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牧启云在出门之前，就提前了半小时给林肸风发送了微信消息，告知她自己要来了。

  他可是在考完期末考试后，便急忙地将公司事务压缩在短短一天一夜内完成，通宵未眠就匆忙搭乘飞机赶了过来。在这段时间里，每当他回想起林肸风抱着手臂痛苦至面容扭曲的模样，他的心底就会没来由地泛起一阵疼痛……

  平日里，那个对每一分每一秒都几近严苛地做着计划的牧启云，此刻就这般呆愣地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许久许久……

  从远处徐徐走来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身影，女生笑意盎然，时不时地打着手势，兴奋地与高个子男生交谈着什么……那是林肸风和陆林……

  他们怎会一同散步，而且陆林竟然还花费时间送林肸风回宿舍？

  牧启云望着眼前的情景，眼皮猛地一跳。不知为何，生平首次，他心生怯意。随着两人逐渐走近的步伐，他旋了一个转身，将身影迅速藏匿到巨大的树干之后，而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林肸风……

  只见陆林将林肸风送到宿舍门口，林肸风脱下那件宽大的羽绒服外套递给陆林，而后两人相互挥手道别……

  牧启云站在树干后面，将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他深邃的眉眼中，逐渐浮起一层薄薄的冰霜……

  还没等陆林转身，牧启云便转身迈开那双大长腿，快步离去了……

  “好你个林肸风，已经好几天没给我发消息了，我还以为你仍旧生病着呢。”

  “这几日，我连书都看不进去，考试时也还在担心你这只小流浪狗又病得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没吃好也没睡好的。”

  “可你倒好，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

  牧启云一边阴沉着脸，气场阴冷，快步走着犹如在竞走冲刺一般，身边掀起一阵旋风。他看上去就像一辆失控的车子，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在他的前面让出一条路来，生怕被他撞到。

  牧启云忽地想到些什么，脚下一顿，脑海中闪现出陆林平日里对众多女生笑嘻嘻的画面，还有陆林过生日时，开办的生日派对上，众多女生涌上前与他合影的画面……

  “哈哈……林肸风……你这不就是被人当成池塘里的鱼了吗？你怕是还不晓得吧？!”牧启云狂躁地抓挠着头发，继而又自嘲道，“呵……关我什么事！”

  自言自语的牧启云随即登上他的黑色越野大奔，风驰电掣之间，便回到了沪市的家。

  牧启云跨步走进家中的吧台，取出几瓶昂贵的红酒，砰砰砰几声，酒瓶塞子被粗暴地拔出。他也顾不得许多，对着瓶口便猛地灌了几口，随后颓丧地躺在沙发上……

  没多久，一瓶半的红酒已被牧启云咕噜咕噜地灌进了肚子，空酒瓶仿若失去了支撑般，软绵绵地躺倒在白色的地毯上。瓶口周围的地毯，被四散滴落的红酒绘出了几朵妖冶的花来……

  牧启云心中的烦闷愈发强烈，他皱着眉头，抬脚狠狠地踢了一下酒瓶。随着最后半瓶红酒下肚，他的眼底慢慢爬上一圈淡淡的薄红，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滑动着，眼神也逐渐变得迷蒙而混沌。他漫不经心地伸展着修长的四肢，仰头呆望着那简洁大方的顶灯，此时的顶灯在他模糊的视线中，竟幻化成了一朵朵繁复而迷人的花。

  牧启云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嘟囔着：“呵……这小流浪狗还是得拉她一把……她根本不知道这人间的险恶……”

  牧启云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林肸风的电话……

  第一次拨打，无人接听，耳畔传来那个熟悉的机器女声。牧启云有些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再次重拨，可结果依旧如此。他心中的烦躁情绪愈发强烈，胸腔里像是被投进去了一团火，他赌气般一次又一次地按着拨号键……

  当打到第九次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牧启云迫不及待地开口：“林肸风！”

  “喂？您好，这是林肸风的电话，请问您是哪位？”

  牧启云听到对方的声音，心中略感诧异，他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说道：“林肸风去哪了？”

  “哦？牧启云啊？我是晶晶。”电话那头传来欧阳晶晶清亮的嗓音：“小风正在洗澡呢。等一下，她洗完澡会给你回电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你这一连串的夺命连环  call，在我们整个宿舍都响起来啦……”

  牧启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心中暗自懊恼，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其他。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我不小心按到了。没事……”

  话音刚落，牧启云像是害怕对方继续追问似的，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

  欧阳晶晶望着那已被挂断的电话，满脸都是茫然不解，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林肸风一边擦拭着半干的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开口问道：“晶晶，是谁啊，这么着急给我打电话。”

  欧阳晶晶面露疑惑地回答道：“牧启云呐。好奇怪哦，他一下子打了十来个电话过来，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冰山形象呀……”

  林肸风惊讶地喊道：“不会吧？！我记得我可没欠他钱啊……”

  欧阳晶晶笑嘻嘻地斜睨了林肸风一眼，调侃着说：“诶？你说，他这个书呆子是不是铁树开花啦？来了我们这沪大一趟，是不是对我们哪位沪大美女，一，见，钟，情，啦？哈哈哈哈哈……”

  林肸风忽地脚步一顿，心中顿时闪过一丝异样，随即便快速调整好了神色，语气平淡地说道：“嗯……可能吧……呵呵……”

  牧启云居然有了喜欢的人？

  平日里，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一副淡定模样的牧启云，到底是谁，可以让他如此乱了方寸，甚至连夺命连环  call  都用上了？

