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一家人拿着礼去了杨柳村小满夫子家。

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看见他们还有些讶异，“你们找谁？”

陈母上前说，“请问这是周夫子家吗？我们家孩子是他的学生，这不趁着过年过来走动走动。”

年轻妇人紧绷的脸这才舒展开来，往里面喊了声，应该是周夫子的名字。

很快，一个年轻男人出来了。

和钟如意刻板印象中有很大区别，这位夫子一点也不像是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反而是身材高大国字脸，身上穿的袄子都能看出来肌肉。

和陈冬至站在一起也不显得矮小，两人居然相差不多的身高。

是谁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要她说这位周夫子的身板一看就是干农活的好手。

看到来人是自己疼爱的学生和学生家人，周夫子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将人迎进堂屋里坐下。

年轻妇人是周夫子的妻子，她给众人端上热茶后也跟着坐下了。

刚刚周夫子出来的时候，堂屋里就已经坐了两个老人，年纪有些大，周夫子介绍说这是他的爹娘。

钟如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两眼这对笑呵呵的老夫妻，心想古时候农户家要供养一个读书人确实是很困难，过多的劳作让他们看起来比钟父钟母还要大上十岁不止。

陈母已经和他们聊开了，周夫子的妻子也微笑着和她搭话。

“...私塾里学生都是很听话的孩子，就连那个整日里和同学吵架闹事的庄元见到华明也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田惠说着微微笑起来。

华明便是周夫子的名字了。

钟如意，“小满回来总说夫子学识好，教的东西他也都听得懂，我们这些粗人没读过书，孩子说好那便是真的好，这不趁着过年让孩子来给夫子拜个年。”

田惠很高兴，她就乐意听这些夸她丈夫的话，闻言跟钟如意聊得更起劲了。

陈冬至没和周夫子聊到一起，这位夫子同他一样是个沉默寡言的，进来后问了几句小满的课业做得怎么样了，招呼几人喝茶吃点心就没话说了。

小满脸红扑扑的，虽然看着有些拘谨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他很开心。

“...今年年情好，地里的庄稼长得都比去年的多，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真是吓人！”

陈母和周夫子的爹娘聊起来地里的事，三人脸上都是唏嘘。

临走时，田惠挽留几人留下来吃午饭，“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吃饭就回去怎么说得过去？”

钟如意笑着摇摇头，“多谢嫂子的好意了，只是家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陈母招呼小满过来，“给夫子磕个头说几句吉祥话。”

小满干脆的直接在周夫子面前跪下，磕了头，嘴里磕磕巴巴说了几句吉祥话后很快被拉起来。

等走远了，小雪笑着说，“这位周夫子看起来好像很凶的样子，但是和人说话的时候很温和一点也不像石头说的夫子那样。”

她也是听石头小河说过另外一位夫子的，说是不单单是人严厉，而且很会看人下碟，谁家的家境好些，对谁说话就要更轻声细语。

小满有些不高兴的反驳姐姐，“周夫子当然是最好的！别的夫子是别的夫子，不能和周夫子相比。”

到了家后，陈母去准备午饭，被钟如意拦住了，“娘，我来吧，吃多了大鱼大肉今天咱们吃清淡点吧，面条吃吗？”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面条很快端上桌。

一人一碗坐在饭桌上，除了吸溜面条的声音就是村子里小孩子放爆竹的声音。

这个年很快就过了，村里就算是过年该下地干活的还是要下地干活。

作坊年初八也正式开工，钟如意作为老板给上工的人都发了一个红包，虽然不多，但是好歹是份心意，婶子们都挺高兴的。

私塾那边也早早的就开学了，石头小河高高兴兴的上学去了。

但是没几天家里人就发现这俩孩子不对劲，总是打不起精神，平时去私塾总是高高兴兴的，这些天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抗拒。

钟如意没在家里不知道这些事，她最近也有些忙。

吴州赵老板又找上门来，还是想以一百文钱的价格跟她定罐头。

“这不成！那我不就是把罐头白送给你了吗？赵老板。”钟如意猛摇头，想打消赵老板这个不切实际的要求。

“赵老板你别为难我了，我就是做小生意的，开个小作坊卖点罐头你这一下把价格压的这么低我实在没法给。”

两人现在正坐在菜馆子的空桌上谈话，听见他又提起价格的事，她心里有些无语，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但很显然赵老板觉得这个价格并不算低，他看了眼店里坐着吃饭的客人，走了一桌后又进来一桌，生意一直挺不错。

要是这次谈不成，他就回去自己开个罐头作坊，自产自销也行。

钟如意和他谈到最后也没谈拢，走之前赵老板问她小卖部那边是不是有三种罐头。

她点点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见他问完后起身告辞了，也没往心里去。

*

泥匠媳妇脸色有些苍白，等在村口树下。

她已经等了十来天了，但是一直没遇到想等的那个人。

本来以为今天也是等不到了，但就在她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听见远远的有人说话的声音，这声音她永远不会忘记，就是她想找的人。

钟如意身边跟着张明珠，听她叽叽喳喳的说张家过年期间发生的事，一边听一边想余夫人和她说的事。

余夫人说最近吴州有位富商，也是建了个罐头作坊，做的也是辣椒酱，甚至还有肉松罐头和猪肉干罐头。

当然除了辣椒酱，肉松和猪肉干这两样，那位富商的罐头作坊做出来的和她的作坊里做出来的相差很大。

毕竟两者之间的做法都大不相同，虽然也有销路，只是比起她的还是差很多。

只是就算是这样，也难免被抢走一些市场。

很多贪图小便宜的商贩会购买这种价格更便宜的罐头，反正用料都一样，只区别味道而已。

这对余家方家的冲击不大，最多就是小打小闹。

但对于钟如意来说就是恶心人的程度了，她都怀疑这位富商不会就是和她没谈拢的赵老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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