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说完也不管顾朝是什么表情，转身要走。

陆婉令默默看了他一眼，拉起元宝的手低声说道：“走吧，我们回家了。”

苏司律控制着轮椅，跟在陆婉令和元宝身后，默默的挡在了她们和顾朝中间。

她心底一定还是有伤痛的吧，否则怎么都忘记推他了。

苏司律冷冷看了顾朝一眼，再也不想让他出现在陆婉令面前了。

顾朝还站在原地，看着顾思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妈妈也带着元宝走了。

只剩他一个人站在路中间，就好像他的人生一样，没有目标，不知道何去何从。

或许人在极度惶恐和伤心的时候都是下意识要找妈妈，顾朝本能的抬步，想要继续去追陆婉令。

顾思回头冷冷说道：“还不走？现在再闹上去是想怎么样？等会被陆家人打出来，让左邻右舍都看看你这烂泥窝囊废吗？”

“届时再给你发到网上去，写个‘死装哥破大防’的头条，保准你再次火起来。”

顾思的话又恶毒又锐利，句句往顾朝心窝子里戳。

顾朝现在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可心底深处他是最在乎别人议论的。

“你！”顾朝两步追上他，心底的怨怼全都发泄在顾思身上，以至于他想也不想就抬手朝顾思打去。

顾思想起很久很久的小时候，他也跟大哥打过架。

大哥用他大哥的威严压着他，让他不敢怎么打，最后只能哭着去找奶奶，奶奶却说哎呀小孩子打架都正常的，以后你别惹你哥哥就是了。

顾思心想，凭什么？

阔别已久的反击在此时爆发，顾思一拳头砸在顾朝鼻子上，顾朝顿时血流如注。

两兄弟就这样打了起来，顾朝幻想着……看到他们两个儿子打架，他妈妈应该会回头看的吧！

却不想抬头看时，连她的背影都不见了。

顾思也隐晦的瞥了一眼，旋即心底感觉失落落的。

周围有诧异声，两人忽然都觉得没什么意思，顾思爬起来后头也不回的走到巷子口，那里停着一辆豪车，正在等他。

顾朝是偷偷跑出来的，自然没有车，看顾思上车他毫不犹豫的拉开了车门。

顾思坐在车上，面色冰冷如霜，冷冷说道：“下去！”

顾朝爆发了：“顾思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因为你年龄没有到，才没有被爷爷安排‘传宗接代’吗？！我告诉你，你也逃不了！”

顾思讥讽的看着他：“说你愚蠢，你还真蠢上了，你觉得偌大的君家真的不需要一个继承人吗？”

“爷爷对我再气不过，可他都很清楚他活不久了，君家需要一个继承人，显然，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继承人！”

老头子没的选——顾思唇角微勾，露出嘲弄的冷笑。

顾朝也冷笑：“是吗？你真以为你学习成绩好一点，那老头子就看得上你？你别忘了之前为了认回元宝他几乎愿意给出一切，你来了那么久难道都不清楚——君家只需要女孩么？”

说起来虽然窝囊，但如果他的孩子出世，是个女孩，那么他都不必争抢什么，君家直接就是他的。

似乎知道他所想，顾思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腕，无情的击破他的幻想：

“君家想要女孩，是希望得到一些超脱科学的力量。但想要研究这些力量，甚至追寻这些力量，是需要无比雄厚的资金才能做到的。”

“你就算生了个女儿，等你女儿长大也要十八年了，十八年后她能不能胜任君家家主的位置不说，难道这十八年里君家的生意就不要做了吗？”

“而你就能保证，你的女儿就一定是爷爷想要的曾孙女么？”

顾思冷眼看着顾朝，如今除了嘲讽，他都有些同情这个大哥了。

“而我的进步可不至于你所认为的‘学习成绩好点’而已……”

顾朝忽然想起，上个月开始，爷爷开国际会议的时候都会把顾思叫到书房。

以及有一次他撞见顾思手里捧着一大摞商业合同……

顾朝如被雷电劈了一道，猛的抬起头！

他脱口而出：“你才几岁，大家一起当了那么多年废物，我不信你能……”

顾思打断了他的话：“我当然能，要说我们三个谁最能继承妈妈的基因，那绝对是我。”

这就是他拼了命的原因，拼命考试，越级上大学，商学、经济学、法学……甚至多国语言、商务沟通的技巧，再往‘课外书’延伸还有什么《国富论》《资本论》……他通通都学。

只为了证明他是妈妈的种，拼命屏弃他爸顾文所给他留下的所谓‘劣根性’……

等他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君家继承人甚至掌控人的时候，别人就知道他过不愧是他妈妈的孩子，母亲这般优秀，绝对生不出孬种。

顾朝不懂顾思的执念，只觉得顾思能够有现在的成绩不过是因为他起点好！

“你不过是比我占了优势，如果我不是大哥，当初没有为了养你们而去签下那份合同，身上没有那些污点，我必定也能重返校园，也能比你学得厉害……顾思，都是靠着我挡了那些污泥烂臭你才有了现在洗白的机会，你在我面前有什么得意的？你本就欠我的……”

顾朝想起最开始的事情，那时候他是真的心急如焚啊，家里有两个弟弟，有生病的爷爷。

他觉得自己是大哥，就自然而然的站出来，要给他们谋求一条后路，至少要让一家子有饭吃。

确实，他当时也有赌气的成分，也有愚蠢成分，或许也自私自利吧！！

可如果重来他还是会站出来的——比现在好的不过是，他懂得有些坑绝对不能踩罢了。

他又有什么错？

谁知道他在那些黑暗的夜晚，触碰人性中最肮脏臭烂的事，屈辱的陪那些人时，他是怎么样的痛苦和绝望？

他也是会流血的，他再不堪，他也是会流血的，可无人能看得到他的哭泣，他们只会嘲笑他死装哥，破防哥。

却不知道那些都是他拼命想挽留的，最后一丝尊严。

顾思盯着顾朝看了许久，看他通红的眼眶，看他眼底的痛苦挣扎，听他沙哑着嗓子哽咽道：“我只是没有了重来的机会……”

顾思心想，是吧，或许吧。

他没有否认顾朝的话，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大哥，你信不信？如果你真的还有重来的机会，你依旧不会走得多好。”

他说完用力关上门，叫司机开车走了。

顾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日落已跌入地平线，寒冷开始蔓延，他只觉得浑身冷极了，手脚都是冷透的。

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

如果他有重来的机会，他肯定不是这样的。

他一定会是情深义重的大哥，也是勇于承担责任的长子，亦是会努力奋进的好青年。

他不过是被那些披着色欲和奸佞的烂人毁了一切，带着被摧毁的意志和烂泥一样的身体，再也没有了踏出脚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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