节外生枝，再一个皓国未必会比九王府安全。令我没想到的是七弦在怒喝一声后安静了下来，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小七很爽快的答应了陪嫁。事情比我想象中的简单了，而我却犹豫了，自己一直盼着想着要回碧落城，如今真的要回去了心情却复杂起来了。

墨国弘大十六年一月七日，这一天的阳光很是灿烂，我着装整齐的跟着文武大臣们跪金銮大殿上。殿上那老太龙钟的总管正宣读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我国与皓国素来友好，日前皓国君主以黄金万两向朕求亲。朕感其诚意，又盼两国之长乐，欣然应允。皇儿碧瞳深明大义，主动请往，朕念其孝心忠心，允之。令东墙少卫长七弦为护嫁使者，愿吾儿不负所托，结两国万世秦晋，钦此！”

全殿寂静，落针可闻，我感觉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了，垂头接过那近在眼前的布帛，那也许是我后半生的命运。

“儿臣领命，吾皇圣明！”

来这里这么久也在今天我才听到文武百官的夸赞，十一殿下果真识体！十一殿下真乃奇女子！我冷笑着不与理会，径直走下长长的阶梯。

原来从妖到神全靠天下人一张嘴。

走到朝天水榭的时候我被南宫瑾挡住了去路。水榭一米来长，他伸长了双手拦在我面前，我就再没去路。扔了个大白眼给他我转身就走，可想到回东华楼除了这条外都是大远路时我又硬生生折了回来。“小王爷，我没有得罪您吧？”

他耸耸肩，往一边的柱子上一靠，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有。”

“那您这是？”

“有些事情想问你。”他弹了弹外袍若无其事的道。

我咬着牙咽下那句脱口要出的他妈的，低沉着道，“请说。”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双手抱着手臂道，“听说你要去和亲？”

“明知故问！”  

“嫁给谁？”  

“不……”嘴里刚想说又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于是口风一转，我恶狠狠的道：“关你什么事！？”

他脸一干，旋即自柱子上站直了身子。一手抚过身侧的雕花栏杆，眼睛微眯着看向我。“不关我什么事啊，不过你不说的话，我可能不会放你过去哦~~”声音拖得老长，他笑得像个无赖。

我几欲抓狂，吼道：“早朝你不也在吗，皇上不是什么也没说吗，我怎么知道我要嫁给谁啊！”

“你思春了吗，那么急着要嫁出去？”他一脸嘲弄的笑着，笑完之后是更无聊的猜测。“还是那天晚上皓国的四皇子对你做了什么？”

他对我做了什么？我自己问自己，以我色女的本质我倒真希望他对我做些什么，奈何什么也没有，无奈的抚额，我哀嚎道：“随你怎么说吧。”

他忽而就不说话了，矮身坐在栏杆上，一脸猜疑的看着我，似乎我脸上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任由他看着，末了还把脸凑过去。“看吧看吧，看个——”

够字还没有说出口，身子忽而一飘，我整个人落进了他怀里。隔这么近，他身上莲花的气味全喷在我脸上。

我吓出一声冷汗，最后一个够字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立刻现出得逞的坏笑，将我圈在他身前，轻佻的道，“怎么，当年的无赖加色胚，现在脸皮薄了？”

我用力抓住栏杆，争取与他保持距离，奈何力气太小，眼看着最后一点安全距离也慢慢的变窄，我大骂：“神经病啊，你快放开我！你这是以下犯上，要诛九族的！”

他手松了一松，似乎要放开我了，可等我挣扎时却发觉那力道一点儿也没小。他就在这时抬起头来看我，湖光潋滟里，那一笑邪逆至极。“是么，墨国皇族都是南宫一姓，就连你，也叫南宫碧瞳了，所以你说这个九族里会不会有你？”  

我在心里骂着一句比一句难听的粗话，脸上倒越发的和顺了，到最后都能亲昵的陪笑。“倒也是哦，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你……”他脸色一白，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手。

他那边力道一失，还在挣扎的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哎哟——你奶奶的！”刚刚苦苦憋住的话终究还是骂了出来，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样子我那是一个怒火中烧啊！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我腾一下站起来一掌拍在他心口道：“你这个变态！你是暗恋皓国那个王孙贵族了吧，摔死了我，你就可以替嫁了是吧！”

“我……你……”他张着嘴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捂着胸口道，“我记得小时候你一装糊涂我准吃亏，所以……”

“小时候？”我兀自喃喃，思绪倒转多年。

我做了他整整两年书童。

我曾不下一次的帮他顶罪作弊。

我曾为了他的离去，跑遍了一座城，跑到双脚起泡。

不过，那都是曾经。

现在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打他离开碧落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我笑了笑，努嘴道：“是么，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他一瞬不瞬的望着我，眼里带着深深的疑问。

我回视他，平静无绪，“不记得。”

波光晃动，微风吹起，水榭里一瞬间安静得不像话。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也乐得自在，装模作样的甩甩衣袖，转了身就朝东华楼的方向迈开步子。“那么，再见。”

“妞儿，等等——”

手臂忽然被牵住，我诧异的回头看他。水波荡荡，杨柳汤汤，脱去了脸上的无赖嚣张他本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四目相对，我眼睁睁的看着眼里的颜色越来越深。这神色太反常了，我禁不住心头一紧，“怎么了？”

他眉峰轻轻蹙起，揪着我的手臂，将我一点点的拉近。

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如此近的距离，我可以直视到他的锁骨。皱了皱眉头，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你想干嘛！”

他没有回答我，兀自的叫出一声“妞儿——”。

我身上鸡皮冒起，恨了他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依旧温温吞吞，抓在我手臂上的力道却加大了几分，像是起誓一般，他盯着我一字一句。“我一定接你回来的，等我。”

这么说完，也不管人家有多莫名其妙，转身就朝回廊那边走了。

深紫色的背影在满园残雪里分外清明，我微敛起眸子，终究想不出他此言何意。

很多年之后，朝天水榭已经改名梦华阁，我也再一次从墨国回到了皓国。边关城楼之上寒风猎猎，战旗飒飒而飞，眼前是一层又一层的血水。我一个人坐守一座城，血光满天掩盖了墨国的路，我已经无需回去。想起那句一定接我回去，我就觉得万分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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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里的少女一身深红的长袍，脸上施了淡淡得粉，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整个人看起来庄重而高雅。

少女身后一深蓝宫装的妇人呆呆的站着，目光如一张网绞在少女身上。

我朝镜子里的妇人笑笑。“娘，您不祝福我么？”

云娘眼角一颤，突然从身后紧紧环住我的腰，她的头枕在我肩上，温热的呼吸吐在我的颈子上。

“娘，为什么我要午时出门呢？”

印象里，午时一直都是处斩犯人的时间，为什么我出嫁要这个时间？

云娘哂笑着点着我的脑袋，“午时是阳气最盛之时，朵儿此时出门可保万里安平。”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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