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陈星凌留在娘家陪爸妈吃饭。

陈季星刚刚结婚，按照本地的传统风俗，小两口必须陪着老人家住三天，直到新娘子回门回来，才能单独出去住。

柳佩云不是一个古板的婆婆，说反正就住在眼前，不需要来这边挤，三餐来这边吃就行，而新儿媳妇的娘家太远，回门仪式也省下。

所以，饭桌上还有一对新人。

朱思雅乍一听说明天他们都要上岛去找螃蟹，晚上陈星凌小两口要运去省城卖青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大过年的，留家里吃吃喝喝不好吗？　还特意跑到省城去——好像还挺远的，是不？”

“是。”陈季星答：“至少得七八十公里才能到市中心。”

朱思雅忍不住问：“小妹……你是很着急用钱吗？”

她问得非常直接，一旁的公公婆婆听完禁不住也看向女儿，眼底尽是紧张。

陈星凌忙摇头：“不急着用钱，只是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去赚一把，实在不甘心呀。　反正初一初二也就拜年回娘家，拜年推迟两三天，把这钱先给赚了再说。”

“大青蟹真有那么多吗？”朱思雅看着桌上占据了一个大盘子的橙红大螃蟹，惊赞：“这么大的……确实罕见哦！　不过，数量如果不够的话，单单路费也划算不来呀。”

陈季星笑答：“小岛上满目都是。　主要是泥土黏糊糊难走，其他真不是问题。　明天带上大钳子大夹子，不用一会儿就能一箩筐。”

“真的假的？”柳佩云有些不敢相信：“可那边水流急，停船不容易。”

陈季星看向老父亲调侃：“有我爸和大哥在，停哪儿都是小菜一碟！　别说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就是大台风来了，也得给我爸让路！”

朱思雅惊喜问：“爸爸开船很厉害吧？”

陈三水略有些窘迫，低声：“别听他们胡说……还行还行。”

柳佩云跟在老伴身边几十年，对他驾船的技术也是信赖有加。

“想要去抓青蟹可以，但得在下午三四点涨潮前回来。　那个小岛一旦涨潮，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接着，她睨了睨女儿，笑骂：“大过年的，你爸好不容易要歇息几天，你就来胡闹！　小孽障！”

陈星凌笑嘻嘻依偎在老父亲的身边，大放厥词：“这次如果成功，我能保证爸爸今年所有的烟都管够！”

柳佩云却不以为然：“一只螃蟹能卖多少钱？　一下子又能整多少只？　够自家人吃，够小虎子玩耍就行了。”

“妈！”陈星凌摇头：“至少——两千只！”

柳佩云压根不相信，自顾自扒饭。

一旁的陈季星哈哈笑了，解释：“妈，我们去的时候潮水低，那个岛看着比平时大了一半。　她也许真没估算错，树下密密麻麻都是洞。　只要有树枝树干的地方，几乎都是大青蟹。”

“明天涨大潮前，海水会更低一些。”陈三水估算：“到时应该能抓更多。　哎！　不管多少，反正抓了就是。”

柳佩云皱眉问：“整那么多螃蟹去省城卖？　能卖得掉吗？　一斤多少钱？”

陈星凌早就想过了，答：“不称，大只两块钱，小只一块钱。　省城那边离得远，海边的海鲜极少能运过去。　大过年的，家家户户走亲戚，招待客人亲朋好友少不得要用一些好东西。　一只只硕大的青蟹——多招人哟！”

“那是！”朱思雅忙不迭点头，戳了戳桌上的大青蟹：“这么大的太罕见了，如果瞧见了，我都想去瞅瞅热闹。”

柳佩云嗔怪瞪了瞪女儿，好笑问：“你是不是傻呀？　一块钱一只螃蟹？”

陈星凌分析道：“省城那边的城里人消费水平比这边城里的还要高一些。　他们比较少瞧见海鲜，更舍得掏钱买。　我算过了，如果数量少，运那么远肯定赚不了钱。　如果运得多，那咱们肯定能赚一波。”

柳佩云听不下去了，挥挥手：“行了行了，也就你爸宠着你。　如果是我，我可不想搭理你。”

陈星凌笑嘻嘻道：“明天几个哥哥都要一块儿去，几个嫂嫂都得帮忙捆绑螃蟹，大强二强他们也得帮忙。”

柳佩云听得一阵好笑：“你自己疯也就罢了，还要拉上所有人？　傻丫头！　明天是正月初一哎！”

“年年都有初一。”陈星凌压根不在乎，道：“反正闲着待家里也是闲着，还不如趁机赚一把。　过年到处都没人打渔，我们的生意才会更好。”

柳佩云说不动他们，只好任由着他们去了。

那天下午，几个哥哥上山找了一些藤蔓，然后才开始帮着准备年夜饭。

几位嫂嫂听说明天要绑螃蟹，一个个都觉得好笑。

不过，她们听说小姑子是要将螃蟹卖到省城去，想着小姑子平时做生意那么厉害，几个哥哥前几个月都在她手底下赚了一百多块，很快就不敢笑了。

“行！　反正明天也没事干，后天才回娘家。”

“对对！　小姑子的忙，不用说一声我们就得帮。”

陈星凌将人手安排好，才踩着自行车回城里。

“等等！”陈季星追了出来，喊：“我用摩托车送你！”

自己的亲哥哥，陈星凌没跟他客气，干脆将自行车留下，迅速坐上摩托车后座。

兄妹二人一边聊，一边徐徐往城里走。

陈季星眯住眼睛，喊：“小妹，我们想来想去——觉得没其他门路搞生意。　既然你说咱们这边的绣花技术好，不如整一些先去卖卖看。　如果卖得动，那咱们再扩大门路搞得大型一些。”

“对，试试呗！”陈星凌笑答。

陈季星心里十分没底，解释：“我没去船运公司上班后，总觉得心里头缺了一块儿似的。　你四嫂却开心得很，总说以后就会习惯。　这些日子在家，我时不时有一种闲得心里头发慌的感觉……很难受。　我都不敢告诉你四嫂。”

“不习惯那是肯定的。”陈星凌也暗自心疼四哥，低声：“你在海上漂了那么多年，一下子停了下来，怎么可能马上就适应过来。　等过了年，厂地那边正式动工，有事让你忙碌起来，不知不觉中慢慢习惯新的生活。”

陈季星点点头：“希望没选错吧。”

“四哥，不要用对错来定义你的选择。”陈星凌道：“你现在选择成家肯定是正确的。　人的一辈子那么长，可能换很多很多的职业，但遇到一个自己爱的人却不容易。　你说你跑出去这么多年，也就喜欢四嫂一人。　如果错过了她，你也许这辈子就打光棍了。”

“那是！”陈季星实话实说：“这一点，我一辈子也不会后悔。”

陈星凌轻笑：“在我看来，赚钱生活的方式有很多，可以上班赚工资，可以卖东西赚差价。　你的梦想是大海，以后做海上贸易的生意，一样会跟大海打交道。　四哥，换一种方式，也该换一种思维。”

“嗯。”陈季星忍不住笑开了，道：“自从你嫁人生娃，尤其是在上京城待了三年多后，你真的变了很多。　以前的你像个海边野丫头，现在的你说话谈吐都是大学生的范儿。　不得不说，读书真的能改变人。”

“所以，你要不要重新回学校读书？”陈星凌调侃：“我可以帮你找学校问问看。”

陈季星哈哈大笑：“你还是饶了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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