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总是缠着忙里忙外的外婆，要她陪我玩。兴许是想甩开我这个"跟屁虫"，方便她做饭、洗衣、喂猪等杂务，外婆就用猜谜的方式约束我：猜出，可随她一起；猜不出，不许我缠她。惟此，有关"高高山，低低山，叮铃咚隆挂饭粒"、"下岭还是上岭快"、"子女挤一屋，屋破就出嫁"等谜面，启蒙了我对民间传统文化的兴趣。

记忆中，外婆曾用一个"一根扁担两头臭"的谜面，将我禁锢了好长一段时间。也许有人会说："你傻是不？可以去问别人哟。"我不傻，我只是信守诺言，因为外婆与我拉过指勾："每个谜面，只能自己猜，如果去问别人，天上雷公要打的。"我怕天上雷公，因此决计不会破了外婆定的规矩。

暂时搁置不表此谜，婉转讲述一段有涉谜底的三国后期、西晋初期历史。

习惯上，历史学家多将曹魏政权走向衰败的时间，定在"高平陵政变"，亦即公元249年之后。大家知道，曹丕称帝于公元220年，到公元266年被司马炎彻底取代，共计46年。

这46年时间里，曹魏政权的能人俊士，大臣猛将，一如走马灯般，生死替换，能够自始至终，或者横跨曹魏大部时间者，为数不多。

一般而言，改朝换代，其实换的只是一个门面，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变的只是旗，不变的是城。"城"通"臣"，也就是说，前朝官员，少数会倒楣，多数被延用。比如西晋代魏，就像旧家俱再涂漆：面子焕然，里子如故一一国家必须运转！这不，有个名叫贾充的曹魏高官，转眼间成了西晋高官。

贾充，出生于公元217年，卒于公元282年，字公闾，平阳襄陵，即时下山西省襄汾市人。其父贾逵，官至曹魏豫州刺史；其母柳氏，获封鲁国太夫人。原配李婉，育有贾褒、贾裕两女，后因其父李丰涉罪被贾充休弃；继室郭槐，育有贾南风、贾午两女。贾褒嫁司马炎胞弟司马攸为妻，贾南风嫁司马炎次子司马衷续弦。

贾逵老年得贾充，十分宠溺于他。贾充12岁时，贾逵病死。贾充承袭其父阳里亭侯爵位。成年后入仕曹魏，历任尚书郎、黄门侍郎、典农中郎将等职。

贾充善于见风使舵。促使他走上发迹这条快车道的原因，就在于他觉得司马家族这棵大树，定将枝繁叶茂，于是投其所好、紧抱不放。公元252年，贾充跟随司马师出征平定毋丘俭和文钦的叛乱，期间司马师因眼伤需返许昌就医，时为参军的贾充，被留督领平叛诸军。足见司马师对他的信任。

司马师病逝后，司马昭接掌其兄所有权力。司马昭任命贾充为大将军司马，转右长史。之后贾充协助司马昭，翦除了夏侯玄、诸葛诞等一批忠诚曹魏政权的老臣宿将。贾充善于"断案"，获益者便给其"平冤"好人之赞。

但就是这个"好人"，却在公元260年，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恶事。其时贾充已转任中护军。所谓中护军，就是时下的内卫部队。获知魏帝曹髦决意讨伐司马昭的线报后，贾充即带数千兵士赶去阻拦。见是皇帝亲自冲锋在前，军士们不敢妄动，无不畏惧让道。贾充的亲信成济就问贾充："怎么办啊？"贾充答道："司马公豢养你们干啥！这还用问吗？"成济于是斗胆上前，一戟弑杀曹髦。事后众臣要求斩杀贾充，以谢天下。但司马昭只杀成济等人，保下贾充，不久即封贾充为安阳乡侯，统领城外诸军，加散骑常侍。

公元264年，钟会灭蜀后，脑子发热，欲反名义上的曹魏。司马昭即令贾充以中护军假节、都督关中、陇右诸军事，前往汉中驻守，威慑钟会。得悉贾充率大军进驻斜谷，钟会仓促起事，结果死在不愿随他反叛的魏军手中。

这之后，贾充又为司马炎"完美"接管曹魏政权、将悍女贾南风嫁给"白痴"司马衷等，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但这种"贡献"，总是被人诟病。东吴孙皓被掳至洛阳居住期间，贾充问他："听说你在南方执政时，擅长挖人眼晴，剥人面皮，这种刑罚适合用在哪种人身上？"

孙皓知道贾充是在讽刺他，便不动声色地答："适合用在弑杀自己国君的臣子，以及阴险狡诈不忠的人身上。"贾充听了，惭愧得哑口无言。

又有一次，司马炎邀请群臣欢宴，席间大臣庾纯故意装醉问："高贵乡公在哪里（曹髦）？"窘得贾充汗颜半天。

贾充继室郭槐，是个泼妇加厉妇。郭槐生有一儿子，名黎民，刚满周岁时，贾充回家，见奶妈抱着黎民，就去亲了一下儿子。郭槐在远处看见，认为贾充爱上奶妈，便杀了奶妈。黎民想念奶妈，拒绝吃别人的奶，不久饿死。一年后郭槐复生一子，又请了个奶妈，贾充又在奶妈抱儿子时亲了儿子一下，结果这个奶妈又被郭槐杀了，儿子因此饿死。

有其母，必有其女；有其父，必有其女。后来贾南风擅乱西晋，其实只是融汇了郭槐的强势、贾充的奸诈。

虽然贾充恶贯满盈，他的母亲柳氏却十分看重节操忠义，但她不知道贾充指使弑杀曹髦之事，故而经常咒骂成济不忠，千刀万剐也不解恨。侍者们不敢明言，只是偷笑。柳氏临终前，贾充问她遗愿，柳氏不悦："多次要你把李婉请回家，你都做不到，还问其他遗愿，有用吗？"直至咽气，没与贾充对话。

李婉终究未被接回。贾充死后，李婉亦殁，权势隆盛的贾南风，严令两人不得同葬，直到贾南风被司马伦诛杀，李婉才被合穴。

行文至此，突然想起那个困扰我的谜面，答案是"挑粪桶"。纵观贾氏家族，前期事奉曹魏，后期事奉西晋，恰如一根扁担，而挂于扁担两头的"粪桶"：一是贾充唆使亲信弑杀魏帝曹髦，二是其女贾南风系列祸殃西晋行为。

既犯上，又作乱，两头臭哇！

为臣德不配位，必害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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