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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杨府之变


父亲母亲走后,我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焉瑾似是察觉到我的低落,下了朝无事的时候都会尽量陪着我,教我下棋、吹箫,或者缠着我,让我弹箜篌给他听。

  我成了太子妃,李若顷等人便不方便来太子府找我了。

  太子妃也不能整日玩乐,所以我也没怎么出过门,婚后我见过的只有焉依依和魏迁善。

  魏迁善抱着两个孩子来过两次,两个小娃娃都长得像焉珣,尖尖的下巴,狭长的眼睛,性子也不吵不闹的,魏迁善为此气恼不已,说自己生的孩子却没有一个像她的。

  魏迁善还说希望我和焉瑾的孩子将来一定要像我,尤其我那大双眼睛,让人看着就喜欢。

  我假意害羞嗔她,魏迁善咯咯直笑。

  她不知道,我与焉瑾都未圆房,哪里来的孩子。

  而京中,除了太子与太子妃大婚的事儿被百姓热热闹闹地讨论了好几天外,还有一个消息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便是——堂堂慧宁郡主,竟日日堵在翰林院散值的路上,只为与今年的探花郎邵钟棠说上几句话。

  科举后的进士,基本上都是直接由吏部任其官位。

  一等进士直接进入翰林院;二等作为翰林院庶吉士,取得翰林院的预备资格;三等则会被派去地方做基层官吏。

  像元祉与邵钟棠,自然都是直接在翰林院任职的。

  元祉作为新科状元,再加上家中的影响,我记得他上一世一入翰林院便是正五品的试讲之职,可而今只是一个从六品的修撰。

  想来这一变动与老太师寿宴上发生的事儿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是父亲的手笔,还是余家。

  而邵钟棠家世平平,也没什么背景,与记忆中一样,他做的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典籍。

  可那邵钟棠却很有骨气,丝毫不接受焉依依的示好,甚至焉依依送了许多上好的笔墨纸砚给他,邵钟棠全都拒绝了。

  焉依依来太子府的时候,我曾委婉劝过她,强扭的瓜不甜,焉依依生气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来寻我。

  婚后禾苏几乎对我寸步不离,我只能找了个机会让菀芷偷偷为我传信,伍叔捎来了我想要的消息,同时我给伍叔捎了口信,我需要一种药,一种能让人意乱情迷的药。

  菀芷得知我要那种药后,满脸通红,问我要做什么,我瞪了她一眼,她灰溜溜地去了。

  婚后的日子还算平常,直到八月末的一天,翟文颖送来了消息,说侯苩动了胎气。

  侯苩如今的身孕已经七个多月了,最是稳定不过的时候,怎么会动胎气?

  我拉着菀芷火急火燎地去了杨府。

  我而今身份不同了,我去了杨府,连杨大人和杨夫人都出来迎接,一行人要向我行礼被我拒绝,我说道:“今日来杨府的不是太子妃,只是苩姐姐的好友。”

  我去到侯苩的院子的时候,院内已经乱成一团。

  侯苩的房门外站满了人,除了杨家的人外,李若顷、翟文颖、荣瑄怡均在,连焉依依也来了,还有武国公夫妇和侯蕲的夫人,一个个面露忧色。

  而我看着那房门忽地开了,是两个小丫鬟各自端着一盆血水急匆匆地跑出来。

  这个场景我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我顿时胸中闷塞,眼前一黑。

  菀芷大惊,急忙扶住我,众人又来关心我的状况,我摆手说着没事。

  在一众熟悉的面孔中,我见到了两个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是杨揆的两个妾室。

  一个是杨揆的远房表妹,名曰丁若,此时一身水蓝色锦裙,头上两支银钗,这朴素的打扮与她寡淡的姿容一样,丝毫不起眼。

  另一个是京中一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被唤作玉娘,容颜俏丽,身姿窈窕。

  玉娘家世平庸,父亲靠卖货为生,只因其长相还算出众被媒婆推荐到了杨家来,虽不是官宦人家,却也是良家之女,杨家便答应了。

  杨家只是文臣清流,又不是和尚,杨揆几个月前便把远房表妹收了房,后又纳了玉娘,我们听闻时还去看过侯苩,侯苩说她也是同意了的。

  男子纳妾本就是平常,在正妻有孕之时,纳两个妾室或是找两个通房丫鬟来伺候,更是理所当然。

  再见那丁若和玉娘对侯苩很是恭敬,我们也便没有当回事。

  可侯苩怎会突然动了胎气?

