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然闪起蓝色烟火。

余音未再射出第二箭，而是将长弓随手扔为杂草上，面无表情道：“老头有要紧的事找你，你还不抓紧时间赶过去？”

方才裴聿与那女子相处的一幕，全部落在了她眼里，想必岑风也没错过。

也就这么片刻，方才还晴明的天气，一瞬转为阴天，雷声阵阵响起，是暴雨来袭前兆。

余音坐在一块碎石上，随手把玩着一根杂草，眉心微微皱着。

“皇家人自古无情，这话倒说的不假。”

岑风低睨了她一晚，不紧不慢将长弓捡起，瞄准院子中的那道女子身影，微眯了眯眼睛，随后利索拉弓射箭。

锋利的箭目的明确朝那女子射出。

“别……”

余音制止的声音还是迟了一步，那长箭已经直直穿透那女子肩头。

瞧见那女子痛苦倒地的模样，余音张了张唇，不明看向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音，每一个让你不开心的人，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岑风一如既往重复这句从小说到大的话，随后默默将长弓拆解，淡声道：“我去见阁老，你去前面的古北镇等我，我们三天后在那里碰面。”

轰隆一道雷声响起，细密的雨接踵而至。

余音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良久，才轻声开口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才在他故意射偏箭的那刻，她忽然恍然大悟，这么多长，以岑风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次次失手。

唯一的可能，他每次都是有意放过裴聿的。

岑风的脚步停下，却并未回头看她，语气没什么起伏道：“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吗？”

余音的眼睫被雨水冲刷的微微颤抖，她没出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阿音，我不想让你难过。”

他的语气很淡，说的极为平常不过，在阿音未遇到裴聿之前，他这句话能够说到做到。

可自从裴聿出现在阿音的面前后，他慢慢就发现了一点，阿音喜怒哀乐的这些情绪，皆会被裴聿所牵绊。

雨势越来越密，将林子里的树叶都压的哗啦作响。

一阵冷风刮起来，带起落叶飘荡而下，打在岑风的身上，他似乎感觉不到一般，只是抬起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际，沉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不舍他。”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阿音，其实……你也可以回头看看我。”

余音站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一颗心不知怎地突突跳个不停。

这种情绪，是她从未有过的。

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她想要叫住岑风，但雨势猛烈拍打在她脸上，模糊她的视线，等她抹掉雨水的时候，岑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算了，等三天后见面再同他说好了。

余音再回首看向那座小院，轻叹了一口气，她不信岑风会猜不出自己要去寻裴聿。

不过是他的有意为之罢了。

这人表面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总是会在细枝末节上给予她温暖。

譬如他们被老头带回去关在地牢的时候，正是大寒天气，外面鹅毛大雪。

地牢里他们一群小孩什么都没有，陌生恐惧的环境，又冷又慌，让她忍不住埋膝哭泣。

可就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听到却是冷冷的一句：“你很烦。”

她那时候听到这句，更是哭的泣不成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提醒他：“我们就要死了，还不哭等会儿都没命哭了。”

他们那时候，不过都是稚童，遇到这种事，也只有哭的份了。

但或许是岑风自小就冷，那张稚嫩的脸看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还能面无表情和她说：“你的鼻涕要流进嘴里了。”

这句话让她更加觉得伤心，缩在角落里，小声抽噎的同时不忘了擦鼻涕。

那一夜她记得尤为清楚，她哭着哭着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就多了一件衣裳，缓解她不少寒冷。

她环顾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旁边岑风身上，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因为寒冷而蜷缩在角落里。

而她也很确定，身上的衣服是他的。

那天她犹豫了很长时间，才靠在他身边，将衣裳与他分着一起盖在身上。

看着他皱起眉的样子，她怕他将衣裳要回去，连忙嘴甜讨好他：“哥哥，我们靠在一起，会暖和一些。”

岑风那时未言语，只是默默离她远了些。

她第一感觉是认为这人不好相处的，但心里却莫名觉得跟着他，就一定能够活下去。

所以她又厚着脸皮凑了上去，就这样他躲，她追这么来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岑风妥协了。

她看着他不躲了，笑眯眯主动开口：“哥哥，我叫余音，你叫我阿音就好。”

他当时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也没和她说名字。

但她的直觉却没有错，跟着他，的确是能活命的。

他们这一批里的人，都死了。

但因为她有岑风的帮助，所以一次次的绝命训练里，都能活下来。

在余音的心里，岑风是家人、也是交心的朋友，但唯独不会是心上人。

或许是因为彼此太过于熟悉的原因，又或许是见过彼此肮脏不堪的一面，总而言之，她尝试过对岑风动心，但最后结果都不了了之。

雨势越来越大，余音推开小院的门时，正巧与无音碰了个照面。

无音手里拿着药瓶，见到她并未有多大意外，只是和她点了下头。

而偏屋里隐约传来女子痛苦的哀嚎声。

余音眼眸微动，出声询问：“裴聿在哪儿？”

“殿下在正屋。”无音面无表情应她一句，随后未再看她一眼，进了偏屋。

余音得到回应，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她觉得这无音好像对她颇有意见？

是因为麦提尔吗？

余音颇有深意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进去偏屋，才缓缓迈步，进到正屋。

檀香味扑面而来，与之一同的还有木鱼敲击声。

她将门轻轻关上，也同时将外面的风雨一起隔绝。

屋内安静又舒适，她有意放慢步子，走到一心念佛的裴聿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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