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忠确实已经醒了。

他正看着门口，很快对上许小苒的目光，挤出了一个很憔悴的微笑。

许小苒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然后毫不留情的嘲讽道，“很丑，收起这副嘴脸吧，我不吃这一套。”

许成忠顿了顿，笑着摇了摇头，嗓音沙哑，“你这点性格，真是遗传了我十成十，嘴硬心软。”

许小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言辞也变得锋利，“你心软？我看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的心能比你硬！许成忠，你是看快要死了，迫不及待往你脸上贴几片金？”

她近乎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裹着这么多年的怨恨，在病房里留下浅浅的回音。

许成忠的表情也淡了下去。

他比起许小苒记忆中确实老了不少，两鬓斑白，眉心厚厚两道皱纹，面相看着就苦。

她一边看，一边浑身因为紧绷而微颤，恶毒的想，这就是他的报应，他到时候了。

可许成忠的目光却柔和了起来，缓缓叹了口气，喊，“小苒……”

“别这么叫我！”

许小苒眉目间的敌对不用掩饰，他顿了顿，道，“小苒，不论怎么说，这次谢谢你能来看我。”

“哼。”许小苒不屑，“你还会说人话呢？我确实没你那么狠心，实话告诉你吧，你病的挺严重的，但你放心，该给你治的我一分也不会少你。”

这种中伤敌人的话，让许小苒感觉到出了口这么多年的恶气。

她想为她的母亲讨一分债。

只是看着他面色痛苦，恍惚，她的心却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受。

许小苒紧抿着唇，手无意识的扣弄着指甲。

许成忠眼底震颤，似是想到了今后的时光。

哪怕做了再多的心理预期，真的面临死亡，人的心境还是不一样的。

但许小苒没想到，他沉默之后叹了口气，说，“我的病情，我早就清楚，也有所预料。小苒，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其实有些话，我在滨城时就一直想跟你说，只是没找到机会。”

他那目光看过来，刺激的许小苒一下子又站了起来，“道歉的话不用说，你真正对不起的根本不是我。”

“不，”许成忠抬了抬眼皮，“我对不起你，是真的，这确实是我的报应，我也不想求你帮我治这个病，治不好，我也不想活了。”

他干哑的喉咙艰涩，脸上笑容惨淡，比哭还难看，说不出的苦。

可他的女儿脸上却没有一点悲痛。

许成忠看着她，视线描摹她的五官，她的眼角眉梢。

她确实长大了，在他忽视的地方生长的明艳漂亮，和她妈妈有七八分相似。

她妈妈……

想到那个女人，许成忠的目光再次暗淡下去。

身体又开始作痛，愈演愈烈的趋势，他的话也开始变得费力，断断续续，“……我走了后，你把我葬的远远的，离你妈越远越好……还有家里的保险箱，密码你知道的……我走后，你可以去一趟……我……”

转眼的时间，他的脸色惨白，额头大颗的汗落下，在许小苒面前，他似乎还在强撑着，表情疼的近乎狰狞。

许小苒眼眶酸的厉害，刀割一样的生疼，终是忍无可忍的打断道，“还想多活几天你就闭嘴吧！”

她夺门而出，掩饰眼角的眼泪，仓皇跑去喊了医生。

病房里又开始忙了起来，她留在门外呼吸不平静，手扶着门框，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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