  我不禁多想,看向这二人的目光也带上了探究的意味。

  只是这二人脸上此时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我辨不出她们几分真假。

  没过多久,丫鬟婆子们开始频繁地进出,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拿着一块又一块带血的布,我知道,这么多的血,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我见杨揆还焦急地拉着一个刚出来的婆子问里面的情况,我上前说道:“杨大哥,你院子里的人该捉起来审审了。”

  此言一出,杨家人的面色从担忧转为生气,一来,责怪我好似是诅咒他们杨家的子嗣,二来,责怪我插手他们杨家的私事。

  可终究是念着我的身份,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杨揆愣了一愣之后,说了句:“太医还在诊治,苩儿也没说什么,太子妃此话未免言之过早。”

  又过了不到一炷香,三位太医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其中一个婆子抱着一个满是血迹的包裹。

  孩子没保住。

  武国公大怒,责问杨府的丫鬟奴仆。

  侯苩的贴身丫鬟说,是侯苩在院中溜达,不小心滑倒的。

  我们这几个女子进去看了侯苩,侯苩早已晕了过去,太医说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屋子里是散不去的血腥味儿,熏得焉依依掩住了口鼻。

  见此情形,杨夫人不让我们在屋子里多待,我们出来又问了太医侯苩的情况,得知侯苩没什么大事,只是身子肯定是要养些时候了。

  我们便告辞离开了。

  杨家和侯家定是要处理此事的,这是他们的私事,我们不好插手。

  出杨府的时候,我们都是闷闷不乐的,相约好明日再来看侯苩,便分开了。

  和焉依依分开前,我又劝道:“依依,离开邵钟棠吧,他不是良配。”

  焉依依面色一变,忿忿道:“夏姐姐!为何颖姐姐那里,你就劝她勇敢追求所爱,到了我这里,你就劝我放弃!我偏要证明给你们看,我与邵钟棠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马车走了,留下我在原地愣神。

  我该怎么同她说呢,难道要说,永王府会失势,你们一家会被贬为庶人,你最终会死在邵家的宅院里吗?

  晚膳没有吃,我早早地上床躺下了。

  夜里焉瑾还是来了,和这些日子一样,我躺在里侧,焉瑾躺在外侧。

  他开口:“杨府的事孤听说了。”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焉瑾又问:“没吓到你吧?”

  我不想说话,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没意识到,床内光线昏暗,焉瑾可能没看见我的动作。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焉瑾向我靠了过来,温柔地将我搂进怀里。

  他这样抱着我,是我们新婚夜后没有过的亲密,我的心绪不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的动作和他拂在颈间的灼热气息,我未加思索,直白地问出来:“殿下是要圆房吗?”

  焉瑾身子一顿,将自己向外挪了挪,却还是抱着我,他轻声说:“孤知道你没那个心思,孤只是担心你。”

  闻言,我才意识到我刚刚说了什么,我接着他的话,说道:“夏夏没事,夏夏只是担心苩姐姐。”

  焉瑾声音更加温柔,他说:“孤知道,你与杨少夫人交心,她失了孩子,你替她担忧难过。”

  我也不全是因为侯苩。

  我无力道:“殿下,苩姐姐失去的那个孩子,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

  焉瑾,就和我当初失去的孩子一样,是个男胎。

  焉瑾,你知道那种痛吗?

  那种血肉从身体里生生剥下去的痛,我现在好似还能感觉到。

  我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似是感觉到我的抽泣,焉瑾又靠过来,将我搂紧了......