  这么多年了，林肸风好像还是看不透牧启云的心思。

  在她看来，对于牧启云来说，似乎唯一比较特殊的女生，就是朱颜锦了吧。

  朱颜锦过敏那次，他原本都已经回到了北市，连一刻都没有休息，转头就又飞回到沪市了……

  林肸风忽而不由自主地抓了抓那正在抽痛的右手臂，心脏像是被喷洒了一层酸醋，酸溜溜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等到林肸风洗完衣服，做完了宿舍的杂务，终于能腾出时间给牧启云回电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了……

  林肸风拿起手机，对着牧启云的电话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刚一接通，几乎就在一秒之内，牧启云那浑厚好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喂……小风……”

  林肸风轻声说道：“嗯……你找我？”

  牧启云问道：“嗯……考完试了吗？”

  林肸风回答说：“今天考完了……”

  牧启云顿了顿，轻笑了一声：“呵……果然，怪不得你这么有闲情逸致……”

  林肸风听到对方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不禁皱起了眉头：“啊？我就不能休息一下咯？”

  牧启云马上说道：“高三的时候，你还要抓紧时间去兼职呢。现在就有时间去玩了？心可真是够大的啊……”

  林肸风有些恼了，提高了声音喊道：“诶？怎么说话呢？我就不配休息吗？”

  牧启云接着问道：“和谁一起休息？”

  林肸风不满地回答道：“啊？不是……我怎么休息关你什么事？你这十来个电话打过来，就是为了批评我啊？”

  牧启云继续不依不饶地说：“你想想你现在的处境。除了争分夺秒地学习，好好规划未来，还能做什么？在你这个年纪，你怎么敢休息？”

  林肸风强压着一股子怒气，深吸了几口气，反驳道：“不是……我是我爹啊？你管我？！我以后又不吃你家大米。你管我？！”

  真是的，哪有在累人的期末考试之后，还这样阴阳怪气地不准人休息，硬要人去学习的啊？这牧启云莫不是脑子被丢到水里泡了吧？！

  林肸风气得脑袋发胀，一股无名火瞬间升腾起来，接着没好气地说：“你考完了？”

  牧启云双眼迷蒙，语气听着像是喝醉了一般，忽然换了个笑嘻嘻的口气：“你猜……”

  林肸风听到对面那头传来的话，整个人都懵了，这人怎么转眼间就换了一种口气……

  牧启云嘴里仿佛含了一块糖，嘟囔着：“你快猜嘛……林肸风~~~~~~~”

  林肸风更加懵了……这家伙难道是考完期末考试以后，遭受了重大打击，连智商都降低了吧？！

  林肸风胆战心惊地问：“牧启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牧启云用手一指心口，就好像林肸风能看到他的动作似的：“这里不舒服……”

  林肸风焦急地问道：“哪里？你说明白一点？我要不要给你打  120  啊！”

  或许应该给他联系精神病院，林肸风暗自思量……

  牧启云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林肸风……你别谁都信，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复杂得很……你好好地待在窝里，别乱跑……公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这是在聊狗啊？

  还是在说人啊？

  林肸风开始逐渐确定，电话那头的人，有些不太正常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好好好！我不乱跑。你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去看看你？”

  林肸风想起牧启云在以前也曾给过自己不少帮助，现在这人都傻了，不能见傻不救啊！

  牧启云接着说道：“有的人，整天对你笑嘻嘻的，不是好人，你知道吗？”

  林肸风赶忙附和道：“对对对……”

  牧启云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你知道什么人好吗？你就对？！”

  林肸风小心翼翼地回答：“什么样的人啊？牧老师赐教啊。”

  牧启云没有答话，笑嘻嘻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林肸风忽然福至心灵：“哦……就像我们云哥这样的人，是大好人对吧！”

  牧启云仿佛是一个终于得到了糖的小孩，嘻嘻嘻地笑出了声……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很长的沉默，紧接着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电话没挂断，林肸风愣是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五分钟，最终只能无奈地挂了电话，转而联系了陆林……

  林肸风满脸歉意地说道：“陆林，真是不好意思啊，刚才突然接到了牧启云的电话，感觉他的状态着实有些不对劲啊。他近来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事情呢？”

  陆林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唇角轻扬，勾出一抹笑容：“他近期遇到的最大之事，无非就是颜锦姐姐住院的事情了吧？”

  林肸风愕然：“朱颜锦又住院了？呃……她情况还好吗？我如今可是与她相隔十万八千里远哈……”对于上次的事情，林肸风仍旧心有余悸。

  陆林面露尴尬，补充道：“就是她在沪市过敏的那次。”

  林肸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接着说：“是这样，你如果方便的话，能否找个熟人，去看看牧启云呢？他刚才给我打来电话，我感觉他的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

  陆林稍稍顿了顿，紧接着问道：“你，在关心他？”

  林肸风心虚不已，连忙辩驳：“嗨！大家都是老同学了。他估计是迷糊着胡乱打电话呢。我这不过是想多积些善德罢了……”

  陆林轻声笑：“好吧。他就在我楼上呢，我去瞧瞧。”

  林肸风惊讶地问：“他来沪市了？为什么？！”林肸风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一拍，沪市如今既没有朱颜锦，也没有朱颜悦，他来到这边，莫非是为了她？

  陆林回答道：“哦，陆家在沪市有一些产业。他提前过来熟悉一下业务……”

  “熟悉下业务……”短短五个字，仿佛一记重锤，将林肸风刚刚加快的心跳速度又给硬生生摁低了下来……

  ……

  过了五分钟，陆林带来消息：这家伙喝醉了，没什么事。

  林肸风回复了一句“谢谢”后，心中那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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