  后面一连几日,我们都去看了侯苩,焉瑾还让我带了太子府的血燕去,太子府的血燕是贡品,是血燕中的极品。

  侯苩很是虚弱,她对我们说,有人在她每日散步必经的路上洒了水,那水中混着油,所以她才跌倒的。

  但是每日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无从查起。

  我说:“既然无法从证据下手,那便只能从目的下手了。”而后又对侯苩说:“苩姐姐,你与谁结过怨,或者你没了孩子谁获利最多,你要好好想想,我们一个人一个人地查,总能查出来的。”

  侯苩思索了片刻,看向我郑重地点了头。

  九九重阳日。

  大焉国对于重阳节还算看重,几乎家家户户都要登高采茱萸、喝菊花酒、吃重阳糕。

  借着节日的由头,我也算师出有名,以太子妃的名义邀京中贵女去栖霞山登高赏景。

  栖霞山在京郊,不算远也不算高,很适合这些贵小姐攀爬。

  风景很是不错,山顶的一片菊园也有专门的人打理,这个季节,那里的菊花开得分外的好,我便与菊园的老板商量好,将午宴设在那里。

  我与焉瑾提出来的时候,焉瑾见我难得的兴致,还拨了人手给我。

  为此事我还特意去与侯苩解释了一番,希望她不要生我的气,她刚没了孩子,我却如此大张旗鼓地宴请,实则是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侯苩虽不知我要做什么,但她对我说:“夏夏,别说以你现在的身份,想做什么根本不需要同我解释的,单是你我相交这么久,难道你不说,我还真的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你吗?”

  我扑到侯苩怀里,轻轻地抱着她,忍不住哭了:“苩姐姐,我知道失去孩子的痛,我知道你有多难过,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更加难受。”

  侯苩轻轻拍着我的背,说着:“傻夏夏,瑄怡说得没错,你呀,总是在乎太多的人。”

  我抱着侯苩,轻声说道:“苩姐姐你放心,那些伤害我们的人,都会有报应的。”

  我声音很小,好似是说给侯苩听的,也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太子妃相邀,接到帖子的人自然都来了。

  余盈洁也来了。

  她的面色不怎么好,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幽怨和深深的嫉恨。

  我装作看不出来,还对着她微笑,关心她的身体如何了。

  毕竟余盈洁近两个月未出府门一步,余家对外说的原因是,她病了。

  避暑山庄的黑衣人一直没查到,但是我们婚前几日,伍叔从余府的仆人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太子殿下去了一次余府,余盈洁便被老太师禁足了,期限不知道,只是对外声称她生了病。

  京中好事者都自以为很了解般地传言着:无缘无故怎会生病,这余家小姐定是痴恋太子殿下多年,眼看着太子大婚,便哀怨交加地病倒了,想是用情太深了,竟一病不起。

  我那时还笑自己:原来,焉瑾说的为我做主,只是不痛不痒的禁足啊。

  午宴开始前,我找了个机会单独与余盈洁说话,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也不知在顾念什么,竟然说避暑山庄的事就此揭过了,还屡屡暗示我要接受他有别的女人,呵,有的人不要以为自己和太子殿下有些自小的交情,就可以进太子府了,能不能进太子府也要看我这个太子妃点不点头。”

  说完我就佯装生气地走了。

  我又分别寻了关月和宋兰祎,佯装大度却又有些醋意地暗示着太子殿下有纳侧妃的想法,其余的并未说太多。

  她们的神色均是起先有些疑惑,而后又有些惊喜。

  晌午开席,我请大家以“菊花”为题作诗,在方暖吟诗之后,话中含酸道:“方二小姐真是好才情,难怪太子殿下都赞不绝口呢。”

  方暖的神色中有一瞬间的不明所以,随即得体大方地向我颔首道谢:“太子妃谬赞了。”

  众女看向方暖,都带上了些或羡慕或嫉妒的意味。

  荣瑄怡翟文颖见我今日的态度,席散后不断地宽慰我,太子不一定会这么快纳妾的,退一步说,即使太子有了别的女人,我也还是太子妃。

  重阳之后,我又让伍叔找人放了些消息出去,大意是太子婚后有纳侧妃的想法,太子妃虽不情愿,却也正在物色合适的人。

  一切做好了铺垫,也终于到了九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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